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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兰克林想取得雷电,以证明天神的怒气和人间的电是一样的能量……在雷电交加的雨夜,他带着儿子,在旷野中放起风筝,刚好一道闪电从风筝上掠过,他用手靠近风筝上的铁丝,感到一阵恐怖的麻木感,他激动喊起来:‘我被电击了!’……”
惟有这个故事——好久以前在尼罗河畔对曼图赫特普讲过的这个故事——才能将风筝、雷电与曼图赫特普联在一起!
“曼图赫特普!”可纶登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她现在只能以声音发威,滞重的身体实在是使不出力道,“有人在吗?去把曼图赫特普叫来!快去!”
居然没人回应,侍女们不该出现的时候无处不在,想找她们办事时永远人影不见,还是我去吧!趁着这小子还没被劈焦!
可纶咬咬牙,尽量扶住腰,捧住肚子,挪出了房间,她拼力加快步子想要跑起来,却不详地感觉到身体在隐隐做痛——没事的,没事的,乖宝,这会儿千万别找麻烦?OK?乖宝,妈妈这会儿真顾不得你,拜托你安静地睡着,就当是摇篮里吧!乖宝,帮妈妈省点气力!只要你这会不捣乱!妈妈会罚那傻小子每天给你洗尿布!乖宝别动!求你~~~~~~~~~~~
一群侍女步履匆促地经过她,她刚想张口喊住她们,她们紊乱的语声已飞快地一路消逝在甬道里。
“快去禀告王……快去禀告王……死期……完蛋了……救……”
这是怎么了?见鬼了吗?
她扶住墙喘气,朝窗外张望,生怕瞧见风筝在飞。此时正有一道闪电经过,刹那间白光罩满城墙,她茫然的视线随之落定——曼图赫特普,这不怕死的少年,拖着无力御风而行的纸鸢,在城墙上狂奔一气!
“曼图赫特普~~~~~~~”
她的喊声被风卷走,少年听不见她心急如焚。
聪明人一旦自作聪明,会要人性命地难以收拾!
可纶努力喘口气,又一阵雷声轰隆而过,乖宝,挺住!要是你连打雷也怕,以后怎么驾驭天下?乖宝,你一定会很聪明,在你聪明得犯傻以前,妈妈先让你看见自作聪明的后果!乖宝,别闹!
好容易移出了王宫,才发现城墙下聚满了人。她听不清他们在嚷什么,无数的窃窃私语交汇在一起,夹上一阵猛过一阵的炸雷,城门那一头传来的哭喊声,嘈杂混乱的世界里,她的鼓膜麻木地感受着音波的冲击,她的身体摇晃着拨开人群,她的声音慌乱地冲出口来:“谁来帮帮我?”她尖叫,“去把他拽下来!快去!”
没人理会她,好象她在对空气说话。她看不清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她不知道巨大的恐惧让他们顾不得别人,只想着自己该怎么逃命,她更不知道守兵们都堵在城门,防着城里的人逃出去,防着城外的人逃进来!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城的人集体害怕暴风雨吗?
万分吃力地独自沿阶梯攀上城墙,“曼图赫特普!”她声嘶力竭地喊,“曼图赫特普!”
少年趴在城墙那一边,朝着城外怔怔而立,他的风筝死在他脚边,城外的火光映亮了半片天。
她摘了鞋扔过去,正中他后心。少年惊跳,回转身来。
半壁火光间,惨白的电光剪过天的那一边,眼前只有曼图赫特普惊惧无措的脸,在她的灵魂深处,那暌别日久的悚然竟被这景象唤醒了,瞬时侵袭全身——绝望,惶乱,惊惧到无以复加——在她逃出新宫地牢时,在她将刀逼住法老时,在德卡第一次吻过她时——曾无数次化身梦魇折磨她,如影随形扑过来,魔鬼在火光里冷笑,笑声凄厉如曼图赫特普的叫喊:“可纶姐!你来看!你来看!”
艰难地爬过最后一级阶梯,少年奔过来扶起她,她终于眺见了城外的景象。
那不是火海,那是人海!
