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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灵矫嘘了口气,道:“师弟还没睡么?”颜洛道:“这半月来我真替师兄担心,如今可松口气了。”龙灵矫苦笑道:“披上袈裟事更多,金瓶到后,咱们的大事正在开始呢!”颜洛道:“依我看来,咱们还是暂时避开的好。”龙灵矫道:“你害怕了?”颜洛道:“不是害怕。但这几日来,我总似感到一种预兆,似乎咱们的行藏已被人瞧破。”龙灵矫道:“福大帅也没半点疑心,你不必胡思乱想。”颜洛默默不语,似是欲说还休。
龙灵矫道:“咱们十几年来,屈身幕府,为的什么?眼看目前已打下了一点根基,尤其这次经过我的策划,安然接到金瓶,福大帅更要倚靠咱们,就算有什么风浪,也可安然渡过,你怕什么?”颜洛道:“但愿如此。”
停了一停,龙灵矫续道:“我叫你与各个土司打交道,进行得可好么?”颜洛道:“还好。”龙灵矫道:“幕府之中有我,这次咱们要放手干它一场。”颜洛道:“大帅府中明日一早便要举行团拜,庆贺新年,并慰劳今次有功的将士,师兄,你还是早点睡吧。”龙灵矫道:“你呢?”颜洛道:“明日之会,师兄你是要角,我这些闲角,迟一点登场也行,我还要去巡视一遍。”龙灵矫笑道:“太过于小心了,难道还有谁敢混进这儿不成?”颜洛也笑道:“师兄这么快就忘了月前之事了?”龙灵矫道:“世上能有几位冰川天女?何况冰川天女也不是存心与咱们为敌。”颜洛道:“话虽如此,还是小心的好。”与师兄道了一声安歇,便自退出门去。
唐经天听了他俩兄弟这场谈话,更是疑团满腹,不知龙灵矫打的是什么主意,要干的是什么事情?忽听得龙灵矫在房中吟道:“揭地掀天为事业,翻江倒海作文章。哈哈,这金本巴瓶一到,该是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唐经夭不禁骇然,心道:“这龙老三口气好大,莫非他想造反不成,只是在此时此地,岂宜造反?”
唐经天正在心里琢磨,对他的身份尚未分明,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下来与他相见,忽听得院子外边一声尖叫,那是颜洛的叫声,似乎是受到人暗中的袭击,龙灵矫在房中一跃而起,正想掀帘跳出,那尖叫之声尚未停止,只听得一阵怪笑,紧接而来,笑声初起时,似在几问屋外,倏忽便到了面前,端的是声到人到,快速无比!
以冰川天女和唐经天这样的武功,也不由得心中一栗,须知颜洛与龙灵矫乃是师兄弟,颜洛功夫虽然逊于师兄,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流人物,来人竟然能在瞬息之间将他击倒,这份身手,端的惊人,而且听他笑声未停,身形已现,这份轻功竟也与冰川天女在伯仲之间。
唐经天掌心扣了两支天山神芒,冰川天女也拈出两枚冰魄神弹。唐经天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叫冰川天女暂时隐忍,只见那黑影一溜烟似的直闯进来,正遇着龙灵矫掀帘而出,骤听得挣挣数声,银光四射,那黑影倏地停住,怪声笑道:“好一个“八臂哪咤招宝’的绝技呀!你的师父是四川唐老二么?”淡月疏星之下,稳约看到那黑影是个瘦长的汉子,面颊深隐,双睛如火,头发似一蓬乱草,狰狞怕人。
唐经天好生诧异,这怪客发的乃是一种歹毒的暗器三棱透骨钉,专打人身穴道,这尚不足为奇,奇怪的是龙灵矫接暗器的手法,他一招之间,便将六枚透骨钉全都收去,这正是四川暗器名家唐家的手法。唐经天听父亲说过,唐家上一辈有一个人名叫唐金峰,排行第二,人称二郎神唐老二,当年以一张弹弓称霸江湖,这怪客所指的“四川唐老二”当是唐金峰无疑,但论起年龄,唐金峰若然还在,亦当在八十开外,难道龙灵矫竟是他的弟子?而这位怪客竞是他的平辈?
