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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蓝衫人一声痛哼,仆地四脚朝天。他正想翻身起立,眼前人影一恍,房英已疾飘而落,手中短剑,指着他咽喉,左手闪电般戳下,点了蓝衫人的软麻二穴。
叮地一声,那支青萍剑已附坠在地上,只见蒙面蓝衫人目光骇惧地哀求道:“朋友饶命!”
房英冷笑道:“看你刚才那么狠毒,我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人物,原来是个窝囊废。”
话声中,伸手揭去蓝衣人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面目阴沉的方长脸。
“啊!”房英不由愕呼出声。他想不到眼前的蒙面人竟是在家中谈过一席话的“蓝衣秀十”蒋士军。
“嘿!原来是你!”房英大感意外,愤怒地一声冷笑,想起他以前伪善冒充自己父亲的朋友,用意只在查探消息,心头不由火冒千丈。
“蓝衣秀士”在凛惧之中,闻言反而惑然了。他自思与眼前的黄脸少年并不相识,呐呐道:“阁下是谁?”
房英抹下人皮面具,冷笑道:“你还记得区区么?”
“蓝衣秀士”神色倏然大变,吃吃道:“原来是房少侠,呃……二年不见……”
房英森冷地接口道:“不错,二年不见,想不到咱们是如此重逢吧!”“蓝衣秀士”脸上充满了乞怜之色,哀求道:“房少侠,咱们并无冤仇……”
房英厉声接口道:“既没有什么冤仇,你为什么要悬赏挖取家父双目?”
在生死边缘上的“蓝衣秀土”再沉不住气,急急道:“房少侠应该了解,那不是我的主意。”
“嘿!我刚才听说你是受主人遗差,现在就说出那主人是谁?”
“蓝衣秀士”目中惧意更甚,抖声道:“我不能说,除此之外,什么问题,我都愿意回答。”
房英心中一愕,旋即冷笑一声道:“你怕泄露秘密后,被你主人害死么?嘿嘿!难道就不怕死在我剑下!”
蓝衣秀土脸色顿变成灰白,口角嚅动,欲言又止。
房英星眸中杀机骤升,峻声道:“现在区区有几点疑窦相询,希望你能如实回答,若你愿意,区区决不伤你,否则,嘿嘿!我先要挖下你一双目珠。”
“蓝衣秀士”软弱地一叹,道:“你问吧!”
房英道:“昨夜隐身那荒庙中的人,就是你么?”
蓝衣秀士应道:“不错。”
房英道:“昨夜的‘恶雷神’,现在的‘丧门使者’及‘死财神’皆在手握宝剑后,死于非命,莫非剑鞘上有什么阴谋?”
蓝衣秀士放低语声道:“剑鞘上涂有剧毒。”
房英心头微惊道:“世上有何种毒物,竟能沾手即死,这等厉害?”
蓝衣秀士道:“无色无味穿肠毒!”
房英脸色不禁—变!
他听说过这一种天下至毒无双的“穿肠散”,是昔年“红花散人”的独门毒药,为此,三十年前,六大门派动怒,联合追击,使这一代魔头死于泰山擎天门峭壁下,自此,“穿肠散”变成江湖绝响,不复再现,听说这种毒,无色无味,令人无法防,其毒性之剧,举世无双。
这时的房英,心念一转,口中道:“听说‘穿肠散’是昔年‘红花散人’独门炼制,你从何得来?”
蓝衣秀士低声道:“是敝上所赐!”
房英道:“你主人是谁?他与家父究有什么仇恨?”
蓝衣秀土张口还没有说话,竹林中突然响起一声阴森森的冷笑。
房英心头一惊,横剑旋身,已见一蓬蓝汪汪的“天狼钉”。满天花雨一般,电袭而至,同时,竹林中人影一恍,向左而逝。
这刹那,他已看清满空飞舞的暗器上,皆淬剧毒,长剑飞扫,身形急掠而避,迂回向林中电掣般扑去,口中厉喝道:“有种的留下来!”
但等他扑人竹林,那里还有半丝敌踪,激怒中的房英不信对方会走得那么快,他身形不停,就向林中搜查起来。
一直搜出竹林,展目远视,原野寂寂,除了有二家农户在田中工作外,并未见可疑人物,房英颓然纵身掠回土地庙。
这次,尚未出林,却听得土地庙方向,响起一声悲厉的惨嚎。
房英闻声大骇,暗呼道:“糟!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身形如疾,穿林而出,如箭般泻落庙前,目光俯视之下,不由跌足长叹。
地上的青萍剑已经不见,被他制住血穴的“蓝衣秀士”胸头插入一柄匕首,直没至柄,僵直的尸体下,已是一片鲜血,旁边赫然用鲜血写着四个字:“泄密者死!”
