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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亦笙的导师说,要想更好地了解法国文学,触摸法兰西民族的浪漫灵魂,就得亲历卢瓦尔河谷两岸的古堡群。
这是一位浪漫的法国老太太,出身望族,社会关系良好,因此得以带着她所钟爱的几名学生深入到一个古堡又一个古堡的参观游历。
亦笙虽然并不愿意离开纪桓,又偏偏是不凑巧的时间,但这毕竟事关学业,又是那样难得的机会。
卢瓦尔河谷两岸的古堡群,完好地保留着文艺复兴时期浪漫与传奇的色彩,还诞生了拉伯雷、乔治桑、巴尔扎克等等文坛巨人,导师说,是卢瓦尔写就了他们,也是他们写就了卢瓦尔,但无论如何,这一份悠远的书香无疑让这个法兰西最美的后花园更加动人。
一路行来,受益匪浅,却终于在今天开口向导师告假,想要提前返校。
“我不明白,Isabelle,你觉得此行无趣吗?可我分明见你前几日里总是神采奕奕。”导师不解地问。
“夫人,您误会了,这的确是一次非常难得而又意义非凡的旅行,我想我会终身难忘。”
“那你为何想要提前返校,我们还有Usse、Azay…le…Rideau、Breze那样多城堡都没参观,难道你对Charles Perrault的睡美人不感兴趣?我以为,那会是每一个女孩子年少时最美的梦。”
“这的确十分遗憾,但我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请您原谅。”
导师看她良久,忽然笑了起来,“是为了爱情,是不是?”
亦笙一怔,抬眼看见这位头发雪白的老太太眼中带着了然而慧黠的笑意开口道:“能让一个年轻姑娘甘愿放下自己的爱好的唯一解释,便只有爱情了,如果我猜对了,就准许你提前离开。”
亦笙也笑;“您猜对了,夫人。”
老太太面上的笑容越发生动起来,“我就知道是这样,Isabelle,能告诉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无人能及。”
“孩子,你很喜欢他。”
“是的,我很喜欢他。”
“他也一样喜欢你吗?”
“并不,”亦笙微微垂下眼睛,随即很快地重新笑起,“可我相信总有这样一天,并且等待。”
“他知道吗你对他的感情吗?”
“或许知道,或许不。”
“你应该明确地告诉他,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该让他知道,他也有知情的权利。”
“是的,我决定,就在明天。”
“是吗?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偏偏选择明天?”老太太有些惊讶地笑问。
“因为明天是七夕,是中国的情人节呢。”
老太太眼中现出宛如少女一般的活泼和浪漫,她伸开双手用力地拥抱了亦笙,“祝你好运,亲爱的,你是这样的美,他会如你期望的那样喜欢你的。”
导师亲自将她送上了返程的车,回到巴黎已是深夜。
第二天一早,亦笙精心打扮过后,便往纪桓的住处走去,却不想刚出门没多久,便碰到了冯维麟。
冯维麟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你不会是因为七夕特意提前赶回来的吧?”
亦笙大大方方地承认,“正是,你有什么不满吗?”
冯维麟笑,“岂敢岂敢,只不过某人可不像我这么知情识趣,我看他的脑子里除了数字还是数字,是记不起这么浪漫的日子的。再说了,你回来得还真不是时候,老巫公来了,纪桓被折磨得分身乏术,就更加生不出什么闲情逸致来陪你罗曼蒂克了。”
老巫公?亦笙疑惑,随即一想,问:“白爷来法国了?”
冯维麟大笑起来,“你看,我才一说,你便知道,看来不止我一个人,你也是这般想的,算不算英雄所见略同?”
亦笙脸一红,“你这是给我下套呢,讨厌死了。”
冯维麟还在笑,“可是你不觉得真的形神皆似吗?他本就不能说话,还成天阴沉着张脸,每次一来,必把纪桓折腾得蜕一层皮,也难为了纪桓居然受得了他。”
“白爷是从小看着纪桓哥哥长大的,我们不该这样在背后说他。”亦笙小声道。
冯维麟本也不存恶意,只是口无遮拦,此刻听亦笙一说,也觉得自己的话太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说便是了,你可别跟纪桓说。”
亦笙一笑,点了点头,又问他道:“大清早的你就在这里瞎逛,不用陪你大哥吗?”
