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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之前,杨柳青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随她的父亲铁掌神弹杨仲英赴大行山的北五省武林大会,其时董太清和他的师父萨天刺都在四皇子允帧门下,奉命到太行山要杀尽北五省的英雄豪杰,杨仲英父女在途中旅居,与他相遇;一场激战,杨仲英险险落败,幸得关东四侠中的柳先开和陈玄霸相助,才将他逐走,而在激战之中,董太清也受了杨仲英一记铁掌,回去之后,一条右臂竟因筋骨断折,变成残废。杨仲英平生大小百战,像这样的事情多到不可胜记,事情过后,并没放在心上,董大清因他而致残废的事,杨仲英也不知道。
杨柳青心头大震,面上却丝毫不露恐惧之色,退后两步,微笑说道:“三十多年不见,原来大师已皈依我佛,勘破红尘了,可喜可贺呵!”董大清冷笑道:“洒家之有今日,全拜令尊所赐,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得道的高僧,女居士的高帽子我原件奉还。”杨柳青知道此战难免,握紧弹弓,道:“大师不肯让路,意欲何为?”董太清仰天长叹一声,道:“可惜呵,可惜!”杨柳青道:“可惜什么?”董太清道:“可惜令尊去世得早,我竟来不及送行,再也无缘领教他的铁掌神弹!”杨柳青柳眉一竖,朗声说道:“我爹虽然去世,铁掌神弹的技艺还未失传,你要领教,那容易得很!”弹弓一曳,僻僻啪啪连珠疾响,杨柳青在弹弓上下过几十年功夫,神弹一发,劲力准头都恰到好处,只见弹丸如雨,披风呼啸,登时把董太清的前后左右全部罩着,任他避向哪方,都难免挨上一两颗。
忽听得董太清一声长啸,身躯陡的一缩,右手长臂挥舞,杨柳青正自心道:“你血肉之躯,纵然练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也难挡我神弹一击。”心念方动,但听得一片馊骼之声,十分悦耳,那些弹子竟似打在金属之上,杨柳青经过无数阵仗,可从澎见过如此怪异之事,这一惊非同小可,董太清哈哈笑道:“杨咏神弹,一代不如一代,可惜呵可惜!”纵身一跃,长臂呼的一下抓到,邹绛霞见母亲危急,拔出佩剑,侧边窜出,朝着他的修臂一长刀猛砍下去,只听得又是一声“叮当”大响,那刀明明砍中,董太清却毫无受伤的迹象,反而是邹绛霞的刀锋反卷转来,虎口也震得沁出血珠!
杨柳青弓梢一拨,右掌一挥拍出,她的武功虽然未足与当世高手抗衡,但见多识广,铁掌神弹又是她的家传绝技,倒也不容小视,她料知董大清的长臂必有古怪,这一掌欺身拍他胸胁的“三焦穴”,一掌拍下,化为三式,飘忽无定,弓梢所指,又是敌人的咽喉要害,这两招都是攻敌人所必救,董太清迫得放开了邹绛霞,凝神接了杨柳青的两招,杨柳青叫道:“霞儿快走!”她情知自己不是董太清的对手,只得用绕身游斗的方法,挥掌急袭,意欲将他缠住,让女儿得以夺路而逃。她进招之时,本已全神留意他那条古怪的右臂,哪知数招一过,董大清倏地一个转身,那条右臂竟似会转弯似的,突然反掌横扫回来,杨柳青的弓梢正指向他额角的“白虎穴”,被他反臂一捞,登时折断。邹绛霞刚到门边,一见母亲危险,急忙回身来救。杨柳青大惊失色,半截弓梢脱手掷出,左掌应敌,右掌忽挥,想用一股巧劲将女儿推开,哪知董大清还是比她快了一步,一低头躲过了杨柳青的断弓,右臂呼的一声抓到了邹绛霞的琵琶骨,只要稍一用力,琵琶骨一碎,邹绛霞的武功就要化为乌有。
就在这弹指之间,忽见金世遗一个筋斗翻了过来,快捷无比,身子还未站定,铁拐已指到董太清的胸前,董太清一声怪叫,倒纵出八尺开外,抓着邹蜂霞的那条怪臂,自然也放开了。
这一下真是大出杨柳青意料之外,她心目中的大敌本来是金世遗,岂知金世遗反而救了她的女儿,杨柳青惊疑未定,只见金世遗左拐右剑,霎忽之间,已连进数招,将董大清迫到墙角。这本来是绝好的脱身机会,杨柳青却反而呆住了,竟没有想到逃走的念头。
忽听得重大清叫道:“喂,你的师父是谁?”金世遗“呸”的一口唾涎飞去,冷笑道:“你也配问我的师父?”董大清似乎知道他的唾涎之中杂有毒针,那条古怪的右臂掌心一翻,只听得叮叮两声,金世遗的飞针暗器竟似射到了铁板上似的,发出悦耳的金属声响,那口唾涎也涂满了董太清他手心。金世遗心中一凛,只听得董太清又叫道:“住手!”金世遗那肯住手,铁剑反手一挥,荡开了黄石道人从背后扫来的拂尘,左手长拐一个“毒蛇出洞”急戳董太清的胸口命门要害。原来金世遗的想法与世俗遇异。他以前因为杨柳青是铁掌神弹之后,便故意要挫折她的威风,而今见她对自己如此痛恨,便故意要舍命救她,让她自己惭愧,同时,他适才见邹绛霞那般害怕自己,想起李沁梅的话,心中也自有点悔意,所以他之所以甘愿在强敌夹击之下,出手救杨柳青母女,心情可说是十分复杂。
黄石道人见金世遗忽然舍了自己,去救杨柳青母女,颇出意外。他自高身份,本不想以两大高手之力,合击金世遗,如今见金世遗对自己邀来的同伴连施杀手,只得从背后偷袭,但他终以偷袭为耻,这一拂并未用尽全力,用意只是解董太清之危。
哪知金世遗却是立心先把董太清毙了再说,听得背后劲风拂来,只是反剑一挥,竟不顾黄石道人有否连续的杀着,脚步并不停留,左手铁拐仍是向前猛戳!
