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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乒呤乓啷后,令狐娇这才拿着伤药回到床边。却见萧烬浑身黑色披风兜得严实,根本看不出是哪出受了伤,不由小声道:“侯爷快把衣服脱了吧。”
“哦?本侯受伤了如何自己脱?”萧烬背靠床柱,屈起一条腿盘坐,定神瞧她,面带戏谑。
令狐娇不由又瞪了他一眼,自己的伤还这么不配合!
当下也懒得跟他说嘴,干脆抄起小几上绣花的大剪刀,拽着他的衣服便开始咔嚓咔嚓地剪了起来。
萧烬:“。。。。。。”
他顺着这把剪刀,看见几上的女红用具,面色不由一动,就在令狐娇反应过来要拦截的时候,拿起了一个香囊模样的锦袋。
看了半晌,他面色古怪道:“给谁的?”
“。。。。。。你。”
“绣的是什么?”
“。。。。。。火凤。”
“你确定这不是一只水鸭?”
令狐娇顿时面色一黑:“你爱要不要!”
萧烬却是沉沉低笑出声,钳了她挥动的两只手,看着上头密密的针眼,眼眸一深,“既然是绣给本侯的,就好好绣,免得本侯挂在身上,被同僚取笑。”
令狐娇暗暗翻了个白眼,哪儿有人敢取笑堂堂齐穆侯,除非是嫌命长。她愤愤地加大了劲儿扯着他的衣服,待剪到了里衣,却是听见他的闷哼。
她忙撒了剪刀,仔细一瞧,果然胸腹处的颜色比旁的更深了些,鲜血还在不停地渗出,洇处越来越广。她的手不禁一颤,竟不知从何处下手才好。
萧烬轻笑了一声:“若是怕,便转过身去吧。”
令狐娇却怔怔地瞧着,没有动作。
他笑意一深,伸手慢慢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那白皙指骨分明的长指撩开衣襟的刹那,令狐娇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但就是倔强地不肯转头。
那肌理分明、坚实挺阔的胸膛“哗”地便展露在了她眼前。
虽说并不是不曾瞧过,但每每瞧见,总是能令她面红耳赤许久。
但当她的眼神落在下方那数条错落的刀伤剑痕时,不由心头一震,那些新旧交替的伤口和疤痕,不知是积累了多少年才形成了这般凹凸不平的肌肤。
令狐娇惊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慌手慌脚地打开瓶盖洒了药粉上去。
从始至终她都不曾听到他的声音,就见他就这般瞧着自己,深沉似海。反倒是她抽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这些伤口,喃喃道:“一定很疼吧……”
随即却感觉到他摸了摸自己的发顶,噙着笑道:“你说呢?”
令狐娇见他还笑得出来,干脆重重地按压了下去:“我说不疼。”
便见他的面色刹那僵硬,她顿时慌了起来,难道自己下手重了?
“我不是故意的。。。。。。。”
萧烬微吸口气,弹了弹她的脑门:“后背。”
令狐娇忙殷勤地替他脱去剩余的衣服,入目的却是大片的烧伤的血红,冒着血泡,鲜血顺着焦肉流了下来,触目惊心。
令狐娇震惊地看着他的后背,简直不敢置信方才他是如何忍着这么严重的伤同她谈笑风生的。
他说,这只是小事。
可那一道十余寸的刀疤,几乎从他的左肩劈至腰侧,她简直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防刀光剑影,暗箭火燎,究竟是要有多大惊人的毅力,才能活于刀口,舔血至今……
而但凡善隐忍者,图谋必重。
可她竟觉得微微抽疼,双目微黯,指尖不由抚过伤口边缘,咬唇道:“。。。。。。你是铁做的不成,一声不吭的,当真不疼?”
萧烬的目色极淡,却是看着她缓缓道:“有时一丁点的声响,便足以致命,只有等到安全的地方。”
“那现在不安全么?”
他微微一怔,随即却是淡淡道:“。。。。。。习惯了。”
是啊,习惯了。他勾了勾唇。
背对着他,令狐娇的眼角忽然湿润了,上药的手滞了滞,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来。
然而萧烬的背后却放佛长了眼睛似的:“傻丫头,你在为我心疼么?”
