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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一横,胸头豪气复生。他身形一掠,不向大门,却转向左边,沿着木寨飞扑而去。
他觉得眼前魔窟前院中,既然这么出奇静寂,必有极厉害的埋伏。从前院进去,无异自投罗网,何况那“穿肠散”解毒之药,必在后面深院,那魔女“天香院主”身旁,故无论从哪一方面设想,若能沿着木寨,从后院窜进去,—定比从前院闯入稳当而有把握得多。
房英的想法,确是没有错。但当他沿着木寨左边,轻重巧蹬,走出十丈左右,倏然停住身形,剑眉皱成—线。
眼前是一片极大的泥沼,那泥浆般的沼水,在星光之下,不时冒出—个个水泡。估计面积,不下三十余丈,这时,他愕然了,暗暗忖道:“看来这魔窟建造时,分明经过设计及看好地势。这么大嚼人的泥沼,羽尾不浮,谁能能得过去?”
他暗暗称绝,目光一瞥木寨中,若从这边进去.不过就在天香院前厅左右,与从大门闯入的危险程度差不多少!
这刹那,他脑中灵机一动,倏然想起—条绝妙主意。身形轻若狸猫,离开木寨,扑到莽林边缘,纵上一棵大树,接连拆下二三根小指般的树枝。
他把树枝折成寸长十余段,又复扑向寨边。运气贯入树枝,举手向木寨上插去。
要知道一般树枝经人贯入真气后,无异是一枚铁钉。木寨都是粗大的松树编排竖成,这一插入,无异是那松林中未削去的枝槎,不但不易被人发觉而且异常坚牢。
第一根树枝插入后,房英猛提真元,左手五指一勾,就像人猿一般,双足离地悬空,吊在那段小小的树枝上。
接着脚下一荡,右手中的树枝前伸臂长距离,又运气插入木寨中,左手一松,身形立刻荡进,下面正是一片泥沼。
此刻,他凭着一口真元,全身轻如鸿羽,交错着插枝恍身,犹如施展壁虎游墙功力一般,却比那种笨功力有力一倍,而且快速异常。
恍眼看,一半高的木寨上现出一排枝叉,而房英已远出二十余丈。他目光仰量着木寨中层层屋脊,觉得差不多已到了后院,立刻提气曲肘,借着一纵之力,悄无声息地翻入木寨之内,紧伏地上。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座四方天井,一座月牙门向里通去,四周果然没有丝毫人影。
房英扫视了眼前两面房屋,不见一丝灯火,心想:“那魔女必是在最后面,我得先闯进去再说。”心中想着,脚下轻垫,人已窜进月牙门,一座精巧幽雅的院落,立刻呈现眼前。这院落假山亭台,布置得极为清雅:两边厢房,中间是堂屋,也迥异前面房屋的粗俗之气。但是除了堂屋中露出一丝灯火外,其余皆一片漆黑,仿佛已经入睡。
房英窜到假山背后,四周一打量,见后面还有房屋,心中不由忖道:“依环境,这深院必是天香院中职司极高的人居住之处,但是不是天香院主的居住院落呢?”
他犹豫中无法确定。昔日他虽在这魔窟中居住多日,但足迹未进过后院,对眼前环境,极为陌生。此刻猜测着,头已伸出假山畔,向有灯火的堂屋中望去。
这一窥探,却使他不禁一怔。
只见那中间堂屋窗户洞开,居中情形一览无遗。屋中檀床绵帐,摆饰着桌椅妆台的一名淡红罗衣女子,正背对着窗户,面对妆台铜镜缓缓卸装。
她手挽如乌云一般的青发,拔下根根风钗玉簪,在用梳子挽发。从她背影上来看,年龄绝不会超过二十四五岁。
“她是谁?”
房英心中立刻猜测起来。昔日,他在那场“龙虎大会”中,见过天香院中二宫宫主及六名长老面目。此刻仔细端详,虽因背面,无法看清她容貌,可从背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不像是见过的人。
她不像中宫宫主,因为中宫宫主体态似乎比她丰满。她也不像后宫宫主,因为后宫宫主,比她臃肿。至于五名长老,除了“邛崃双色魔”已死外,其余不是已老,就是男的,根本不可能是。
但是这女子却居住在这幽深清雅的院落中,显然,在天香院中地位极高。那未,她是谁呢?
房英想到这里,心头陡然一震,暗呼道:“莫非她就是那女魔头天香院主?”
