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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城五友已经领教过他的武功,人人全神戒备,没有答话。
五个人仿佛都已预感到,这一战,无论胜负,都必然是一场艰苦之战。
只有蜘蛛翁好像没当作一回事,笑笑道:
“打旗的先上,笨鸟儿先飞,我老人家当仁不让,先领教你那追魂七斩,究竟快到什么程度?”
罗天保脚下斜退一步,道:
“老前辈请!”
蜘蛛翁道:
“我虽然老,你也不年轻了,咱们谁也别客套,说干就干!”
他真说的老实话,第一个“干”字才出口,人已从喜案上跃起,向罗天保扑去。
罗天保低喝一声:
“来得好!”
身形斜跨,左腿弓,右腿箭,狭长薄刀已闪电般疾挥而出。
一个是赤手空拳飞身前扑,一个却是蓄势以待,刀出如风,无论在兵刃和气势上,罗天保都稳操胜券。
长城五友目睹险状,都不禁替蜘蛛翁暗捏一把冷汗。
但,罗天保一刀挥出,却劈了个空。
原来蜘蛛翁在纵身跃起时,手中已同时飞出一条细丝,疾感向屋顶横梁,整个人就像一只悬空的蜘蛛,一沉一升,恰好避开了刀势。
待罗天保刀招用老,却又突然向下一沉,双足连环踢出。
罗天保一刀劈空,毫不迟疑,急忙仰身扭腰,一个怪蟒翻身,贴着地面滚出三四尺。
幸亏他闪得快,蜘蛛翁的左足尖,正好从他胸前数寸处踢过差一点就踢中他的“将台”
穴。
长城五友始而惊,继而喜,这时又废然若失,暗叫“可惜!可惜!”蜘蛛翁轻抖细丝,飘身落地,调侃道:
“阁下的追魂七斩,什么时候改成逃命翻滚了?”
罗天保既不羞恼,也不气馁,只平静地答道:
“罗某人并没有落败。”
蜘蛛翁笑道:
“那一定是我老人家落败了,咱好还要不要重新来过?”
罗天保道:
“任凭老前辈。”
蜘蛛翁道:
“咱们再动手,可不许在地上打滚了,谁打滚就算谁输,你同意不同意?”
罗天保仍然平静地道:
“在下遵命?”
蜘蛛翁双掌一拍,道:
“那就快动手呀,还等什么?”
他一直用话相激,似乎急于要罗天保先出手,然后觅机趁隙反击,因为他手无寸铁,而罗天保却有一柄伸缩自如的宝刀,形势上已经先吃了亏,只有在巧妙手法中才能求得胜算。
然而,罗天保不知是尊老重贤?
还是别有打算,偏偏不肯先出手。
只见他举刀平胸,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语气依然十分平和,一字一字道:
“在下身为地主,还是请前辈先赐招吧!”
醉丐冷眼旁观,不觉皱起了眉头。
铁伞道人低问道:
“这老头子是怎么搞的?击不成,干嘛尽跟姓罗的客气起来?”
醉丐摇摇头,道:
“你们不知道,老头子是没有必胜的把握,才想激使罗天保先出手。”
铁伞道人诧道:
“难道他自认不是姓罗的对手?”
醉丐道:
“不仅他,咱们都太低估了罗天保,此人临敌之前每嫌浮躁,只要兵刃入手,却立刻能由浮躁中冷静下来,静而能稳,已先立于不败之地,面对强敌而不惊,其修为之高,远出咱们料想外。”
铁伞道人道:
“依大哥看,他们一旦动上手,谁的胜算较大?”
醉丐沉重地道:
“如果没有意外变化,我看老头子有四成可胜,罗天保却占六成胜面。”
铁伞道人吃惊道:
“那咱们还等什么,趁罗天保无法分身,何不……”
“那不行:”
醉丐低声道:
“擒贼先擒王,与其各自为战,不如助老头子一臂之力,彭老三……”
丑书生彭明应道:
“大哥有什么吩咐?”