董太清的臂膊虽长,究竟不如金世遗的铁拐长,金世遗的铁拐已迫到他们的胸前,看来他绝无反击的可能,即金世遗也以为这一拐非把敌人送命不可,哪料董太清身形未变,长臂一挥,“吗”的一声大震,他竟然硬生生的挡了一记。金世遗这一惊非同小可,凭人的血肉之躯,武功练到绝顶,也不能与铁拐相碰。真是难以思议之事。但还有更不可思议之事按续出现,董太清格开铁拐,长臂一伸,陡然间又暴长了将近一尺,从料想不到的方位忽然抓到了金世遗的肩头。高手比斗,相差毫厘,如今董太清的臂膊突然会长出一尺,确是天下武功均无的“怪招”,饶是金世遗机警非常,趋闪奇快,也被董太清古怪的臂膊搭在肩头,所触之处,但觉一片冰冷,同时黄石道人的拂尘又已拂到,尘尾散开,千丝万缕,好像一张罩网,到了金世遗的头上。金世遗心中一凛:“不想我命丧此地!”
忽听得一声清脆的笑声,耳边有人笑道,“我算过了,你服下了碧灵丹,还该有三十六天的性命,怕什么?”陡见董太清一跃跃开,黄石道人的拂尘也离开了自己的头顶,金世遗一看,原来是冯琳母女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店中,黄石道人与董太清不知是她用什么超妙的武功,一举手就击退了。
杨柳青大喜如狂,叫道:“瑛妹,晓澜没有和你一同来吗?”冯瑛、冯琳极为相似,除了至亲的丈夫儿子之外,别人实是难以分辨,冯琳听得杨柳青误认自己作姐姐,微微一笑,道:“你还记得晓澜吗?嘻嘻,他没有来。”一转过身,面对着董太清笑道:“你这条臂膊甚是邪门,借来给我看看。”
黄石道人不知冯琳的来历,见她刚才衣袖一拂,就将自己的拂尘荡开,武功竟是好得出奇,心中惊愕不已,本有几分怯意,但听她婚笑自如,一副毫不把敌人放在眼内的神气,又禁不住心头火起,冷冷说道:“金世遗,你有靠山我也不惧,咱们再决雌雄,你是不是要请人帮手?”拂尘一起,连拂金世遗的“少阳”“大阴”“阳明”三处穴道!