土地庙此刻除了三具尸体外,再也没有活人的踪迹,气氛显得荒凉而恐怖。
房英心头怒火激荡,却没有对象可以发泄。他缓缓走近“蓝衣秀士”尸体旁,俯身察看,只见早巳气绝,那阴沉的双目,却尚露出恐怖的余光。
“这是杀人灭口!”房英暗暗地咒诅着,旋即吐出一声忧郁的叹息,心中喃喃道:“一条明确的线索断了,我真该死!”
他回忆起父亲最后的指示,若自己当初不冒失出面,依指示采取晴袭方法,希望或许不会这么快幻灭。
于是,他想起紫衣少女梅凤飞 留给他的地址——洛水“洛云阁”。
但是,他们也正在茫无头绪的查探真象,显然不可能会得到父亲的消息。
房英仔细分析中,倏然想起包裹中的两卷字轴。
他沉思中,毅然下了决定:只有上武当,先探明这真伪二幅书轴与父亲失踪的关连,再决定行止……同时,他也想解开父亲不准自己上武当的迷团。
正 文 第 二 章 武当掌门
武当。
号称武术内家的发祥地,以剑术称誉于武林。
近五十年来,武当声势日益隆威,道俗弟子,总数不下千人,而武当山云武观的香火,也随之鼎盛,加以殿宇连亘,声势比泰山北斗的少林,犹有过之。
现在,房英经过一个月的旅程,到达了武当山麓。
他此刻恢复了本来面目,并没有戴上面具,潇洒地走向玄武观。在经过“解剑岩”时,他恭敬地解下佩剑,挂在岩上,然后,缓缓地向山上行去。
山道上已有进香的信士,房英极力放慢脚步,像一个游赏风景的文士,缓缓而行。他不是想掩饰自己行藏,而是想在这段时间内,仔细地思考,见了武当掌门人后,应该用什么话来作开场白。
这是属于技巧上的运用,房英思索中,已踏上玄武观的台阶。
举目望去,只见观门大开,殿中氲氤缭绕,不少善男信女在殿中参拜,几个武当执事道长,在殿中面含微笑,温和地侍候着。
这刹那,房英有了技巧上的决定。他沉着地向一位年约三十余岁的中年道人走去,抱拳道:“请问道长法号?”
中年道长微笑道:“贫道凌竹,小施主有事见教么?”
房英暗忖道:“武当道家弟子,以清,风,凌、云四字作辈份,这位凌竹道长谅必是第三代弟子。”
他再度抱拳,道:“在下房英,想进谒贵派掌门人!”
凌竹道长目中精光骤现,打量了房英一下,道:“房施主何派弟子?何事见敝派掌门,请先赐告,以便通报。”
房英微微一笑道:“道长就说房天义之子奉父命求见,贵派掌门人必可知道小可身份!”
凌竹道长惊喜地道:“原来是驰誉江湖‘神眼’房大侠哲嗣,贫道失敬了,贫道就去通报,施主请稍待。”说完,稽首一礼,转身向殿后走去。
房英心中微慰,喃喃道:“父亲在江湖中的声望,果然不小。”他目送凌竹道长人影消失,流日四顾,见殿中尚有三五道装弟子,个个步履沉稳,温文有礼地侍候着那些进香客,每有言,不惮其详,毫无骄妄之气,不由暗叹道:“难怪武当声誉,日益盛大,就从这些微小细节,即可看出门规训练,父亲实在没有阻我上武当的理由啊!”
正转念间,却见凌竹由殿后匆匆而入,招呼道:“房少侠,掌门有请。”
房英忙恭敬地道:“烦请道友带路!”
凌竹道:“有。”转身向殿后走去。房英紧紧跟着,转过后殿,感觉为之一新。
后殿无前殿那般噪杂,殿堂四周,一片寂静,就是有三五道人走过,也步履不带声息,似乎唯恐惊动别人,处处露出一层肃穆的气氛。
穿过后殿,走人一片庭园,时正午后,阳光不漏厂清风徐来,一片清谅之气袭人。
房英跟着凌竹道人,走完白石小径,到了一排精舍前,在最后一间静室前停下脚步,只见凌竹向房中朗声道:“房少侠驾到。”
门户倏然轻启,一个小道僮手执拂尘,道:“师尊有请。”
房英肃然而入,目光瞬处,室中一座人高丹炉后的云床上,正盘膝坐着一位身穿白衣长袍,灰发高髻的老年道长,容貌威严,正目露精光地注视着自己。
不用说这就是威震天下的武当掌门人清虚真人,房英疾赴前三步,拜下去道:“晚辈房英,拜谒掌门人!”