他内心突然震荡了一下,贴地斜窜向那房角旁,探首谨慎地再望一眼。他要仔细地辨认一下那女子的容貌,以免打草惊蛇。
刚才在假山后,因正对她背面无法看清,此刻自房角往窗边望去,虽仍无法看清全貌,却已能看清楚她侧面轮廓!
“噫!”房英心头轻呀,微微一荡。
那是—副极艳丽的面容,瓜子脸,那长得犹如仙女一般的脸颊,显示出是—个美人儿。尤其房英从那面铜镜的反照下,可以看清屋中女子形于外的年龄,似乎比他刚才估计得还轻。
他心中愈思愈对,方自转念应该怎么现身?怎样对付她?蓦地听得室中传出—阵银玲的娇笑声,接着道:“既然来了,又何必俎越不前,奴家等候多时了!”
房英心头顿时—凛,脑中电光石火—般忖道:“好精湛的功力,敢情早巳知道我在屋外了?这么看来,她果然是有所戒备?”
思念中,他正欲挺身进屋答话,却听得嗖地一阵衣袂风声,一条人影自屋檐上倒掠而下,一个翻身,窜进屋中。这老者就是自己在大泽中见过的人,那灰白的发髻,灰色长衫,不是那—闪而没的老者还有谁?
这刹那,房英不由讶忖道:“老者是谁?他来此又为了什么?”
此刻他心念—转,觉得室中刚才的话似乎是对老者而发,心存着侥幸,立意先看个究竟再说。
只见那灰衣老者一进屋中,静静屹立,对室中女子似乎毫无敌意,长长叹了一声,道:“你失踪六七年,想不到你竟在这荒凉的大泽中。唉!却害我到处乱找。雅琴,你跟我回去吧!”
妆台上的女子突然盈盈起立,转过身来。这一转身,房英更看得真切无比,只见她眼如秋水,流转勾魂,竟比刚才侧面所见,更增加三分妩媚。他不由暗叹道:“这名叫‘雅琴’的女子,无异仙滴尘世,天香国色。可惜竟投身魔窟之中。”
他这二年中,见过不少姿色。齐婉儿的天真纯洁,燕南翎的冶荡妖媚,黄芷娟的冷若冰霜,就是最近分别的“华山四燕”的清秀端庄,但与此刻室内女子一比,却皆逊色三分。
只见室中女子盈盈—笑,对老者道:“啊!难为爸会找到这里来,但是孩儿告诉爸,我不愿回去!”
这段话中称呼,使房英又—怔,讶思道:“这二人竟是父女?”
他愈发注视偷听起来。因为他猜测中的“天香院主”竟有一个父亲,是大出他意料外的发现。
只见老者叹息一声,急急道:“雅琴,我的孩儿,你为什么不回去呢?你忘了你是姓方?你忘记还有我这么一个孤独而疼爱你的父亲?”
方雅琴淡淡—笑,摇摇头道:“爸,我知道我姓方,我也没有忘记你是我父亲,也是世界上唯—的亲人,但是,这些已过去了。我不能回去,而且眼前环境,也不容许我回去,孩儿想。在此或许也能闯得出—番事业。爸,你没有生儿子,就让女儿继承你昔日的声望吧!”
老者狂笑一声道:“雅儿,你这不是言不由衷么?不说我方百年‘金环玉尺回天手’的名号,威名远播,用不着你在这里闯什么万儿。何况鬼域江湖,老夫早巳寒透了心,十年隐迹,已决心脱离这些险恶的是非圈子,怎会要你再刀锋上去打滚。”
说到这里倏然长叹—声道:“雅琴,你是我唯一的骨肉,还是跟爸回去吧!”
那份亲慈之情,溢于言表。
暗中的房英,一听“金环玉尺回天手”七字,心头大大一震!
他听父亲说起过,昔年江湖中确有这么一位名震遐迩的侠义高手,一柄金环玉尺,折倒过不知多少江湖雄豪。在十年前的确令一批宵小邪道闻风遁迹,想不到今日会在这里见到他。此刻的房英,心中也不禁为这孤独的老年人那份悲哀的感情所感动。
却听方雅琴淡淡道:“爸既知道女儿言不由衷,就算是言不由衷!女儿是绝不能回去的。”
方百年脸色一变,道:“若你不回去,老夫就放火烧了贼窠!”
他说着目光一扫,又喝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主人是谁?老夫先要质问他拐诱少女之罪!”
方雅琴冷冷道:“主人就是女儿。爸,若你真要烧房子,休怪女儿狠心,立刻绝了父女之情。”
方百年的神色一愕,屋外的房英更是一惊,方雅琴自称就是主人,敢情正被自己猜对,她就是“天香院主”?他正自思索,却听得方雅琴又道:“爸!你老人家可以走了,还有外面同来的人,爸也招呼一声,一齐走吧,莫怪女儿稍等得罪了人!”