醉丐道:
“准备你的犀骨针,找个机会,给他一针。”
丑书生点点头,一收招扇,缓步向罗天保立身处移去。
醉丐又向其余三人施了个眼色,突然大声喂道:
“兄弟们,时候不早了,动手救人要紧。”
三人会意,同声吆喝,纷纷拔出兵器……
丑书生早已准备好了,趁机一举扇柄,卡簧轻响,一枚犀骨针由摺扇中疾射而出。
这一声轻响,却没有瞒过罗天保的耳朵。
几乎就在丑书生发射犀骨针的同一刹那,罗天保忽然一个急旋身,刀光绕体而生,已将骨针砸飞。
紧接着,软刀反抡,闪电般迎向蜘蛛翁。
他挥刀砸针时,蜘蛛翁已趁机发动,袖中细丝直射罗天保的双脚,同时揉身欺近,扬掌攻他的小腹部位。
蜘蛛翁的出手虚实互用,掌攻只在迫使罗天保后退,杀着全在那根神出鬼没的细丝上,如果罗天保一退,双脚必然被细丝缠住,那时候,就变成落在蛛网中的飞虫了。
万不料罗天保在前后夹击之下,应变竟会如此快捷,出刀,旋身,一气呵成,并且不退反进,刀光闪处,锋刃已到蜘蛛翁面门。
人头毕竞不能跟刀锋硬拼。
蜘蛛翁急忙仰身倒射,涮地一声响,头顶上忽感一阵凉,额前白发已被斩落了一大绺。
罗天保刀出如风,欺身上步,接连又劈出三刀。
这三刀,一招比一招快,一片白茫茫的刀光,登时将蜘蛛翁卷在其中。
蜘蛛翁的细丝完全失去了作用,空手对快刀,立刻险象环生。
幸亏他身躯瘦小,闪跃灵活,在刀光中窜高纵低,连避带躲,总算没有当场挂彩。
即使如此,已看得长城五友浑身冷汗。
醉丐一摆打狗棒,喝道:
“兄弟们,别顾什么江湖规矩,大伙儿一齐上!”
大刀韩通当先挥刀出手,接着,铁伞道人、狗肉和尚、丑书生……
各举兵刃,一拥向前,将罗天保团团围住。
罗天保傲然不惧,软刀飞舞,独战长城五友和蜘蛛翁等六名高手,冗自刀法坚稳,丝毫不乱。
旋踵间,当唧一声,狗肉和尚和戒刀首先被百摺如意软刀削去了半截,狼狈退出战圈。
韩通不服气,仗着刀厚份量沉,猛地一记硬接,砍山刀也当场裂开两寸多深一道缺口。
这一来,众人的兵刃都不敢跟百摺软刀接架,被迫避实走虚,更落在下风。
醉丐见势不妙,心一横,从怀中取出了“五毒轰天雷”……
忽听一声娇喝:
“住手!”
众人撤招跃退,却见新娘子已经自己掀起盖头,从刀阵中缓步走了过来。
罗天保脸上堆满笑容,柔声道:
“姑娘请先去休息,这儿的事,罗某自会料理……”
徐红玉摇摇头,道:
“不,这几位都是先父的旧友,今天既然为了我的婚事而来,理当由我亲自出面接待,我是待嫁之身,本来不应该抛头露面,但你们这样打下去,终难有个了局,不知堡主可愿让我当面跟这几位父执谈一谈?”
罗天保道:
“这……”
看样子,他是不愿意,却又不愿在新婚前夕开罪心上人,想了想,终于笑道:
“姑娘准备跟他们谈什么?须知婚事是姑娘亲口应允,他们跟徐家最多只是朋友,论理无权干预……”
徐红玉道:
“这些我知道,但他们虽是先父旧友,有很多内情未必尽知,我只是想亲口向他们解说一下,决不会更改婚事承诺,堡主请放心好了!”
罗天保道:
“姑娘的意思,莫非要在下回避?”
如坠雾中
徐红玉浅浅一笑,道:
“这说不上是回避,如果堡主不相信我,尽可留下来。”
或许是那浅浅一笑发生了作用,或许是这句话说到罗天保心坎上了,他连忙哈哈一笑,道:
“在下纵然不相信天下人,岂能不相信姑娘。孩儿们,随我退出厅外去,谁也不许窥探窃听,违令者斩!”
