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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支前锋部队来得恰是时候,木里的义军本来占了优势,段克邪这支精锐部队又再投入战场,更加如虎添翼。回纪的后军在他们冲击之下,登时呈现了土崩瓦解的局面。
铁凝眼尖,先见了刘芒和诸葆龄,于是立即便与展伯承向他们那边杀去。
铁凝平时与展伯承说话,总是喜欢把诸葆龄叫作“你的龄姐”的,习惯成了自然,此时不知不觉,也这样叫了出来。若在平时,诸葆龄听了,心里一定多少有点不舒服的,但此时在火热的战斗之中,她根本就没有想过个人的问题,当然更不会有闲心去琢磨铁凝的说话是讥讽还是善意了。
刘芒应道:“展兄弟,你过来!”诸葆龄也在叫道:“凝妹,你——”她本来是想叫铁凝过来的,忽地眼光一瞥,看见一小队回纪骑兵正在围攻木里,四部战车构成了一个小包围圈。
看来敌人已知道了木里乃是义军首领,故而不惜牺牲,要把木里置之死地。诸葆龄连忙改口道:“凝妹,你们去助本里将军一臂之力吧。他那边更需要增援。”
展、铁二人同声应道:“是!”铁凝轻功超妙,身形一掠,越过战车,使出刺穴的剑法,转眼间就刺伤了十几名回给骑兵。展伯承气力大,杀退了战车旁边的刀斧手,把战车掀翻,义军迅即冲入了这个包围困,来一个反包围,把这队回给骑兵尽数消灭。
木里喝道:“放下刀枪的不杀!”此时回绝的官兵死伤累累,剩下来的已不到三千人,败局已成,士无斗志,果然听令放下武器,结束了这场惨烈非常的恶斗。
木里留下一支队伍清理战场,收容战俘。清除了谷口的障碍之后,立即下令继续进军。
此时刘芒与诸葆龄才有空与展、铁二人叙话。
展伯承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形下和他们会面,看诸葆龄对待刘芒的神态,似乎他们二人已是和好如初,展伯承自是暗暗为他们欢喜,但另一方面,他又有点害怕由于他与铁凝的出现,会触起诸葆龄的感伤。甚或有难堪的情绪。
诸葆龄非常爽朗的招呼了他们,笑道:“我不知道你们早已到师陀来了,听说你们在京城一役,和师陀的老百姓把回给军打得龟缩在王城里面,不敢出来,真是令人鼓舞。我却至今才到,对你们可是惭愧了。”
展伯承自小就和诸葆龄同在一起,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龄姐”,却似换了个新人似的,令他又惊奇,又是欢喜。过去的“龄姐”虽然有几分男子气概,但也往往免不了有多愁善感的时候,而现在的“龄姐”则是个胸襟开阔,言辞爽朗的巾帼鬓眉,这个变化可真是太大了。
展伯承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暗自想道:“怪不得空空前辈和我说:一个人在江湖闯荡几十年,所得到的磨练和好处还不及在战火中磨练一年半载,甚或三两个月头。这话当真不错。空空前辈如今是判若两人,龄姐也是判若两人了。”
铁凝笑道:“你一来就打了这样漂亮的胜仗,我们都佩服你呢,还说什么惭愧。嗯,你和刘大哥是几时见面的?体己的话儿说过了没有?”铁凝比诸葆龄小两三岁,还不脱孩子脾气,一开口就不知不觉的要和他们开玩笑。
诸葆龄微微一笑,未曾回答,刘芒抢着说道:“展兄弟,我工要告诉你,我与诸昨日相见的,她和我说了一段佛经的话。很有意思。”
辰伯承诧道:“原来龄姐还会念经说法,这我可还不知道呢。她说的那段佛经是什么,快告诉我。”刘芒道:“好,我告诉你。”
他们二人并辔同行,跑在前头,却把诸、铁二女子甩在后面了。
铁凝正想追下去,诸葆龄笑道:“就让他们也说说体己的话儿吧。”
铁凝恍然如有所悟,说道:“对,他们说他们的,咱们说咱们的。龄姐,你是不是有点讨厌我?”
诸葆龄怔了怔,说道:“这话从何说起?”
铁凝是爽直的性儿,心中藏不住话的,说道:“那次在客店里,你知道我来了,你就走了。连见面也不肯和我一见,我以为你是讨厌我呢!”