令狐娇别扭道:“没有。”
萧烬低低一笑,看着她拿来绷带,低着头笨拙地为自己缠绕伤口,毛茸茸地发顶抵着自己的胸膛,一阵阵地刺痒,似挠在了心里。
第18章 南府斗诗大会(一)
令狐娇是在萧烬的怀里醒来的。
一想到自己会压到他的伤口,她便想挣脱出来。
“别闹。”萧烬眼未睁,只是搂着她假寐,“往日你睡得死沉,今天倒是醒得早。”
“。。。。。。还不是——”因为你!
令狐娇探着小脑袋瓜,却也只能看见他刀刻斧斫般棱角分明的下颌。
“若担心碰了本侯的伤口,就不要动来动去,嗯?”萧烬噙笑道。
“哦,可是我饿了。”
“。。。。。。”
萧烬无奈,正待松手,屋外却传来一阵敲门声,是慎独的声音:“侯爷,南府的请柬。”
“他的消息倒是快。”萧烬勾唇,笑意却是没到眼底,“夫人,为本侯准备一件深衣。”
令狐娇诧异地看着他:“侯爷,你伤得这么重。。。。。。”
“既然这么多人想看本侯的风采,本侯又怎么会不赏光?”萧烬起身下床,展开双臂,行动竟如常人,若不是他面上的苍白和亲眼目睹的伤口,她会真以为他不曾受伤。
。。。。。。
南府。
“哦?齐穆侯真是坐的马车来的?看来他昨日受伤不轻啊。”南楚霖轻笑了一声,悠闲地逗着臂膀上的金雕幼鸟。
“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一位蒙着紫纱,体态妖娆妩媚的女子曼声道。
南楚霖微微叹息:“可惜他的命很硬,他的命不会轻易地被结果,哪怕是你。”
“也幸好他暂时不是大人的敌人,不然即便命再硬,子寅怕最后仍会折在大人手里。”
他却是摇了摇头笑道:“子寅啊,轻敌,永远是你最大的毛病。”
“也可惜,做我的敌人,命都不大好。”
。。。。。。
“记住,你是本侯的夫人,目光要向前看,莫要畏缩不前。”萧烬淡声道。
令狐娇郁卒。她也想啊,可就是下意识地瞟着他。当她看到他挺直如松的脊背时,几乎能想象到他的伤口崩裂血流如注的场景,不由又是一阵担忧,万一。。。。。。
萧烬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不一会儿,便有领路童子分别将二人带到男宾、女宾席。
南府的锦葵乃是京畿一绝,盛放之时,姹紫嫣红,清香扑鼻,备受贵胄喜爱。此次,不过是按照以往惯例,邀请了京都泰半的权贵人家前来观赏。所邀请者无一不至。
令狐娇望着美景却是心不在焉。身旁的夫人们都是与她平辈,却无一敢坐至她身侧。有那么一两个能说会道的想对她逢迎亲近,奈何递不上话茬,面面相觑,都是一脸尴尬。
“娇娇!”令狐娇周围一片真空,坐的位置如此明显,倒是给虞雁卿提供了便利,一眼便瞧见了。
正待过去寻她,却见路过的宋大小姐掩着手帕,阴阳怪气道:“令狐娇现在可是侯夫人了,你未婚之身,也要挤进夫人堆里?莫笑死人了!”
“那又如何?娇娇便是成了侯夫人,同我情分始终未变。倒是你们与桓三,呵,不知还剩下多少王孙公子给你们挑选啊?”虞雁卿也是不甘示弱,反击道。
这一句恰是戳中了她的痛处。若桓三看上的人,她们便只能拱手相让,不敢争先,便说眼下汝宁长公主和南阳王府的两门亲事,多少权贵女子挤破脑袋想进门,如何能轮得到她和蒋蓉儿。
思忖罢,竟是一跺脚就离开了。
令狐娇早就瞧见了这边的两人,干脆离开了席位走了过来:“可是宋瑜说什么惹得你不快了?”