“我大哥早走了,过些日子倒是还会再来,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就难得见他了。”冯维麟一面说着,一面敛了笑意转头去看亦笙,“那天,其实你已经看出我大哥是谁了,是不是?”
亦笙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却还是诚实地点头,“我也是那时才突然明白,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家里的事的。”
“怪我吗?可我不是存心瞒着你们的。”冯维麟苦笑了下,不待亦笙回答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从我刚懂事的时候起,几乎所有的人都对我说,好好用功,等你长大了接你父亲的班,统帅他手底下的千军万马,从来就没有人问过我是不是那块料,又喜不喜欢?”
冯维麟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反倒带上了一层淡淡的悒郁,“我小时候一见到血便会害怕得大哭,大人们便会教训我,你父亲是带兵的大帅,见得最多的就是血,你将来也是要做领兵的,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快不许哭了,一会儿人见了丢你父亲的脸!我喜欢音乐,弹钢琴,可是他们总说,玩物丧志,你是将门虎子,是你父亲唯一的孩子,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乐器上面。”
“后来,我大哥来了,父亲对我的失望才算是找到了寄托,有时候我觉得,仿佛他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一般,那些对我而言难如登天的兵法谋略,他却一点就通,十六岁那年头一次随父亲上战场,便立下大功。”冯维麟静了静,再开口,声音里便带上了某种柔和的情绪,“我大哥从小不爱亲近人,到长大了,还是这么副臭脾气,可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好,对父亲母亲好,在我心里,也当他是亲生大哥一般。现在外头都在传是他夺了本该归属于我的兵马江山,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也没有能力要这兵马江山,是我大哥替我承担了本来压在我身上的责任,所以我现在才能在这里按着自己的意愿逍遥度日。”
亦笙看着眼前这个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冯维麟,看着他强自振作了一下,看着他虽是故作轻松地说着,眼底到底还是有些许紧张,“在这里,没有人再成天耳提面命我的身份我的责任,我当然更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把一切说破,所以,我真的不是成心瞒着你们的,我只是想以单纯的冯维麟的身份来结识别人,与人相处,而不是以冯世彰的儿子这个身份,你明白吗?”
亦笙故意来回绕着圈儿打量他,笑道:“又没多出一条胳膊或是尾巴,不是冯维麟还能是谁?”
冯维麟心底一直隐约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下,“谢谢你,亦笙。”
第十六回
由于中餐馆相隔甚远,加之白爷不肯随他们一道出来吃饭,所以纪桓便带将亦笙带到了附近的小餐馆里,“我晚上回去还得看资料,改天再陪你吃中餐好不好?”
亦笙心底有些失望,却很快强自压了下去,微笑着说:“好。”
这是一家本地人开的餐馆,虽然小,却五脏俱全。
刚入座没多久,纪桓就发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在自己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实在不该选择法餐,或者说,不该由着冯维麟死皮赖脸来蹭吃蹭喝。
“不介意我替你们一并包办了吧,”冯维麟说着,也不等他们应答,径直向侍应生微笑开口,“潘诺,然后请给这位小姐杜本内。”
纪桓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你该不会打算从餐前酒一直享用到咖啡为止吧?”
冯维麟没有丝毫负疚感的微笑道:“我以为我的意图已经很表达得很清楚了,纪少,为小笙接风,你就不要太过心疼你的钱夹了,速战速决可对不起她这一身美丽的衣裳。”
“喂,干嘛又扯上我?”亦笙笑问,心底却隐约明白,冯维麟会这样做,全是为了自己。
她内心的遗憾,他全都明白,所以才会这样不动声色的帮她。
“是是是,是我自己想要逞口舌之欲,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行不行?”