只见龙灵矫拢袖一揖,恭谨答道:“正是家师。敢问老前辈此来,有何指教?”那怪客又发出怪笑道:“你在漠外十年,竟也不知道我是谁么?”倏地将手掌举起,在龙灵矫面前一晃,那手掌鲜红如血,好像剥开了皮一样,在淡淡的月光之下分外鲜明,唐经天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听得龙灵矫在下面已叫出声来:“原来是血神子前辈来到,请恕晚辈无知,有失远近。”
这血神子是隐居在康藏边境之间的一个老魔头,所练的功夫怪异之极,要将四肢的皮肤剥去,用一种毒草熬汁洗炼,故此手足都是鲜红如血,触人即死。当年江湖上的黑道白道,全都怕他几分,大家称他为“血神子”,真实的姓名反而不传。唐经天的父亲唐晓澜出道之时,他已在西北一带横行,后来忽然消声匿迹,据传说是受了当年天山七剑之一、女侠武琼瑶的惩戒,详细情形,却是无人知道。唐晓澜归隐天山十余年,天山六剑相继逝世,连最后的两个女侠易兰珠和武琼瑶也都死了,血神子才偶一露面。唐经天曾听父亲道及,说是血神子曾约过他到巴颜喀拉山的南高峰比武,他不愿与外派妖邪争胜,置之不理,血神子遭到拒绝,也没有去找他,想不到此人却在今夜出现。
只听得血神子又怪笑道:“你既知道我是谁,就该乖乖的听我吩咐,你在西藏十多年,干了什么事情,一一从实招来。。龙灵矫道:“我十多年来在福大帅帐下作幕,所做的事情,福大帅全部知道,老前辈若然信我不过,可以去问福大帅。”血神子冷笑道:“你拿福康安吓我吗?你瞒得过福康安,可瞒不过九重天子,你更名改姓,就以为没人知道了吗?”
龙灵矫吃了一惊,却仍是镇静问道:“我不明白老前辈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好端端的又未曾犯罪,为何要更名改姓尸唐金峰已死了十多年,血神于只查到龙灵矫是他的弟子,却还未查到龙灵矫的来历,见龙灵矫矢口不认,拿他无法,心中火起,不理大内总管所传的要他谨慎从事的御旨,立即嘿嘿冷笑道:“你推得倒好干净,好吧,你立即跟我走,有罪无罪,自然有人给你判定。,,龙灵矫道:“能不能跟你走,这可得问过福大帅。”血神子怒道:“你拿福康安作护符吗,福康安也未必护得了你,你听不听我的吩咐?”龙灵矫道:“晚辈并非敢抗你老之命,只是职守在身,不敢擅离。”血神子道:“你这芝麻绿豆的官儿,随时可以革掉,你神气什么?”龙灵矫道:“就是革掉,也得有正式的文书,或者是福大帅的手令。大清律例,一切大小官员,非经上峰差遣,不得擅离职守。正因为我是个小官儿,更不敢以身试法。血神子大怒道:“你左一句福大帅,右一句福大帅,尽和我打官腔,哼,你当我血神子是什么人?我不理你什么大帅,什么律例,你今晚若不跟我走,可是自己找苦来受。”龙灵矫道:“我宁愿受老前辈责罚,也不敢冒犯皇法。”血神子突然冷笑道:“皇法,我就是皇法!,,倏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向龙灵矫搂头一抓。
龙灵矫早有防备,长袖一挥,向血神子手掌一卷,立即避开,这一手是“流云飞袖”的绝招,暗藏内力,俊巧非常,只听得血神子冷笑道:“好呀,就凭唐老二传你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居然敢与我动手动脚了?”手掌一翻,从双袖翻卷之中腾了出来,龙灵矫身法已快,他的身法更快,竟如闪电般的一闪即到,在相距丈许之处出掌,招数刚展,掌锋便拍到龙灵矫胸前,龙灵矫腾挪闪避,不敢叫他的掌锋沾上,好容易闪避了六七招,唐经天和冰川天女已听得他微微气喘。
冰川天女好生诧异,看龙灵矫的功夫,虽然远不及血神子,但最少亦要挡他三五十招,龙灵矫的掌法绵密之极,虽处下风,未露败象,不知何以便会气喘如牛,实是莫名其妙,冰川天女看了一阵,不禁微微的“噫”了一声。
血神子“嘿”的一声冷笑,喝道:“原来你还约有能人在此埋伏,好呀,都下来吧!”口中说话,手底却是毫不放松,掌风人影之中,只听得“嗤”的一声,龙灵矫的马蹄袖竟被他提去一截,“流云飞袖”的招数登时破了,龙灵矫大吃一惊,连连后退。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娇笑,冰川天女与唐经天已从屋檐上跳了下来,龙灵矫喜出望外,呆在当场。
血神子也怔了一怔,冰川天女明艳照人,羞花闭月,血神子揉揉眼睛,几乎不相信世问竟然有这样美丽的姑娘,冰川天女双指一弹,叱道:“看什么,先打瞎你的狗眼!”血神子正在呆看,忽见两点寒光电射而至,冷气沁入眼帘,血神子也真了得,就在这一瞬间,只见他霍的一个“凤点头”,左手一抄,就粑两枚冰魄神弹接在手中,“咦”的一声,冰水从他指缝滴下,他挥掌一洒,左掌一起,相距丈许,掌锋却倏地便拍到冰川天女胸前。
冰川天女何等功力,她所发的冰魄神弹即算唐经天与龙灵瞬等辈也不敢硬接,而今血神子接了居然无事,还能迅速出招,水川天女也不禁吃了一惊,忽见眼前红影闪动,血神子通红如血的手掌已拍到跟前,出招如电,掌势飘忽,这也还罢了,、最骇人的是,他掌挟劲风,热呼呼的,竟似鼓风炉中喷出的一般热风。冰川天女顿感呼吸不畅,急忙使一个“风刮落花”的身法,连闪三招,骂道:“好个妖僧!且叫你也见识我的宝剑!”血神子连发三掌,连她的衣裳也沾不着,好生诧异,只见冰川天女一个翻身,冰魄寒光剑已拔在手中,剑锋一指,一道寒光,挟着刺骨的寒气。登时射到血神子的面门!