虞雁卿微微摇头:“没什么,不过是拌了两句嘴。你也知道,她们那一帮子每次不说几句嘴就浑身不舒服。”
不过方才她自己所言,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有些黯然而已。
令狐娇想想也是:“这处也太闷了些,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好好看看这名动京都的锦葵。”
虞雁卿却是拉着她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完全,奇道,“瞧你这一副萎蔫的模样,难道是在侯府受了委屈?诶,快跟我说说,那位齐穆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真如传闻那般可怕?”
令狐娇乍然被问及,脑子一时还未转过弯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萧烬可怕么,说可怕却又并不可怕,哪里真如外界传闻那般会吃人了?他不过面上冷淡,有时话语严厉,对自己。。。。。。想起他一脸戏谑的模样,令狐娇不由一囧。
当即她支支吾吾,含含混混将这事盖过:“。。。。。。总之不是个吃人的就是了,不然我哪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同你说话。”
虞雁卿见她不肯多说,想来也是怕犯了那位的忌讳,也就不敢逼问了。
忽的听见前方异动,眼见其他女眷纷纷前去,虞雁卿不禁好奇拦下一个随从问道:“前头发生了何事?怎么这么热闹?”
“回小姐,是各位大人来了兴致要斗诗呢。”
“斗诗?”令狐娇不由面色古怪,她实在难以想象萧烬一介武夫,大刀金马,一脸冷然地坐在一堆文人雅士之间斗诗的场景。
。。。。。。
话说文人雅士之间斗斗诗文司空见惯,不过这次却是由裴氏牵头,强邀在场的诸位一起参与。
在场的文官倒也罢了,这武将却大多出生寒门,粗字不识,更别提如他们贵族一般受过良好的诗文熏陶了。
而齐穆侯不巧,便属于武将一类,更是自小流徙乌墨蛮荒之地,观其言行,雷霆肃厉,丝毫未有峨冠博带,儒人雅士的风采,众官一时犯了难,皆暗恼上头那裴家小子放什么混话。
坐在左侧的裴氏族人里,一个年轻儒雅的公子哥率先站了起来,便是他先挑起的话头:“今日好情好景,吟诗作对正好,也不枉尚书令府里的锦葵开得艳丽,不知诸位意下如何?”说罢,裴子胥特地挑衅似的看着武将席,尤其是萧烬的主位。其他自命清高,不屑武夫的勋贵子弟尽皆附和,想来是早已谋算好的。
那日被萧烬丢进笼中,去了舌头的裴子楚正是其胞弟。
裴子胥面带得色,旁人不敢得罪齐穆侯,但今日他便要好好让这齐穆侯跌个跟头,为伤残在家的弟弟报仇!
裴氏家主裴中石却是充耳不闻,不过是旁支子弟,去了也不可惜,借此也可探探齐穆侯对裴氏的态度,也好作下一步打算。
南楚霖只是摇着折扇,含笑看着,并不打算介入,一副主随客便的模样。
费无介早就不耐烦地嚷开了:“他奶奶的臭小子,敢欺大爷我不识字,待爷爷我过去一锤子了结他!”
一旁的韩青眼疾手快拦下了他:“你急个什么劲?!大庭广众下喊打喊杀,便是侯爷也保不得你!莫要冲动,侯爷还不曾发话!”
其他武将也纷纷投来了请示的目光,若侯爷无意,便是叫他们打杀了这帮子文酸都行。
霍缨空也觉这裴氏欺人太甚,不由道:“侯爷,可要应了他们?”
萧烬这才缓缓睁开双目,环视一周,凡与之对视的眼神纷纷闪避。
他不由放声笑道:“本侯觉得甚好。待诗文一过,咱们再来比比剑术如何?”
东越的文士虽说重文轻武,但却也是自小学习剑术的,权贵子弟更是师从名师,名流宴会上剑舞比试更是不在话下,哪里会惧?
裴子胥等人当下应得痛快。
一众女眷恰巧赶到。
虞雁卿更是跟令狐娇悄悄咬耳朵:“这齐穆侯看来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嘛,那架势看着怵人,但我却觉得,这满堂坐着的人,竟无一人可以撄其锋!不愧是齐穆侯啊。”
令狐娇满目只瞧得萧烬一人,心念他身上的伤,听了这话,也未及深思,竟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虞雁卿一汗,不禁捏了捏她的脸,这嫁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