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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
“我想,这鬼东西说的可能是鬼话,别被他蒙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这就是我不解,也最担心的一点。”
“他还会再来吗?”
“天才知道。”
韦烈哑然,心头一片泥泞。
客栈房间里。
司马夫人与司马茜母女泪眼相对。
“娘,您为什么巴巴地赶来?”
“心肝,娘只有你这么个女儿,你是娘的命!”
“娘,我……”。
“你是存心要把我活活气死?”
“女儿不孝!”
“乖乖跟娘回家,心肝,让娘多活几年。”
“不,女儿,我……”咬咬牙:“现在还不想回家,我在外面还有大事未了,娘先请回。”
“你还有大事未了?”
司马茜紧咬下唇,唇变紫红,似要破皮出血。
司马夫人拭净了泪痕,定睛望着女儿,一瞬不瞬,脸上的颜色变了又变,表示心里的反应非常复杂,最后像一片乌云罩落,掩去了不断变化的神色。
“茜儿,你的脸色不对……”
“我的脸色不对?”
“茜儿!”司马夫人的声音也变了,冷沉而严肃:“老实告诉娘,不许欺瞒,你已经不是女儿之身?”
晴空一个霹雳,司马茜全身一震,垂下了头。
“娘猜的没错吧?”
“娘……”声音像叫在喉咙里。
“是韦烈做的?”这一句声色俱厉。
“不是,不是他!”
“那是谁?”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别妄想包庇他,这种事……你会不知道?”司马夫人连喘了几口大气:“丫头,你跟韦烈朝夕相对,同住一家客店,你爹就亲眼看到你们在房里一道饮酒作乐,这还能假得了吗?你……你太糊涂,太……教娘伤心。”
“娘!”司马茜抬起了头,眼里是恨,脸上是一片坚毅:“女儿说实话,信不信由您……”随即把跟韦烈交往的经过,以及韦烈离开了垣曲,被人设计醉倒昏迷而遭辱的事说了一遍。
“我不相信,你编的故事不近情理。”司马夫人以断然的口吻说。
“女儿说过信不信由娘!”
“好,现在不说其他,跟娘回家,一切由你爹作主,一平对你是真爱,他说了,他不会计较你犯的错,他仍然要娶你。丫头,这是你任性的结果,害己害人,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还想怎么样?”
“你是被一平师兄搬来的?”
“他一个大男人,为你如此牺牲,委曲求全……”
“我不回去,也不会嫁给他。”
“胡说!”司马夫人虎地站了起来。
“娘!”司马茜掩面冲出房门。
韦烈又回到垣曲。
他在小青坟上守了三天,蒙头怪人不再现身,而王道传来的消息,已经探到了“花间狐”
龙生的落脚处,所以他只好赶回来。为怕“花间狐”闻风而逃,他不回客栈见司马茜,直接便展开了猎狐行动!
狐——狡诈的代名词。
迎春院,垣曲最高级的妓院。
妓院,最原始的行业,常被称为肮脏的地方,当然与“高级”二字扯不上边。说它高级,是姑娘美,设备好,侍候周到,来往的都是花得起银子的大爷阔少。日落开始到次日日出是这里的黄金时段、午夜是最高潮。
华灯初上的时分,迎春院开始迎春,车水马龙,贵宾仔云集,莺声起,燕语张,丝竹管弦挑起了销魂曲。一个贵介公子高视阔步而来,气质风度都高人一等,单看他身后跟班的那一身光鲜便令人侧目,委实不同凡响。忘八鸨子招子最高,一眼便能测出油水的深浅,还隔着数十步,龟子大老远便哈腰弓背笑迎而上:“公子里边请!”侧身,腰弯得更低。
贵介公子昂着头,一副派头十足的样子。
“带路!”跟班的吆喝了一声,同样的气势逼人。
“公子是头一次光临……”“废话!”跟班的瞪了瞪眼。
“是!”龟子半直起身,侧面引路,到了门边,高叫一声:“贵客到!”
“请!”立即有数人应声。
接待初来的贵宾有一定的场所,贵介公子被引导到中院的华丽小客厅,龟子侧立厅门之外,作了个请,的手势。
贵介公子昂首而入,跟班紧随。坐定,立即有小丫环献上香茗,那龟子退了出去。
跟班的神气活现地道:“叫你们的妈妈出来,就说长安定国公府三公子到!”