一片海涌动火把……
一片海马蹄声响……
一片海泛出箭镞寒光……
一片海被盾牌挡住了波浪……
火光的尽头,天的尽头,旌旗在电光后扭动,荷露斯神舒展了双翅,扇扇欲飞。
火光的这头,天的这头,被太阳神驱赶着的农人们哭喊如潮,哀告无门,只求进城逃生。
火光的尽头,天的尽头,法老骑在暴君般的黑马上微笑,“封——城!”他高喊,剑尖对准城门。
火光的这头,天的这头,霎时袭来的剧痛撕裂了可纶,她跪下,继而扑倒在沙尘上,“曼图赫特普!”她喊,尽全力大喊,“救救我!孩子要出世了——”
他听不到她的痛楚。
她听不到他的残酷。
他们的孩子要出世了。
大雨倾盆而下。
妖舞的旌旗……埃及的旌旗……王家护身符的模样……我全部的生命……都随痛楚的加剧而积聚……只等着崩溃……或者解脱……
……孩子在极力挣脱……我不能放弃……我要活着……我不能任由生命力流散……痛……撕了我吧……我不会死……
……火海……箭镞海……德卡比夜更深邃的双眼……女神微笑的脸……
“妈妈……妈妈……”她哭喊,“我要妈妈……”
妈妈不在身边,模糊的视线里找不到一张熟悉可亲的脸,曼图赫特普呢?曼图赫特普在哪里?曼图赫特普,你要去找德卡!你要去找德卡!告诉他不能!告诉他为什么不能!曼图赫特普在哪?他又提了风筝去寻死么?他在哪里?
“曼图赫特普……”她撕喊,“曼图赫特普……”
我会晕过去的!孩子就要出来了!我会昏死过去!曼图赫特普!我昏死的时候!请你看好我的孩子!你听到了吗?曼图赫特普!
……雨声……好大的雨声……埃及不下雨……埃及没有这么大雨……这不是埃及……这里没有德卡……这里没有保护……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孩子要出来了……德卡你在哪里?……你为什么没在我身边?……你的孩子……他是你的孩子……他就要出来了……
“用力!用力!用力!”有人在大声叫喊,“加把力气!挺住!”
“妈妈……”她呜咽,“妈妈……救我……我痛……”
“堵死河口!”法老命令,“断绝毕布勒水源!”
“妈妈……”她喊,“再给我一点力气……求你保佑我……就像你生我那样顺利……”
“砍光城郊所有果园的树木!切断粮食供给!”
“妈妈……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在汇合前不得贸然攻打!只要城头出现人影即以箭阵攻之,逼其就范!”
“妈妈……妈妈……我还要撑多久……我还能挺多久……”
“看他们能挺多久!”
法老大笑起来,如此不可一世,如此意气风发。
可纶的眼泪决了堤,混淆了汗水,腻在发梢。
新生儿明亮的哭声,回荡在毕布勒王宫的甬道中,久不能散。
近在咫尺,宛隔天涯。
大雨,刹那间收住。
房门外的曼图赫特普,始终颤抖着不能言语。直至嘹亮的哭声划破雨夜,他被吓坏的意识与思考力亦在重生,他猛跺脚,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这才想起必须去做的事。直奔马厩,他星急火燎跨上一匹就往城门急驰。
城门被堵住了,城外的人正以血肉之躯在撞门,城内的守兵护卫着沉重的闩。
“开门!”曼图赫特普一径直冲过去,喝道,“我是西顿王子曼图赫特普!我要出城!谁敢拦我?!”
“奉王令!擅自开城门者以通敌罪论处!”
“城外尚有毕布勒臣民!”
“这是王令!”
“让开!我是去求援的!你们都想锁门等死不成?!”
“这是王令!”
“你们——这群——胆小鬼!”
这不是他的声音,如此清亮严峻的斥责只可能出自一人之口,尽管隔去城门,听不真切。
“汨公主在外面!”他幡然顿悟,“你们敢阻拦汨公主!快开门!”
他并非在此时乐见汨公主,他希望城门洞开的那一刻,他能趁乱闯出去,去找法老,告诉他!
然后呢?然后的事他想不了,让法老去想吧!
城门慢慢开启,城外的人并未如他所预料的那般一股脑地拥进来,汨公主的声音,现在听得比较清楚了——
“……慌什么?!城里自有地方收留你们!……都给我安静!有什么好慌张的?!……一个一个进去!不要挤!……”
曼图赫特普无法当着汨公主的面奔向埃及人,可纶姐还躺在毕布勒宫中,他不能。
待民众过尽,汨公主踏着优雅的小碎步,驭马而入,她的神色平静如昔,只稍稍苍白了些。
另有一骑马紧随其后,进入毕布勒。维加王子在马上含笑俯视满城惊弓之鸟。
“我仿佛听见曼图赫特普的声音,”汨公主朗声问,“他在这儿吗?”