最后那句话,自然是故意说给徐红玉听的,说完,挥挥手,率领着十八名蓝衣铁卫退出大厅外。
徐红玉明知他必然不会去远,倒并不在意,望望长城五友,不由轻叹了一口气,意思好像说:
我已经拒绝过你们一次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死心呢……
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来,只向蜘蛛翁裣衽为礼,道:
“红玉年轻,不知老前辈当年跟先父还有一段交往,失礼之处,务求老前辈多多赐谅。”
蜘蛛翁急忙还礼,道:
“姑娘,快别客气,当年若非令尊开导,老朽哪会有今天,不过,请恕老朽说句真心话,你们燕徐家京名重武林,如今你却允婚下嫁罗家堡,这件事做得太不值得了。”
徐红玉平静地点点头,道:
“是的,晚辈也知道,此事很难得人谅解,但晚辈有晚辈不得已的苦衷,不足为外人道……”
醉丐接口道:
“咱们都不能算是外人,你有什么苦衷,尽可对咱们明说。”
徐红玉黯然道:
“事涉隐衷,请恕我不便直言,不过,我这样做,自然有我的理由,婚事也出于自愿,绝无半点勉强,诸位都是先父的朋友,就请看在先父薄面。成全了侄女这片心愿吧。
长城五友已经是第二次碰这种软钉子,彼此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蜘蛛翁道:
“姑娘,你有难言隐衷,咱们也不便追问,可是你年纪太轻,思考行事难臻万全,咱们是担心你受人欺骗,作下错误的决定,不仅影响令尊一世英名,也害了自己终生。”
徐红玉道:
“红玉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而且,我这样做,老实说,也是为了先父……”
蜘蛛翁诧道:
“姑娘能否再说得明白些?”
徐红玉沉吟良久,好像下了极大决心,道:
“好吧,晚辈可以说出允婚的原因,但诸位前辈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蜘蛛翁道:
“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徐红玉道:
“晚辈说出允婚的理由后,希望诸位立即离开罗家堡,不再追问晚辈的婚事。”
蜘蛛翁毫不迟疑道: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有允婚的正当理由,咱们自然没有从中作梗的道理。”
徐红玉道:
“晚辈只能说出概略理由,或许不够详尽,但求诸位不要追根究底,因为有许多事晚辈虽然心中明白,却无法形诸言词。”
蜘蛛翁道:
“行!你尽管拣能说的说吧!”
徐红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有一件秘密,诸位都不知道,先父并非死于宿疾,而是被人谋害的……”
“啊……”
在场六个人都骇然一惊,六张脸上全变了颜色。
醉丐脱口道:
“这话当真?是被什么人谋害?”
徐红玉却摇摇头,道:
“如果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事情就容易了,可惜当出事的时候,我并不在先父身边,唯一知道凶手的,只有先父自己,但他老人家竟来不及说出凶手就咽了气。”
这回答,自然不能令人满意。
因此丑书生急忙接口道:
“姑娘请将经过情形略述一遍,出事现场可有什么可疑的线索?”
徐红五缓缓道:
“出事当时是在深夜,先父住前院,晚辈则居住后楼,事前毫未听到动静,不过,先父有早起的习惯,每日天亮前,必至后山面对旭日练习吐纳功夫,数十年未曾间断,府中下人也习以为常了,那天晚上四更后,看守后园门的老佣人不见先父出去,感觉很意外,往卧室探视,才发现先父已经身负重伤,倒卧在房门口。”
丑书生道:
“当时的情形是怎样呢?”
徐红玉道:
“待晚辈得讯赶去,只见到卧榻前有一滩鲜血,那是先父被人击伤后吐的,另外,房中一张矮几翻倒地上,几面也已破裂,而先父的右掌关节已断,掌骨尽碎,看情形,好像曾在卧室中跟凶手有过一番搏斗。”
丑书生道:
“令尊伤在何处?”
徐红玉道:
“伤在左胸要害,内腑被重手法震裂,因此吐过大滩鲜血,但晚辈赶到时,先父犹未断气,他老人家拼着最后一口余气,只说了两个字,就归天了。”
丑书生急问:
“那两个字?”
徐红玉道:
“铁皮。”
铁皮?
这是什么意思?
听的人显然都不懂,大家互望,个个如坠五里雾中。
如果说这是凶手的名字,武林中从未听过这个人。
如果说是指一件东西或兵刃,那就太广泛了,铁皮包裹的狼牙棒?
铁皮制的太极牌?
甚至用铁皮制的衣服……
每一种与铁有关的,都有可能。
蜘蛛翁眉头皱成一个死结,喃喃道:
“既然伤在左前胸,那表示他曾经跟凶手正面动过手,据老朽所知,能在正面交手时以重手法击杀令尊的人,当今武林还没有这种高手,只此一点,已经够令人困惑的了。”
醉丐道:
“那凶手能深夜入室,击杀徐大哥后从容遁去,并未惊动任何人,其武功分明高过徐大哥,放眼武林,实在想不出这样一号人物。”
蜘蛛翁道:
“咱们别忽略了一件事,他在受伤前,可能掌骨已经碎了,临死又遗下‘铁皮’两个字,八成是指凶手利用铁皮做的什么物件,先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