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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哀伤地望着我,很不相信的表情,拉着我的衣角,姜生,你怎么了?你怎么这样对我?你不是说永远都和我一起吗?姜生!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泪流满面,他说,姜生,你的手上还有我的印记,我们说一辈子死也要在一起的啊。说完他就拉起我的手,太阳下,他留给我的伤痕闪着微弱的光,映在程天佑眼里,是越来越冷的冰冷与沉痛。
我狠狠甩开他,我知道,我与天佑陷入了他的套。他利用天佑的内疚和对他的纵容,假惺惺地告诉天佑,他有一个女朋友,交往了三年,然后要求天佑来看看我。可是,天佑啊天佑,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天佑从我身边离开,在我耳朵边上留下这样的话,姜生,你给我好好对天恩,否则,我决饶不了你!
夏日的熏风吹过他微乱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他是恨还是痛。但是有一点可以清楚,他相信了天恩的话。
我觉得天昏地暗,我一直一直地盼望程天佑回来,一直希望告诉他,这些日子里,我过得多么不好。我是那样地信任过与依赖着他,可事情竟然在他回来的这一刻变成了这种模样,我失去理智一样对着他们吼,你们他妈的都是疯子,你们一家全是疯子!
天恩受惊吓一般,绝望地看着天佑,说,哥哥,姜生她变心了!姜生她怎么会变心了呢?说完,疯一样打开轮椅冲向马路!
天佑吓坏了,摔下手里的烟,不顾一切地将天恩扑倒,一时间,天恩被他重重地扑倒在地,脸重重地划在轮椅上,鲜血淋漓。程天佑心疼地看着天恩,一边胡乱地给他止血一边说,好天恩,姜生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你变心的,你要相信哥哥!
几乎昏迷的天恩张着善良的眼睛,望着天佑,满眼信任。
天佑一把拉起我,他的声音生硬异常,姜生,你答应天恩的你一定要做到!
我一字一句地说,天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天佑硬起心肠,不肯看我满眼的泪水,他说,今天,天恩跟朋友说好了,要把女朋友带给他们看,你不是答应了吗?你既然喜欢这么做,就必须为你所做的事情担当起来!说完就把我拽向车。
我死命地后退,不肯就范,我恨死了程天佑,大骂他是疯子是猪。程天佑的手紧紧锁住我的胳膊,他的眼睛开始冒火,说,姜生,你别任性了!否则,我不客气了!
这时,凉生和北小武从学校里走出来,凉生一见我被欺负,飞快地冲上来,给了天佑狠狠的一拳。北小武把我从天佑手上救下来,就在我刚要站稳时,就见一群人冲上来,拿着刀将我们包围了。
天恩象个疯子一样指着凉生和北小武对天佑哭喊,哥哥,就是因为这些男人,姜生变心了!
七十九、程天恩是一个魔鬼
我和凉生还有北小武就这样被一群人劫持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三年前,小九家的一幕重演。
天佑看着头发凄乱的我,满眼哀伤,可当他望向可怜的天恩时,目光就变得凌厉起来,他托着我的下巴,狠狠地,几乎要捏碎了一般,他问我,他两的手指导,你想要谁的?
我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刀,抵在凉生的手指上,不觉哀求起来,涕泪俱下,我说,天佑,天佑啊,求求你,求求你,别伤害他们,我求求你了!
天佑额头上的青筋暴露,他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让我这样性格的人不顾一切地哀求于他,他冷冷地看着我,牙齿几乎咬碎,一字一字,那么艰难地说,姜生,你这辈子都不许对天恩变心!
我嚎啕大哭,我拉着他的手,却触碰不到一点往昔的温度,我说,天佑,天佑,只要你不伤害我哥,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啊!
凉生听了我的话,发疯一样挣扎,他说,姜生,姜生,你傻啊!然后就冲程天佑吼,你们杀了我吧!
天佑冷冷地看着凉生,满眼血红,说,想死,很容易!说完从手下手里,拿过刀,拎着向凉生走去。
我紧紧抱住他的腿,泣不成声地哀求他,天佑,天佑,你若伤害了他,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一辈子都不原谅!
