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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往往学徒们还只能是在旁偷师,遇到紧要的环节,大师傅还会支开身边的闲人,以免自己的绝技泄漏。
不但是大厨子如此防范,这学徒有朝一日出师了,也是如此防备旁人,将自己好不容易学来的本领视如珍宝。所以说这天下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从业者无论是从事哪一行,都有着自己的辛酸,都不会是轻而易举做到出人头地的。
照说收拾打杂的事,都只用交给下面的学徒来完成,可这位大厨子却不曾先行离去,而是与他们一道忙碌了起来。
观这大厨师的面貌,不但是方头大耳,体态粗壮,而且脸上还带有微微的憨状。看见文定进来了,急忙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锅勺,连同着众人道:“柳朝奉好。”
对旁人文定只是点头笑了笑,对他则赶忙止住道:“康世兄,万万不要如此,你我既是世交,兄长又长文定六七岁,若是这般称呼,实在是折杀了小弟。”
这憨态十足的厨师,便正是经由纪浮云推荐而来的康师傅。
康师傅傻傻的笑了笑,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道:“多亏了柳朝奉的保举,在下才有这容身的地方,如此大恩,纯叶怎敢无礼。”康纯叶正是康师傅的大号。
“世兄这就见外了,若是让家父知晓了,只怕小弟免不了要受一顿责骂。”文定的父亲柳世荣虽然是没什么学问,可对于这些礼数却是极为讲究。若是文定当真与这康师傅摆起了架子,而又被他得知了,他才不管你在外面如何得意,准保是当面一顿臭骂。
康纯叶连声道:“不敢当,不敢当。”
“原本早就应该回来看望世兄,只是最近铺子里的事比较多,一直不得闲。”文定环顾了一下左右,道:“康世兄这里还有何不曾完结之事,若是得空,你我二人且去前面寻一僻静之所畅谈一二,何如?”
此间琐碎的杂事,本就无须康纯叶这个大师傅动手,听文定如此一说,便将下面的事交给了底下人,脱下了腰间系着的围裙,与文定走出了厨下。
文定与这位康师傅其实也没有什么交往,也就见过两三回面,只不过终归算是个世交,又是自己举荐来的,总要关心一下在这源生客栈里是否做的合意。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即时知晓了,也好代为筹划筹划,日后在父亲面前也好有个交代。
二人也不曾走远,出了厨房的门,弯过了几条走道,便进到了康纯叶的房间里。大师傅在厨房里超然的地位,自然也不会与其他人同住一间卧房,这间屋子还是文定特意嘱咐此间的掌柜给他安排下的。
进屋安坐之后,文定便与康纯叶闲话家常了起来。这一聊才知道,那几声世兄没有白叫,原本只是以为康纯叶是那位任世叔的徒弟,原来不仅如此,还是他的嫡亲外甥。想想也确实是有些道理,若然不是有这层关系在,文定那未曾谋面的世叔,又何必要为徒弟安排的如此妥当呢!
论过了这层关系后,二人又重新见过了礼。见文定如此的慎重其事,康纯叶高兴的喜上眉梢,还不住说道:“舅舅往日里就经常给我说起,他与他的二位师兄在学手艺之时是如何亲如手足,说只要我来了汉口,准保不会吃亏。自我来了之后,纪师伯是如此,柳兄弟也是如此,眼前这一切都让他老人家给说着了。”
文定赶忙回道:“哪里,哪里,家父也是时常提起任世叔,说起他老人家与纪世叔还有任世叔一起学徒时深厚的交情,让他老人家毕生难忘。”
这当然只是文定应酬的场面话,柳世荣在自己孩子们面前,总是保持着严父的姿态,这种人性化的琐事,在家时是决计不会向文定他们说起的,所以他的那些陈年往事,作为老大的文定也只是知道个一星半点。连纪浮云其人,文定也是在来汉口之后,机缘巧合之下方才偶然得知的,那位素未谋面的任世叔更是无从谈起。
只不过人家已经说自己的师傅是如何的挂念他们师兄弟了,文定若不接上两句,反倒显得自己父亲的不是,所以也只好随着他说了两句。
文定又问了问任世叔的近况,以及小康师傅是如何学的这门手艺。原来当年三位老人家艺成之后,即便分别开了,柳父与纪师傅留在汉口,三师弟任智方则回归了故里,在自己的家乡——董永故里孝感,做了一家酒楼的大师傅。
落叶归根是每个在外闯荡的游子的心愿,这位任世叔倒是挺想得开,宁愿少赚一点钱,也要和全家老小守在一起。而这位小康师傅则是任世叔姐姐的儿子,任大娘看到凭手艺吃饭的弟弟日子过的挺不错,再则自己那憨厚的儿子怎么看也不是读书经商的料,也就有了这心恩,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弟弟。
亲不亲一家人嘛!任世叔对自己的外甥,自然是全心全意的传授。再则听康纯叶说起,任世叔成家较晚,膝下惟独只有一个女儿,比文定的二弟还小上一岁。女孩子又不能抛头露面出外讨生活,日后终归是要嫁人的,纵使学了去,也不过就是为夫家做做饭罢了,这门手艺不传给纯叶,他传给谁呀!