金世遗突见冯琳母女来到,心中一片茫然,不知所措,黄石道人的拂尘拂到,他手中的铁拐还未举起来。
李沁梅突然从旁杀出,娇声叱道:“牛鼻子,臭道士,你敢欺负我的哥哥,看剑!”手腕一翻,剑光飘忽,似左似右:,瞻前忽后,要知李沁梅的功力虽然不高,但剑法却是白发魔女这一派的嫡系真传,诡诱百变,举世无双,黄石道人在石林里潜修了几十年人哪曾见过如此奇妙的剑法,登时给迫退。
金世遗眼光一瞥,只见冯琳已解下了一条彩色的绸带,轻轻飘动,笑嘻嘻地盯着董太清,那情形就像猫捉老鼠一样,要尽情戏弄够了,这才动手,金世遗想笑却笑不出来。董太清背靠墙壁、蓄势待敌,看情形就将出手;杨柳青这时却悠然自得,拉着女儿站在一旁观战,指点笑道:“唐伯母来了,再厉害的魔头也不用害怕了。”她与冯玻旧时虽有嫌隙,大家结婚之后,早已烟消云散,这时她对女儿夸耀“冯瑛”,心中实有“与有荣焉”之感。她还未知道这不是冯瑛而是冯琳。
金世遗心中一动,想道:“是呵,她们母女来了,我还在这里做什么?”铁拐一点,突然飞身便走,穿过门户之时,几乎撞着了杨柳青,杨柳青目光与他一触,立即避开,敢情是感到尴尬,有些惭愧。
冯琳嚷道:“喂,你吃了我的东西,还未多谢呢?”举步欲追,董大清乘她分心之际,突然然大喝一声,长臂一伸,搂头便抓,冯琳笑道:“好,我先把你的爪子切了,再追他也还不迟!”绸带轻轻一卷,缠着了董太清那条古怪的臂膊,两人都是大吃一惊,董大清这条臂膊是他最自持的厉害武器,这一抓力道何止千斤,却被冯琳一条轻飘飘的绸带卷住,不能向前推动。而冯琳的惊异更甚,看董太清的武功,那还在金世遗之下,这条臂膊却如铜浇铁铸一般。要知冯琳的飞花摘叶功夫,已练到了最上乘的境界,即算是赤神子那样的大魔头,以前被冯琳的绸带所卷,要不是唐晓澜给赤神子说情,他那条臂膊也早已不保,但这个董太清居然纹丝不动,好像毫无痛苦的感觉。
冯琳生性顽皮,老而不改,越碰到强手越为高兴,顿时将追金世遗的事撂过一边,嘻嘻笑道:“你这条臂膊果真是有点邪门,非借来看看不可。”绸带一松,向上移动三寸,董太清仍不为所动,冯琳又向上移动三寸,几乎到了臂膊与肩头接触,董太清厉声叫道:“你既要借,就送给你用!”长曾膊忽地离肩飞起,向冯琳迎面抓来,冯琳还真未曾见过这种“怪招”,用金刚指力将这条断臂接着,衣袖早已褪下,只见这条臂膊属漆发光,原来是一条铁臂!
冯琳笑道:“怪道我勒它不断。”原来董太清当年被杨仲英一掌打折右臂,虽然还可以驳筋续骨,但到底不如常人,他一发狠,索性把臂膊切下来,换了一条铁臂,他也真有耐心,竟然削发为僧,隐姓埋名,苦练成了铁臂神功,这才重出江湖,满以为可以称雄道霸,谁知第一次和人交手,就被冯琳把他的铁臂收了。
冯琳笑嘻嘻的把玩这条铁臂,忽而庄重说道:“也真难为你练得这般灵活,居然和真的臂膊一般!喂,你是怎么练的?喂,你不如把左边那条臂膊切了下来,同样换上一条铁臂,岂不是武功可以立即增强一倍广说得甚是认真,竟似“热心”为人打算,董太清给他弄得啼笑皆非,陪笑求道:“你把这条铁臂还给我吧,我而今明白了,世上原来有这等上乘的武功,我就是再练三十年,武功再强十倍,也还不是你的对手,我要两条铁臂也没有用呵!”冯琳小孩脾气,给他一捧,乐不可支,道:“好,还算你有自知之明!”起手一挥,意欲把他遣走,忽又说道:“你且站住,待我发落。”正打算问他为什么和金世遗打架,忽听得女儿叫道:“妈,这牛鼻子不好对付!”冯琳道:“有什么不好对付?”把铁臂一转,指着董太清道:“你随路打架,不是好人,罚你站在这儿,动也不许一动,你若敢偷走,我就把你左边的这条臂膊也切下来。”董太清年近六十,冯琳却还是个四十未到的中年美妇,说话的神气,却像先生罚小学生一样,邹绛霞不觉“噗嗤”一笑,杨柳青皱皱眉,心道:“多年不见,怎么冯瑛连脾气都完全变了?”
冯琳回头一望,只见女儿给黄石道人迫得连连后退。原来李沁梅的剑法虽然诡请绝伦,但功力到底相差太远,开首十余招过后,黄石道人只守不攻,见李沁梅无法攻入,心中渐渐不害怕了,试运足真力,用重手法荡她的青钢剑,李沁梅果然支持不住,呼呼的喘起气来。
冯琳笑道:“你这小丫头就知道要靠妈妈。”李沁梅赌气道:“好!就不求你!”说话之间,忽被黄石道人尘尾一拂,几乎把她的青钢剑夺出手去,冯琳道:“你干嘛不用我新近教你的点穴手法呵?先来一招‘冰河解冻’,再接一招‘银汉飞搓,好,对,反手点他的白海穴!”李沁梅本想赌气不听母亲所教,但结果还是迫得用了她指点的招数。这套点穴法是冯琳在峨嵋山中用了数日心力想出来的,本是教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