天佑的眼睛抖动了,眼里出现了蒙蒙雾气。三年前,我象一个迷途的精灵,夜深时分,昏昏地赖在他身上,一脸无助和依赖地喊他哥。我求他带我回家。我睡在他的大床上,象个小无赖一样令他头疼。令他这样冷漠的人,说出了“如果世上一个人会令他弹指老去,那一定是你,姜生“这样的话。
可是,我却忘了,天恩是一个魔鬼!!
他一见天佑心软了,便不顾一切冲到窗前,打算往下跳,被一群人抱住了。他无助地哀嚎,他说,姜生变心了,你们让我去死吧!我不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让我死吧!!
天恩的泣血呼喊,让天佑眼睛里的火苗再次升腾!
他紧紧地盯着我,说,姜生,你真能永远对天恩不变心?!
我迷幻一般,只顾着点头,我说,我能,我能,我真的能啊!
他说,好!我留下你的誓言!可是,你也得给我一份凭据!
我惊恐地望着天佑,不知道什么才是他所说的凭据。天佑慢慢指着凉生和北小武,说,他俩的手指你要谁的做你誓言的凭据?给我用手指出来!
我疯狂地扯住他,我说,天佑啊天佑,我谁的都不要啊,求求你了,不要啊!!
天佑是那样的冷酷,他不肯看我,声音冰冷无情,说,不选择就是两个都要了?
我看着他们举起刀,大哭,我说,我要,我要啊。我要……我要……。我……要北小武的!最终我的手指指着北小武,眼睛却留下了血一样的泪水。
天佑给他们一个眼神,只听到凉生一声惨叫,他的中指和食指从此离开了他的身体!!
我看着凉生,看着他额头上因为疼痛流下的豆大的汗珠。我想起小九的话,她说,程天佑长得再象凉生,他也不是凉生!他说,姜生,你不能同程天佑交往的!!
我觉得自己的心脏疼痛到消失了一样的,我抱着凉生哭,不停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给他缠伤口。一寸一缕,都是我无尽的愧疚和心疼。我宁愿死去的是我,也不愿意凉生遭遇这样的苦痛!!!
衣服被我撕扯到露出了皮肤,可是,我仍然中邪一样地撕扯着,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无关,没有羞耻只有麻木。天佑将衣服脱下来,披在我身上。他将手搭在我肩膀上,试图安抚我疯狂的情绪,他难过地说,姜生,你不能怪我,我只想天恩幸福!!
我抬起头看着他,笑,那么仔细地抚摸着他的每一根手指,然后狠狠地咬下,直到鲜血满嘴,天佑宁可发抖也不挣脱。
我说,天佑,世上从来没有一个人象你这样伤害我那么深!因为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象你这样伤害凉生!
凉生?天佑的脸色突然间变了,他抓起我的肩膀,用力摇,说,姜生,姜生,你说什么?他叫什么?
我说,他叫凉生,他是我哥!
天佑声音开始发抖,姜……姜凉之是你们的什么人!
我说,他是凉生的父亲。到现在,我仍不愿意承认他是我的父亲,因为他带给我和母亲太多的伤害。
天佑疯一样一把甩开那些压住凉生的人,拾起凉生在地上的断指,抱着凉生就冲出了门。
我紧紧地拖住程天佑的腿,我说,你还想怎样伤害他啊!
因为我的牵绊,程天佑抱着凉生从楼梯口重重地摔下,我只看到凉生的头重重地撞在栏杆上,鲜血一地……
八十、因为,我说不出的秘密,同凉生的一样,是无时无尽的忧伤
天佑很久之前就跟我说,他最近很忙,将会离开这个城市,就不能陪我了。那天,他还给我放过烟花,我们在那个别墅的院子里,笑容如花。我还问过他要忙什么,他说,忙着找一个人。
一个他小姑姑最亲爱的儿子。
因为,他的小姑姑曾经和一个有妇之夫产生了纠缠,生下了一个孩子。爷爷一怒之下跟她断绝父女关系。十四年前,一场突来的灾难,小姑姑去世了,那个男人也成了残疾。爷爷那时太固执,不肯收养他们的孩子……多年后,爷爷老了,总是想起自己死去的小女儿,也开始惦记自己流落他乡的小外孙,便要他四处打听。
可是,那时,天佑并没有告诉我,他要找的那个孩子,叫,凉生。
凉生安静地躺在医院里,面容安静,不见丝毫的痛苦的表情。就象他小时候睡着了一样,眉眼那么生动,尽管很苍白。
我隔着监控室的玻璃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无比的痛楚。天佑在我的身后,悄无声息。我不肯看他,不肯跟他说话,我不知道如何来原谅他,原谅自己。
凉生的眼睛有时是张开的,可是一片茫然。我就在玻璃窗上,重复地写“哥哥“这个词。一笔一画地慢慢写,我多希望他可以看到,多希望他能马上好起来。
凉生。
哥哥。
我相信凉生能看到的,因为,每当这个时候,我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大团大团的雾气。如果,如果,他当真没有意识,又怎么会流泪?