头回出门,康纯叶被外面的大千世界迷昏了眼,别提闯码头讨生活了,就是东西南北也分辨不大清楚。幸得他的那位舅舅也深知自己外甥的底细,早早为他打点了一番,这一路而来,康纯叶还算是十分顺畅。
不过无论如何顺利,首次出门闯荡,人地生疏的,康纯叶心中自然便像是悬在空中一般。
文定十四岁便独自出来谋生,也算是过来人了,知道其中的滋味,所以就着意与他聊了许久,不但问了康师傅在家的情形,也将自家的一些情形以及自己的经历,简单的向康师傅说了些许。
这样一来二去的说说笑笑,二人间熟稳了许多,康纯叶也没有之前那么拘束了。
其实,这康纯叶虽然憨直,倒也是个挺健谈之人。扫去了因陌生而带来的戒备后,与文定你来我往的谈心,说起那些学艺时的趣谈,说到关键之处是眉飞色舞,手足并用,大有欲罢不能的态势。
两人谈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方才尽兴而散。文定告别出来,康纯叶还非要送出来,一直等到文定走了好远,才依依不舍的折返回去,脸上似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这也是游子们常有的性情,出门在外,父母兄弟皆不在身边,往日里的那些朋友也是一个不剩,在新圈子里结交友人则尚需时日,所以就显得格外的孤寂。除了缺衣少食之外,寂寥便是游子最大的难处,而此时找到一个可以促膝聊天的友人,就显得尤为亲切。
第三章东家的生意经
然而,并不是说如此他便清闲了下来,相反比以前还要更加忙碌了。除了要去和那些大老板谈抵押借贷的买卖之外,还要去许多达官贵人的府上帮着辨识各幅古董字画的真伪,这原本是他师傅的差事,如今也随着朝奉之位一齐落在了文定的头上。
这还罢了,在数宗买卖上尝到甜头的章传福,越发将自己的目光放展开来。反正有那源生当铺既殷实,进项又稳定的祖业做后盾,历代祖辈的盈余加上自己上半辈子的积累,这笔财富可是相当可观的。
本钱上的优势,让他在选择上可以相当从容。那客栈、酒楼、货仓集于一体的源生客栈自是不必说了,什么南货北货,什么真丝绸缎,什么茶叶美酒,反正是哪样赚钱他做哪样。最近又鼓捣着,将铺子里那些死当的,逾期不赎的古玩字画收拾出来,开间古董行,反倒是对当铺的营生不怎么热心了。
章传福广做买卖,自然文定也得是跟着四处张罗,选址、筹备、开张件件事,文定少不得都要上心,简直快成了章府的管家了。
过各项买卖,章传福都不是草率做出的决定,无不是衡量再三方才肯下本钱。就拿这间古董行来说吧!章某人也确实是动了一番心思。
一般喜爱这种古玩字画一类的,多是些达官贵人,只有他们方才喜爱在家里收藏这些玩赏之物。寻常的百姓家,顶顶紧要的便是穿衣吃饭,哪来的闲钱添置这些个玩意。而大凡商人,虽然钱财上并不成问题,可又往往不内行,难以辨识其物的真实价值,要不怎么说三代富贵方知穿衣吃饭呢!