诸葆龄笑道:“原来如此。那次我是有意让你和小承子单独相会的。不过,我的做法也不妥当,我向你认错就是。”
铁凝道:“你不是讨厌我,我就喜欢了。一点小小的事情说得上什么认错?”说话之间,前头刘展二人谈话有几个零碎的片语飘进她的耳朵。
铁凝隐约听得“慧剑”“心魔”与及“无明”“执着”等等佛学名辞,不觉笑道:“龄姐,我从不知道原来你对佛经也很有心得。你给刘大哥说的什么经?刘大哥着了迷了。你听,他正在将你所授的佛法转给展大哥呢。你说给我听听好吗?师傅亲传,胜于我去请展大哥转授。”
诸葆龄笑道:“我那里懂得什么佛法,不过是从佛经中的一句‘挥慧剑,斩心魔。’而引起的一点感触罢了。我以为每个人心中都有‘心魔’,这‘魔鬼’就是只执着于个人的利害,把个人的事情看得太重。于是而起诸般烦恼,妄动无明。因此,必须以智慧之剑,除掉心魔。”
铁凝道:“好,说得好。我以前也贪玩,到庙里听过一个老和尚讲经。他说的我一点也不懂,你说的我虽然不敢说是全懂,但却要比那个老和尚讲的明白多了。”
诸葆龄笑道:“我说过我讲的并非佛法只是自己的一些感触。大世上也没有那个和尚是这样讲的。”
铁凝笑道:“管他有没有人如此讲过,能令人听得懂就是好的。我觉得你说得很有意思,再说下去。”
诸葆龄那晚与刘芒说的不过是一时想到,自己也觉得还未说得十分透彻,回来之后,又想到了好些道理。铁凝既然有兴趣听她“说法”,于是她就接下去说道:“佛经中谈到‘挥慧剑,斩心魔’。有十二字真言。这十二个字是‘斩无明,断执着,起智慧,证真如。’”
铁凝“哎哟”一声,插口说道:“你一说什么真言,我又不懂了。你用你自己的话来说吧。”
诸葆龄笑道:“别心急,我正要用自己的话来对你说呢。不过,佛经上既然有这十二字真言,我总应该把它先引出来,这才好发挥呀。”
铁凝道:“好,那你说吧。”
诸葆龄说道:“俗语说:‘无明火起三千丈’,什么叫做‘无明’照佛经的说法就是贪、嗔、疑这三种念头,何以有这三种念头,我认为那都是只想到自己,而没有想到别人之故。执着即是固执一件事情,我也解释了‘自以为是’——自己总是对的,别人总是错的。‘无明’与‘执着’都是不对的,所以‘斩’要‘断’。斩了无明,断了执着,就生出智慧来了。起了智慧,就可以到佛经上所说的‘真如’境界,也就是最完满的一种境界。这后半段是佛法的道法。”
铁凝又笑道:“你上半段讲的,我听得很明白,下半段讲又是太玄了。我不要听佛经的说法,我要听你的说法。”
诸葆龄道:“我以为‘起智慧’就是明白道理,什么道理?
最紧要的就是能分别大是大非,懂得有所应为,有所不为的道理。比如说,回给侵略别国的土地,欺凌别国的百姓,于是老百姓就起来反对它。回纪不对,老百姓对。这就分出是非来了。
咱们助师陀抵抗回绝,这是咱们应该做的事,咱们也做得对了。
至于一些个人之间的恩怨与纠纷,那就不必计较了。只要大家做的是同一样的事情,同是对老百姓有好处的事情,那就行了。举眼前的例子来说,小承子和刘芒曾经打过架,现在大家来抗回给,他们也就成为好朋友了。这也可以说他们明白了道理。或用佛经的话说,他们是起了智慧了。如果一个人能够挥慧剑,斩心魔,他就会有坦荡的胸怀,心中可以消除诸般烦恼。我以为这就是佛经中所谓‘真如’的境界。”
铁凝道:“好,你这么一说,我可懂了。这么说来,咱们最大的敌人还是咱们心中的魔鬼,一定要把它杀掉,是不是?”格夜龄道:“不错。你把挥慧剑斩心魔的道理又发挥了一层了。”
铁凝道:“龄姐,你真好。”诸葆龄道:“好什么呢?你的心地纯真,‘心魔’比我少得多,我还要向你学呢。”
铁凝道:“不,你比我明白道理。不瞒你说我从前对你是颇有误会的,你、你能够原谅我吗?”
诸葆龄道:“我从前对你不够关心,做的事情也有不对的地方,以至引起你的误会。我也该求你原谅。好在这些都是小事,照咱刚才说的道理——”铁凝立即接下去说道:“根本就不必提了。龄姐,从今后,你把我当作小妹看待吧。”
铁凝以前因为诸葆龄既与刘芒相爱,又与展伯承表现甚为“亲热”,对她是甚无好感的。经过了这一番谈话,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铁凝道:“咱们赶上去。”扬声说道:‘喂,你们讲完了没有?