方百年一怔,讶然道:“老夫单身而来,那有什么同伴?”
方雅琴娇脸寒了一寒,向窗口房英隐身之处娇喝道:“原来别有佳宾光临,既非与我父亲同来,还不现身出来答话!”
房英这时才知道自己早已被对方发觉,长笑一声,闪身飘入房中道:“姑娘既已知道,恕小可打断贤父女叙情了!”
方百年转身喝道:“阁下是谁?”
房英傲然一笑,拱手道:“小可就是令媛要找的房英。方老英雄威名久闻,想不到会在这里相见。”
方雅琴脸色蓦地一变,尖声长笑起来。
口
口
口
房英剑眉猛然一轩,沉声道:“你想必就是那‘天香院主’了?”
方雅琴笑声一顿,道:“院主早已不在,总坛已于昨天迁移。房英,你虽然机警不凡,但却逃不过我院主的筹算!”
这番话使房英愕然一怔,情不自禁脱口道:“总坛迁移了?为什么?”
方雅琴冷笑一声道:“龙虎坛广释大师自告奋勇,出坛迎接,预约的信讯竟然没有传回。房英,院主命我专候你来此,问问你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总坛为什么迁移,谅你也该明白了。”
房英狂笑一声道:“原来这魔头怕我。告诉你,广释贼秃早已在黄泉路上待候你们院主去聚会哩!”
方雅琴娇容木禁一变,旋即冷笑一声道:“好身手,可是你却会错意了。我们院主功力如神,岂是怕你。只是一统武林局面,即将展开,不能多生枝节,与像你这样的人纠缠不已。”
接着语声一寒道:“不过,他早已知道你会来的,‘神仙丸’剧毒即将发作,你决不甘心束以待毙,是么?院主已留言要我好好接待你?”
房英冷笑道:“姑娘好聪明。区区今夜来不但要你交出‘神仙丸’的真正解药,也要你交出‘穿肠散’的真正解药!”
方雅琴一哼道:“假如我不想给你呢?”
房英目射煞光,厉喝一声道:“区区就先擒住你,看是想死,还是要活下去!”
忿怒的语声一落,脚下微移,右手并指,已向方雅琴弹出一缕指风。
他这刚出手,蓦闻身畔一声大喝:“住手,你敢在老夫面前无理?”
喝声中,—道其猛无比的掌劲已压右肋。在不求伤敌,先求自保的原则下,房英猛然一旋身,掌势反甩,口中喝道:“方老前辈,你干什么!”
喝声中,砰地—声大响,四溢的劲气,立刻吹灭了空中灯火。
黑暗中,只见方百年蹬蹬蹬退了三步,神色—片骇然,他成名几十年,却料不到眼前这少年,竟有这等功力。
房英也退了三步,心头不禁一凛!他觉得这位昔年名家,果然真名不虚传。
只见“金环玉尺”方百年双目炯炯地注视肴房英,冷冷道:“有老夫在场,你岂可对我女儿这般无礼?”
房英忿然沉声道:“你女儿沦入邪道,前辈难道也任其为所欲为么?”
“邪道?”方百年脸上的皱纹抖动着,不禁怔然向方雅琴望去。
方雅琴此刻一双秀眸中却浮起—层神奇的光芒,轻笑—声道:“房英,是正是邪,岂是你—言可以断定的——至少,像我就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就以我爹一生令誉来说,更没有谁敢批评的。”
方百年神色一宽,傲然颔首道:“不错!”她未出江湖,根本不知天香院的所作所为。
房英狂笑—声道:“方大侠侠名久著,在下却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个老糊涂……”
方百年须发俱张,蓦地接口怒叱道:“胡说一一”
房英冷笑道:“区区没有空暇时间与姑娘作口舌之争。现在希望你能交出‘穿肠散’及‘神仙丸’解药。否则,嘿嘿!休怪我出手无情。”
方雅琴倏然对“金环玉尺”方百年道:“爹,看情形你老人家不得不出手教训他—顿!”
方百年心中早已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忿,在往昔江湖上,谁见他不是毕恭毕敬的问候,而今夜,这年不满二十的少年竟对他这般猖狂,其实他怎知道房英心中的焦急。
此刻他一听女儿这么说,鼻中重重—哼,对房英冷笑道:“小友语气凌人,敢情不把老夫看在眼中?”
房英神态严肃,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