在京都、金陵那几处皇室百官聚集之地,经营古董的店铺都是成片成片的比邻,可其他的地方则是鲜有见到。按说汉口之地,多商贾少贵氰也不适合捣腾这些古玩字画,可章传福正是认准了这一点,方才办起了这间古董行。汉口镇虽说没有京城那些王爷、官员,到如今打官司还得雇桌渡小河去隶属的汉阳县衙,可聚集的商人实在是数不胜数。
商人们送礼多是些绞罗绸缎,金银细软,可久而久之也会觉得乏味,那些个颇有些才识的商人不屑于此,若要选购些花瓶、如意、字画等较为体面的礼物,惟有渡江去武昌府,又或是干脆取道外省。
章传福看中了此处的商机,以他源生当铺丰硕之藏品,决计是不会输于那些古董铺的,再加上当铺百年的信誉,定然会让那些商人涉足。再有就是他深悉那些商人们的品性,大多皆极为好面子,即使是不通此道,看见别人家中无不是张挂摆设,也会急忙的跟风充门面,生怕他人笑话自己。
若是论起做买卖的诀窍,文定确实是可以从东家身上学到不少。就像是古董行开张之前,东家由庙山老铺搬来了好几件极品,摆在了铺子最显眼之处,可但凡有人问价想买,只说是早已有人订下了,并不急着出售。
过一阵,东家又将原物封存,放进铺子的地窖之中。接着又再让庙山那边送几件过来,仍然是摆在显眼处,再有人问起,依旧是那句,有人订下了。
久而久之,将文定弄糊涂了,向东家询问道:“东家,那几件玩意,既然有人肯出高价,为何您却攫在手里,不肯出售呢?”
“这里面自然是有奥妙。”章传福笑着道:“那几件都是难得的佳品,乃是铺子里百年来的珍藏,若是当真想卖出去,只用找几个人面较广之人放出话去,不消二月的工夫即可。然而它们之中的每一件,却都无不是这百年以来数代人一件一件搜罗得来,其中的价值不可估量,我此刻若是卖出去了,日后再想将其搜集回来,可就是难如登天。”
这些珍品的的确确当得起东家如此之重视,文定又颇有些奇怪的道:“既然东家不肯出售,却又摆在铺子的显眼之处,那必然是想用它们来充当古董行的招牌无疑。可是您为何又不曾大肆宣扬此事?来店里看货之人中,好些都不识其来历,如何能代为宣传呢?”
章传福对此则是一点也不担心,坦然一笑道:“人没有生下来便会的,文定你深谙其道,也是在这十年之内吧!哪怕他们现在不懂,久而久之也会略识一二。文定,你且要记住,这些一日暴富的商人都有着的一个通病,正因为以前出生贫寒,是以就越发怕别人瞧他不起。来汉口这些年,你看着他们挥金如土,穷奢极侈,没想过究竟都是为了些什么吗?”
这个问题,文定还当真不曾想过,老老实实的回道:“文定不知。”
“那都是特意做给别人看的。”章传福笑道:“那些暴发户以前因为穷,自然是四处遭人白眼,好些人发了财,便想着自己要给周围人看看,看他如今是如何如何的风光。然而,有了钱是不是就风光了呢?其实又不然,正所谓士农工商,买卖人连村夫野老都不如,所以只有钱,只有大把的花钱方能证明他们自己。你别看那些人不懂,可终究是有内行之人呀!只要是别人说好,他们也只会有样学样的说好,至于好在何处呢!哪个还非让他们说出个子丑寅卯不成。”
人云亦云之辈,的确是随处可见,只是文定又有些担心的道:“东家,靠这些珍品来吸引顾客自是再合适不过了,可若是那些人看你始终不曾出手,会不会生出猜疑之心呢?”
“这也不难,隔上一段时日,我便会出售一件,只不过断断不会如此草率。要等到将声势营造起来之后,将江南江北,甚至两湖之内的玩家召集于此,方可慎重其事的出手,要等到他们将价抬到我满意的程度才是,而且……”东家稍适停顿,感怀的道:“这些宝贝,都乃是祖先给我们铺子留下的传世之物,总要是在市面上搜罗一件,我才卖出一件,这样一进一出不伤根本,也算是给后人留点老本吧!”
东家这一番教诲,让文定是茅塞顿开。大凡买卖人都有自己的一本生意经,文定深深感到这里面的学问深奥,绝不是一朝一夕便能领会的,只要自己耐心留意,假以时日便能从东家他们这些前辈的身上学到许多许多。
光阴茬茸,话说文定那位世兄康纯叶在源生客栈里做厨子已经足有半年的工夫了。这位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