血神子吓了一跳,双掌齐出,热风冷气,互相抵消,倏然之间,斗了十余二十招,各自无事,血神于自从三十年前被武琼瑶打败之后,今番初逢劲敌,精神陡振,哈哈怪笑道:“妙极了,妙极了,我正热得难受,难为你玉手挥凉,给我解热!”冰川天女大怒,一柄冰魄寒光剑使得凌厉无前,她的剑法以武林罕见的达摩剑法为基础,掺以西欧及阿拉伯的剑术,奇诡无比,奥妙莫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血神子被她一阵强攻,不敢再行说笑,暗自玄功默运,将掌力热风逐渐加强,两只腿好像钉牢在地上一般,任冰川天女的剑势有如惊涛骇浪:,连番猛卷、他竟不移动半步。又战了一刻,血神子缓了口气,叫道:“好!你能接到我五十招以上,后辈之中算你第一了。你是何人?”师父是谁?”冰川天女冷冷一笑,道:“看你修到今日,亦非容易,快快滚开,休得多事!”说话针锋相对,半点不让。
血神子喝道:“小妞儿不知好坏,祖师父有意饶你性命,你却敢与我顶撞!”掌法一变,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突然转守为攻。冰川天女感到他掌力越来越为沉重,虽然还能应付,额头却已微微沁出香汗。
在冰川天女与血神子恶斗之时,唐经天却将龙灵矫拉过一边,悄悄问道:“龙三先生,你端的是何等样人?”龙灵矫微微一笑,道:“你也不相信我吗?你将那块汉玉交与你的父亲,他自然会知道我的来历。”唐经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并非要向你查根问底,清宫对你甚为注意,派来缉拿你的高手不止血神子一人,你若真是在西藏有所图谋,犯了‘大罪’,那么趁现在的时机,赶快逃跑,还来得及!血神子这干人有我们替你阻挡。”
龙灵矫眼珠转了几下,似是心中正在委决不下,忽然紧握唐经天的手,道:“唐兄弟,多谢你啦,我不能走,你们不必管我。”唐经天见他言辞闪烁,态度模糊,好生疑惑,对龙灵矫实是捉摸不透,若说他是侠义中人,西北群豪却无一人知道他的来历;若说他是死心塌地扶助福康安,他却暗中派师弟去联络西藏的各个土司;若说他是受外邦指使,想在西藏搅起叛乱,他却又极力保护金本巴瓶;若说他是胸怀大志,想把西藏作为抗清的基地,则时地均不适宜,唐经天百思不解,对龙灵矫的底细摸不清楚,对他究竟应采取何种态度,一时之间,也就难以决断。
唐经天正想再设法套问,忽见冰川天女与血神子互相追逐,你劈一掌,我刺一剑,兔起鸽落,电掣风驰,那庭院不过三丈见方,两个人穿梭来往,掌风剑影,此去彼来,就像数十百人在战场上恶斗一般,看得人眼花缀乱。
冰川天女剑法虽然精妙,但血神子挟数十年功力,加上所练的世间独一无二的歹毒的邪恶外功,久斗之下,冰川天女竟渐渐落在下风,虽是互相追逐,但以唐经天这样的大行家,已看得出冰川天女的剑法渐渐被血神子迫得舒展不开。
龙灵矫道:“这老魔头的血神掌触人立死,碰它不得,你们俩人不必犯险,赶快走吧,我自有法子应付他。”唐经天目注斗场,只见冰川天女一只秋水盈盈的眼睛,也正望着自己,眼光中含有怪责的神色。他知道冰川天女的脾气,若然不能占胜,绝不肯走开。当下对龙灵矫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