冯维麟故作恼怒状,瞪向亦笙,看女孩子掩唇而笑,自己也绷不住露出了笑意,心底却是微微地为她心疼,可是爱情这东西,一旦沾上,是容不得旁人去问值不值的,他所能做的惟有祝福。
说话间,侍者已经端上了餐前酒,冯维麟一面慢慢品着,一面又慢条斯理地点了主餐酒,头盘、汤和主菜。
事已至此,纪桓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况且冯维麟又特意提到了亦笙,他已经没能满足她想吃中餐的心愿了。
这样想着,于是转眼去看她,女孩子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对他眨了眨眼睛,“纪桓哥哥,我的胃已经被杜本内牵着跑远了,现在你想拉回来,可太迟了。”
一面说着,一面笑眯眯的翻开了自己面前的菜单。
纪桓看着她娇美的笑靥,心底无端的柔软了下来,即便自己为了筹建新银行的事情忙到精疲力倦,却依然记得,此刻的她,理应在卢瓦尔河谷的某一座古堡当中。
在出发前,他与她的导师取得过联系,他知道,她的归期,本应是在五天以后。
待到亦笙点完餐,他也不看菜单,直接对侍者道:“与这位小姐一样。”
侍者应着下去了,他刚想问她提前回来的原因,冯维麟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感觉如何,这一次古堡探险?”
亦笙的兴致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她开始神采奕奕的讲述她这些天的经历,维朗德里的花园,舍农索的水上长廊,还有布卢瓦里那些秘密抽屉以及吉斯公爵被刺的房间。
他听着她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大仲马笔下《玛戈皇后》里的圣巴托罗缪之夜,玛戈是怎样救下了纳瓦尔国王,而吉斯公爵却被刺死在了布卢瓦城堡。
那样孩子气的欢喜神情,让他的唇角也忍不住牵出上扬的弧度。
只是,既然这样喜欢,又为什么要提前回来?难道是有人欺负了她,又或者是同伴间的排挤?想到这些,他不由得敛住了笑意。
“你说了那么多,怎么还没说到那座鼎鼎有名的‘香波’?”冯维麟笑问,“法国人不是总说,路易十四留下了‘凡尔赛宫’,伟大的拿破仑造就了永载史册的‘拿破仑法典’,而弗朗索瓦一世的华丽妄想,正是这座‘香波堡’吗?”
亦笙歪着脑袋想了想,“香波到底是狩猎城堡,没什么家的感觉,住在里面一点也不温馨,不过,达芬奇设计的那座双旋梯我倒是挺喜欢的。”
冯维麟诧异而笑,“你喜欢那座双旋梯——同时上下楼梯的人,可以相互看见,而不会碰面,传说中那是法国国王为了避免王后和他的情妇正面相遇,所以才特地请达芬奇设计的。我还以为你们女孩子对此即便不是深恶痛绝,也是绝对不会存有好感的。”
亦笙笑了笑,“你也说了是传说了,既然没有办法找来弗朗索瓦一世或是达芬奇问个明白,那就全凭个人理解了,附会上一些香艳的故事或许会更引人遐想,但在我看来,抛开建筑学上的精妙绝伦不提,两个人一起上下楼梯,双方可以时时看见对方却无论如何也碰不上,倒是让我想起了中国的一句诗‘相思相望不相亲’,这是这世上,最最无奈的美丽了。”
纪桓是知道盛家除了提倡亦笙读西书,学西学以外,在中国古典文化的教引上也是丝毫不马虎的,所以并不诧异,倒是冯维麟大出所料,上上下下打量了亦笙一番,“真看不出来,你这样一个新派的小姐,倒也并非全然厚西非中。”
亦笙笑,“小时候林先生到家里给我和姐姐上国文课,背不出书来是要用戒尺打手心的,到了大一些,爸爸把妈妈的日记本给我,那上面记了好多诗呀词呀的,我看着看着也就慢慢喜欢上了。”
“那句诗也是你妈妈日记本里的吗——‘相思相望不相亲’?”纪桓问,看亦笙点头,于是微笑,“她写下来的时候大概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诗竟会被你用到一座法国城堡的楼梯上。”
亦笙于是也笑了,笑声里的欢愉就这样不加遮掩的溢满一室。
那时的他们,都太年轻,纯净的心思里,并不会想得太多。
所以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他们重又站到同样的双旋梯前,回想起当年,竟不料,那一句少年时的无心之语——“相思相望不相亲”,一语成谶。
第十七回
出了小餐馆的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几点繁星缀在夜空,分外清亮。
“城堡的天花板上,雕刻着国王与王后名字的缩写构成的花纹……花园里居然还设计了迷宫,我们在那些花丛里绕呀绕的,足足用了十多分钟才走到中心的喷泉面前。”亦笙依旧带着孩子气的快乐神色,与他们一同分享她的旅途。
纪桓其实并非是对她所讲的内容有多感兴趣,却总是沉溺于她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