是不是也在说慧剑心魔的道理?展大哥,算起来你是龄姐的再传弟子,我是她的精传单子,你应该向我讨教呢。”
展伯承笑道:“同出一师,那也就不分什么再传嫡传了。咦,你们听,前面似乎又在厮杀了。这回咱们是要挥利剑,斩外敌了。诸、铁二人赶上前去果然稳隐听得金鼓之声,展伯承连忙吹响号角,给后面的队伍报讯。
原来拓拔雄的大军在距离师陀京都三四十里之处,又碰上强敌。这是乌获所统领的民兵。这支民兵约有一万之众,前锋部队是浩罕和三千猎人所组成的骑兵。正是:
振臂一呼齐奋起,民兵浩荡扫强胡。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三十九回 伏虎驱狼寒敌胆冲锋陷阵显神威
这队猎人组成的骑兵服饰十分古怪,有的披着五彩班烂的虎皮,一定披着鲜明的金钱豹皮,在灿烂的阳光下,远远望去,就像满身发着闪闪的金光。有的将各式的兽皮缝成披风,反过披在身上,看上去就嫌一头毛茸茸的狮子或者野狼。还有的将兽角当作头饰,千奇百怪,无所不有。
他们的坐骑也十分特别,骑马的不足为奇,还有的骑着师陀国特产的,只是用来在山地耕处的一种野牛,还有的骑着“四不象”。这些猎人从深山里出来参加义军,穿的骑的都是平常所用的东西,但在回纥士兵的眼中,却变成了一群怪物。
回纥士兵未战先怯,这队猎人一冲上来,登时把回纥的队形冲得大乱。
此时只是双方前头部队的接触,回纥的前锋名叫车卫,乃是回纥士国中有名的勇将,闻报大怒,立即带兵赶上前方增援,用回纥的传统战法,以战车掩护骑兵冲道。弓箭手躲在战车里射敌方人马。
回纥箭手用的铁胎弓是当时最刃利的一种武器,能射到三十丈外。回纥的前锋部队有五千之众,在人数上也占了优势。师驼的这队猎人队伍不畏强敌,勇猛冲杀,双方伤亡都是不小。
车卫怒道:“连这些‘野人’都打不过,我还当什么回纥大将?”亲自带了卫士上前冲锋,这些卫士都是在百中挑一的神箭手,车卫本人又骁勇无比,手使一支方天画戟,近的戟挑,远的箭射。杀伤百多个猎人,回纥士气为之一振。
忽听得号角齐鸣,师陀国的这支队两面分开,只见一群野牛头上缚着火把,带着融融的烈焰疾冲过来。有一个满头金发,披着虎皮的少年,跨着犀牛,押着火牛冲入回纥军中。回纥的士兵几曾见过如此的阵仗?登时被对方的火牛阵冲得七零八落,骑兵的战马不受控制,先自逃跑。连战车也阻拦不住。
这个少年正是师陀国方面的先锋浩罕,他是驯兽的天才,前些日子,他听得师父空空儿谈及中国的一个有名战史---战国时代,齐国的田单以火牛破燕的故事,启发了他的才智。师陀国的山地上野牛甚多,他叫他的手下猎人捕获了一百多头野牛,他用的野牛比驯养的家畜当然是更为凶悍了。
车卫大怒,单骑上来挑战浩罕。浩罕骑的犀牛又是野牛中最凶悍的一种,幸而车卫的坐骑是久经训练的战马,车卫还可以控制得住。
车卫自持勇武,方天画戟一挥,就向浩罕挑去。那知浩罕更是天生神力,他用的是一柄厚背斫山刀,横刀一拦,刀戟相交,“当”的一声,火花四溅,车卫虎口发麻,方天画戟几乎脱手。
车卫的坐骑几犀牛向它冲来,吓得慌了,车卫只得拔转马头逃走。不料这头经过浩罕训练的犀牛,跑的比马还快,一阵风的追上了它。犀牛的长角猛触过来,车卫跨下的战马负伤倒地,浩罕大喝一声,登时将他活擒过来,一个旋风急舞,摔将出去,活生生的将他摔死。
先锋战死回纥军心更落。浩罕杀得性起,带领他的猎人队伍,便乘胜追击。忽听得后方锣声堂堂,这是“鸣金收兵”的号令。
浩罕心道:“敌人已经溃败,正好一鼓作气,杀他个七零八落。怎好在此时收兵?”于是不理已方的号令,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