等凉生的病情稳定之后,我和北小武回到了家。我一直在想,小九说的话,他说,怨恨是一个魔鬼。
而我对父亲和凉生,何曾没有怨恨过呢?我却这样痛恨天恩,天恩不过是我心理阴影的一个放大而已。其实,我是这样想做一个天使。
我问北小武,你恨我那天的选择吗?
北小武摇摇头,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凉生。
可是,我终究是伤害了他。
祭奠了母亲,回到家时,父亲在院门前不停地张望。直到见到我的影子,他才低着头,象个犯错误错的小孩子一样,用手扶着笨拙的轮椅,悄悄地回到家中。
残红的夕阳下,他已垂垂老矣。
我想,是不是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喊住他,喊他一声“爸”,然,用柔软的手握住他伸向我的那双残肢,因为,十八年的陌生,在他老去那刻,是多么想同自己的孩子亲近啊,我会听他哆嗦着嘴唇,半天,喊出那个字节——孩子。然后我也流泪,他也流泪,我们象一对失散十八年的父女那样抱头哭泣。
可是,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了。
因为,父亲早在母亲去世前就因肢体感染去世了。所谓母亲死后与他见面的情节,都是我一厢情愿地杜撰。我以为,他能等我,我以为他足够地硬朗,完全可以等到我忘记了对他的怨恨。可是,我却错了,母亲说过,父亲去世的那天夜里,一直哆哆嗦嗦地喊我的名字,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姜生,他的小女儿。
在他生前,我没喊他一声爸。
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其实,我多么想他,多么需要他。
我依旧会爸到屋顶上看星星。
我想象着,凉生,就在我家里,他随时可能闻端着红烧肉爬到屋顶上,喊我一声,姜生。然后看着我象小猫一样,将红烧肉全部吃到肚子里。然后,我们就一起在屋顶上看星星,一边看星星一边许愿。
我该许一个怎样的愿望呢?
我就许,凉生,你不是我的哥哥吧?
我开始流泪,开始想凉生,六岁的凉生,就这样起进了我的院子,他喊我姜生。我冲他做鬼脸,把好看的他吓哭了。
冬天的夜里,我挨着他睡,黑色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我们的小脑袋就这样在冬天的夜里紧紧地挨着,象两颗顽强生长的冬菇那样。
两颗冬菇长大了,之间却什么也不能留。
凉生的生姜一直没有开花。
他曾问过我,姜生,你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它一直不开花啊?
我摇头。他很认真地告诉我,说,因为它知道了他的秘密,一个永远也不能说出来的秘密,一个那样忧伤的秘密。所以,它也学会了忧伤,便永远地告别了花期。
我没有告诉凉生,初一班主任那十元钱是我偷的,它一直在我的枕头里,我是那么希望自己有能力让凉生也参加那次春游。
因为,我那说不出来的秘密,同凉生的一样,是无时无尽的忧伤。
我能每天在他面前傻瓜一样地笑,却挡不住自己痛苦时流下的泪。他能倒尽陶罐里所有的沙,却倒不尽对一个叫姜生的小女孩的牵挂。
八十一、他说,姜生,这样好吗
凉生做了接指手术,总算没有成为残废。可是,由于脑部的重创,却失去了记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他有一个陶罐,陶罐里盛满沙,长着一株植物,叫姜花。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将通知书展开在凉生面前,给他看。
他默默地看,默默地看着那印着厦门大学的通知书发呆。然后,他的手指划过通知书上有我名字的第一行,轻轻地念,姜生。
姜生。
然后他的眼睛就遮盖上了大片大片的雾气。
我突然很开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