只见清虚真人微微一笑道:“故人有子如龙,贫道代为高兴,二年不见令尊,江湖上谣传,贫道时有耳闻,不知令尊近况好否?”
问到父亲,房英内心不由一阵心酸,但他拜毕起立,仍强作欢笑道:“托前辈洪福,家父粗安,并嘱晚辈顺道拜谒前辈,请领教益。”
他口中虽这么说,心内却有一丝歉咎的感觉。
清虚真人微微一呆,挥手道:“贤契清坐!”
房英恭谨地偏身退后,坐落一旁竹椅上。却见清虚真人迫不及待的接下去道:“依贤契所言,江湖传言皆子虚了?”
房英道:“家父确被强敌所迫,匆匆携晚辈一家择地隐居,二年之中未曾出门一步。”
清虚真人白眉轻皱,若有所思,道:“哦! 以令尊功力身手,竟然避敌,那仇人想必是个厉害人物了!”
房英道:“晚辈也如此想。”
清虚真人道:“贤契知道是谁么?”
房英故意叹道:“家父不言,晚辈无从得知,虽有所询,家父严斥,故而晚辈至今仍纳闷不解。”
清虚真人又哦了一声道:“令尊行径实在使人费解,就贫道而言,自信与令尊尚为知交,若他来通知一声,贫道岂会坐视不理。”言下大有相助之意。
房英内心不由一阵激动,感到这位武当掌门威严慈祥,自己实不该说谎,却见清虚真人又问道:“令尊现在家中何以排遣?”
房英一时改不过口来,呐呐:“家父在家,除例行运功外,勤练书法。”清虚真人呵呵笑道:“武人前途应在江湖,令尊怎效酸儒行径?”
房英顺口应道:“家父心仪前辈书法,每日暇余,必提笔临摹,不肯中辍。”
清虚真人大笑道:“贫道书法,只负虚名,怎值得如此重视。”
房英趁机道:“晚辈奉父命隐名游历江湖,探听消息,顺便增加阅历,离家时家父特别嘱咐,求前辈再赐手笔,以增蓬壁荣辉。”
清虚真人沉思半晌,微笑道:“贤契就专为此而来么?”
房英道:“家父心仪,晚辈不敢有违,望前辈成全。”这些话,都是他预先设计好的,此刻说来,恭敬有礼,毫不勉强。
清虚真人目光一飘墙角桌上的笔墨,点头道:“贤契远来贫道强勉应命,回去同令尊说,下不为例,若别人皆如他一样,贫道恐无日得宁。”
说着,飘身落下云床,门口侍立的道僮,已准备好宣纸,房英忙起身疾赴桌边,道:“晚辈替前辈磨墨。”
不待回答,抓起黑墨,就在砚中磨起墨来。他这时内心有一份迫切的感觉,他想伺机略提包裹中的伪迹,从而转变题目,与眼前这位武林之尊,作深长的探讨。
只见清虚真人正心肃意,在桌上选了一支羊毫,饱醮浓墨,落纸挥毫。书法名家,果然不负时誉,只见他右肘悬空,健腕舒卷间,下笔如行云流水,笔迹如铁划银钩,雄健之气,跃然纸上。
可是,这时的房英,目注纸上墨迹淋漓的六七字后,混身一震,脸色顿变苍白,那尚在磨墨的右手,禁不住颤抖起来。
清虚真人写的是什么?他早巳无心去看,在他脑中,只觉得这些字迹似乎与那卷簇新的书轴上字迹,神韵完全相同。
“是自己记错了?”房英停一停神,借着磨墨掩蔽自己抖栗的情绪,心念电转着。
清虚真人此刻已经写完,停笔道:“上次贫道记得送给令尊的是首‘西江赋’,现在以‘赤壁吟’相联,少侠认为如何?”
房英暗暗道:“果然如自己所料,这么说,难道那幅草的是伪迹?”
他心中有着莫名的震骇,口中却忙道:“前辈手泽,果然足以惊世,晚辈有幸目睹,敢请再赐一幅。”
清虚真人微笑掷笔道:“贤契何能得寸进尺!”
房英试探地道:“新轴有联,旧联犹单,前辈记得否?”
清虚真人神色一愕。道:“旧联?……”
房英心跳如鹿,呐呐道:“三年前前辈赠予家父,是首唐诗,难道前辈忘了?”
清虚真人“哦”了一声,笑道:“贫道年老,差些忘了!呃呃!贤侄让贫道休息—会,晚间再作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