城门在关闭,曼图赫特普绝望地目视着,紧攥缰绳的手满是冷汗,他出不去了!
“我在这里……”他无力地应声。
“跟我来!”
三骑回入王宫,汨公主顾不得换身干衣裳,先往她父亲的寝殿去了。曼图赫特普与维加王子相对而立,空荡荡的大殿里,维加王子含着微笑,少年笑不出来。沉默,压抑住每句想说的话,两人对视着,猜得到对方想问什么,却都犹豫着不敢问出结果。
隔了一会,汨公主回来了,她怀里抱着法老的孩子。
“看一眼吧!”她淡淡道,将孩子交过来。曼图赫特普伸手去接,维加王子已顺势将孩子接到了自己的臂弯,汨公主本就是要给他的啊!
曼图赫特普手足无措地站着,惊疑不定,瞪着维加王子。
维加的笑意更深了,两颊现出了酒窝,似乎盛满了喜悦。
“雷神送来的孩子……够漂亮……”他赞叹着,指尖轻抚过婴儿幼嫩的脸蛋,“眼瞳比夜更深邃……笑容如闪电般明亮……你和你的妈妈一样……一模一样……”
他慢悠悠地低声哄着,背转身去,仿佛想靠近灯火更仔细地端详孩子。他的手指搁在孩子的颈项上,孩子睡得很甜。
就是现在吧!掐住孩子的脖子,掐死他——不过稍用点力罢了……
他不能让这孩子活着,否则,她会因这孩子而永远惦记着那个男人!他不想知道那个捷足先登的男人是谁,他要将这孩子连同那个男人连根拔除!他必须在此时永绝后患!不然——不然她永远都不能完全属于他!
这不难!这孩子的母亲现在保护不了他,只消告诉她这孩子一出世就夭折了。她会伤心,但这伤心会被另一个新生儿所弥补——他和她的孩子,从此她只能为他生养孩子!
但,他做得出来吗?他,维加,赫梯王家的六王子,无所不有,无所不能,他看上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养下了孩子!他不怪她,毕竟他不能从一出生就守住了她,但他不能原谅这个孽种,正是这孩子的降临,撕裂了他的骄傲他的心他的全部未来!如闪电撕裂夜幕,刀光闪过,痛彻心肺!
如果他杀了这孩子——如果他杀了这孩子,就能挽回他遍体鳞伤的骄傲么?
不能,他只会堕落得更深更彻底,永无翻身之日!
那谁来弥补他的伤痛?未来漫漫,只消看见这孩子,这伤痛永不能结痂!无休止地痛彻心肺!
杀不杀?要不要下手?杀不杀?要不要——
“咦?”汨公主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怎么你都不想知道这孩子是男是女?”
维加猛打个冷战,发觉自己满头大汗,手却是冰冷的。
他回头问道:“是男是女?”
“是个男孩!”汨公主锐利地打量着他,“你看上去怎么心不在焉的?不高兴么?”
维加笑笑,快步走近曼图赫特普将孩子塞给他,“好极了!带去给他妈妈瞧瞧吧!”他道,将自己的铁刃佩剑一同塞进男孩怀抱,“把这个也一同带去!她不能连件防身家伙都没有吧?”
曼图赫特普马上搂好婴儿和铁剑,充满疑惑地瞟了维加最后一眼,去看望可纶了。
“那么!”汨公主立刻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孩子也见过了,您是不是还要挪腾点时间抚慰一下孩子妈妈?”
“不用了,等她恢复正常我再来瞧她!”他回答,他现在不能见她,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何况,他还无法践约,巴比伦尚在招摇。
“那么!”汨公主再说,“务请您别再耽搁,这就出城去调动援兵吧!法老的阵势您也看见了,他显然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困死毕布勒!我想以您的本事,只身冲出包围应该不成问题。毕布勒还能支撑一阵,请尽快带兵来援助我吧!我会另外联络同盟军,相信我们齐心合力,必能打得法老落花流水!”
“说永远比做容易!”维加冷冷道,“我祈愿一切能如您所说的那样顺利。您能想到的,法老早想到了。为避免无谓的牺牲,您还是别四处折腾了。公主的那些盟友,力量如何您比我更清楚。一群乌合之众如何将城外的埃及精锐打得落花流水?莫非法老就不懂得布置援兵?他能在一夜间围住整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