小丫环一听来的是王孙公子,福了一福,忙不迭地向后面去了。
贵介公子笑向跟班道:“长安有定国公府?”
跟班一本正经地道:“长安大国城什么府都有,来这种地方得用唬的,不然以后的戏怎么唱下去?”
贵介公子道:“我又怎么成了三公子?”
跟班的道:“顺口嘛,人总得要有个称呼。”
贵介公子道:“那你呢?”
跟班的挺胸道:“大丈夫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小王就是。”贵介公子为之莞尔。
一个打扮得花不溜丢的半百妇人掀帘而出,手持团扇,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但仍可见到那比老鼠眼还锐利的目光,朝贵介公子打量了几眼,福了一福。
“哟!贵客光临,迎春院要发了,三公子怎么想到光临我们这寒微地方?”老鸨,这一套天天都在耍。
这一对主仆正是韦烈与王道,韦烈当然是天生的材料,不装扮也像有身份的子弟,而王道经过刻意修饰,改头换面,也满像那么回事,他是江湖上从小滚到大的,所有门槛样样精通,装虎像虎,装龙像龙,由他接话应对。
“妈妈怎么称呼?”
“啊!老身耿七妈,一般都称我七妈!”
“我叫小王,是国公府长大的,专门伺候三公子。”
“哦!小王哥。”
“我家公子游玩到洛阳,听人说垣曲迎春院养的全是名花,最近开了一朵花中之花叫什么……来着?”
“香妃!”
“对!就是香妃,今晚就叫她伺候我家三公子。”
“小王哥,这……”耿七妈觑了韦烈一眼,面现难色。
“怎么,不给面子?”“不,不,小王哥,这么说便罪过了,我们这一行慢说是王侯之家的贵人,就是普通人也不敢怠慢……”
“那怎么说?”
“香妃……被一位客人包了。”
“哈!这可稀奇,花魁娘子让人包这不是自挡财路吗?我说七妈,你要的是银子对不对?
有的是,可以用马驮,用车拉,看你要多少,我家公子一向把银子当泥土,上你们院门是你耿七妈几世修来的福气,鸿运当头。”
“是,是,这老身知道,不过……行有行规,总不能要别人退,坏了规矩以后就不能混了,而且……”“而且什么?”
“那位客人不好惹!”
“哈哈,这可是大笑话,我小王还没听说过比我家三公子还难惹的人物,我倒要见识一下,他人现在……”
“通常三更天必到。”
“这样……”王道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太好办了,两不相碍,我家三公子一向是赏花而不折花,只消香妃姑娘陪上几杯酒,温存温存,三更不到就走,不过夜。”
“可是……”耿七妈还是作难。
“钱,对不对?小意思!”王道从腰包里一摸,然后朝耿七妈身边的八仙桌上一放:
“这是头钱,另外还有重赏,只要我家三公子高了兴,赏金可以够你过半辈子,什么都不愁的生活。”王道的确是神气活现,像真的一样。
耿七妈的鼠眼发直了。
桌面上是五粒龙眼大晶莹剔透的珍珠,价值难估。
韦烈端坐着,一副王孙贵族的架势,任由王道去捣。
“怎么样,七妈?”王道斜睨着。
“是!这……”耿七妈许久才回过神来,笑着道:“老身这就去安排,不过,小王哥,说好三更前……”
“去,去,误不了事的。”
耿七妈小心翼翼地抓起珠子,贪婪地看了好几眼才揣进怀里,朝韦烈深深一福,谢了又谢,笑嘻嘻地走了。
“公子,我这几手怎么样?”王道得意地悄声问。“很精采,不过……你的珠子……”
“嘻嘻,当年干那行留下的纪念品,多着呢!”
不久,丫鬟来请,把韦烈和王道引到后进的一个独立小院,木石玲珑,盆栽巧妙,精舍里灯烛辉煌。
“三公子到!”丫环报了一声。
里面一名丫环拉起了湘帘。
眼前一亮,一个明艳而不俗的美女迎了出来,不用说,她便是迎春院的花魁香妃了,看上去,绝不像风尘女子,而是个丽质超人的大家千金。
王道轻推了韦烈一把。韦烈极有气派地举步上前。
“香妃恭迎三公子!”深深福了下去。
“不必多礼!”
“三公子里边请!”
进入精舍客厅,落座,王道自然侍立在韦烈身边。
厅里的陈设极尽华美,令人眼花。
丫头献上香茗。
“这地方不错!”韦烈从没经过这等阵仗,表面上维持贵公子的风度,但心里憋得很,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三公子不嫌就好!”香妃直视着韦烈:“能伺候三公子,小女子三生有幸。”
灯光下,她更明媚动人了。
闲谈了一阵,酒席已摆妥,是在房里。这是一般的规矩,除非是寡客或是有第二个客人,酒席不设在厅里。
韦烈与香妃入房。
五颗珍珠的魔力,下房里也摆了酒菜,由两名丫环陪着王道,这里一共三个丫环,另有一个在厅里听候呼唤。
这小院是独立的,与外面隔绝,所以很静。
两边房里都有笑语传出,但不是恣意的放纵。
在这种境地里,时间是飞快的,转眼二更已过。
上房里,香妃已经显得有些不安了,她当然是受过耿七妈嘱咐的,如果客人不在三更之前离开,问题可就大了,可是她又不能催。而韦烈是有为而来,非磨不去不可,他的兴致似乎越来越高,毫无去意。
丫环进房添酒,朝香妃使了个眼色又退出去。
韦烈故作不知。
“香妃姑娘,我已经……醉了!”
“公子醉了?”香妃心里一喜,以为是难离开的前奏。
“是啊!面对名花,是心醉,不是酒醉!”
“啊!”香妃的心往下沉。
“美酒、美人、良夜良宵不能等闲放过,我们喝个通宵达旦,如何?”
“小女子当然奉陪!”香妃虚应着,心里叫苦不迭。
二更二点,最后时限已到。
外面传进了声音——“小王哥,说好三公子要在三更前动驾的,现在已经二更二点,要是那位客人回来,教我……怎么交代?”
“耿七妈!”是王道的声音:“我家三公子正在兴头上,我这下人可不敢乱来,要是三公子一火,我倒楣不说,你这迎春院恐怕连屋瓦都要被拆光,我不敢!”
“小王哥,求你,行行好……”耿七妈在哀求。
“你自己去说,我小王的脑袋只有一个,不敢行这种好。”
王道当然乐得拿跷,这一套本是他设计的。
“小王哥……”耿七妈的声音已转悲调:“那位客人我们得罪不起,他……动辄就要杀……”
“哈!我家三公子堂堂定国公府的少主,你就得罪得起?告诉你,我家三公子不会杀人,但只消眨下眼,就有人杀人,这是常事,我看得多了,要赶客人你自己去赶,我还向老天借到胆子。”
耿七妈在跺脚。
外面的声音,里面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香妃急煞!额头上已见香汗。韦烈若无其事,还叫添酒。
“耿七妈!”一个声音响在院子里。
耿七妈面色惨变,像突然得了急症,几乎要瘫下去。
“耿七妈,你还赖着不出来?”院子声音再响起。
耿七妈口里念佛,跌跌撞撞地掀帘出去。
“龙少爷,您千万别生气,请……听我解释……”
“你说!”
“长安三公子是听说香妃之名,而来逛逛,只是……喝杯酒,谈谈话,马上就要走。”
吞了泡口水又接下去:“我们这一行当,上门的都是衣食父母,不敢得罪……”
“我花的银子不够?”
“龙少爷,您这么说,我耿七妈岂不要下十八层地狱?您千万包涵,回头我要香妃给您赔罪,给您……”
“臭婊子,认钱不认人,废话少说,要他马上滚。”
房里——香妃花容失色。
韦烈像是现在才听到吵闹声。
“外面怎么回事?”
“七妈……已经向公子说过,那位客人……”
“哦!我以为什么事,好办,告诉他,他花多少银子我三公子加十倍。”韦烈的声音很大,是故意的。
“龙少爷!”耿七妈的惊叫声。
“唰”湘帘被扯落坠地。
房门被推开,一个长相还很不赖的锦衣人站在门外,耿七娘和三名丫环站在他身后,只不见王道,他是真沉住气还是别有打算。
“龙少爷!”香妃站起身,一脸惊惶之色。
来的正是“花间狐’龙生,他连看都不看香妃一眼,定睛望着韦烈,脸上阴晴不定,眼珠子一转,忽地满脸堆下笑来,抱了抱拳。
“我道是谁,原来是长安城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