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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斗(出版书)-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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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好的。”我说,“谢谢你的理解。”
  他笑起来,“让我看看你的皱纹。”
  我马上皱了眉头让他看,“看,都在这里。”
  然后他微笑着,慢慢地第二遍对我说:“Claire,我爱你。”
  我想我那个邮件对于JP大哥起了非常非常重要的作用,童鞋们,提高外语写作技巧是多么重要的素质啊!!!
  这个邮件的另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JP先生加快了重返沈阳的工作准备,他的归期终于定在了八月二十九日,为了方便我每天都能去找他,他在离我家不太远的沈阳商贸酒店订了房间。临行之前的四五天,他每天都问我要些什么礼物,要不要给爸爸带些好酒,要不要给外甥女带些巧克力。说到底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那么亲密,我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每次他要回中国的时候都给他开一个单子让他给家里所有的成员和好朋友带礼物,而且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能跟他见面,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所以当他问我礼物的时候,我一概都说non,谢谢,这里也有的。
  JP终于犯了难,对我说:“我总得给你买礼物的啊,我不能空着双手去中国找你啊。”
  “你们法国人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吗?用一小杯咖啡谈一场恋爱。”
  他笑着说:“那我确实得学习这门技巧才行。”
  “好吧,我要一个小瓶的香水,味道你来选好了。”
  “你从前用的是什么?”
  “嗯,是拉尔夫劳伦的蓝色花漾年华,淡味道的。”
  “我们选一个类似的?”
  “好的,谢谢,JP。”我说。
  “我很愿意,Claire。”他说。
  JP乘坐十个小时的大飞机从欧洲飞往中国的同时,我在超市里面转悠,为他选购一些生活必需品:高露洁的软毛牙刷,抗过敏牙膏,他不用纸巾用手帕,我就买了两条洁丽雅的手帕,一条深绿色的,一条深蓝色的,一瓶生姜精华防掉发的洗发水,他喜欢的桃子味道的酸奶,还有几支蓝黑色的水性笔。
  转悠着转悠着,我就到了一个柜台:盒子上有个胶皮小人,头上有个鬏,脸上还戴着墨镜,蓝色的,绿色的,红色的,各种各样味道的,四支装,八支装,十二支装的。
  一对年轻男女在那里商量,“试一试这个吧?”
  “上次那个不是挺好吗?”
  “嗯,试一试新的嘛……”
  我心里道:哼,真是不思进取,欲求不满,浪费塑料的年轻人。
  这个城市人口有七百二十万,周末的太原街沃尔玛超市顾客摩肩接踵,缪娟同学独自一人转悠着转悠着就在某一排货架的旁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几年不见,但是我仍然可以认出此人。我的心霎时被一种怀旧的怅惘的情绪击中,我不能控制自己,快步走上前去,伸手轻轻地拍那人的肩膀,大侠回过头来,我说:“你不是嫁到广东去了吗?”
  大侠说:“分居ing,于是我又回来了。”
  蕾雅是在培训中心跟我学过法语的学生,我一直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但是因为此女经历坎坷又爱白话,而我特别喜欢听人白话,所以我们曾经一度很要好。
  我们这么大的人,出国就算达不到当年上山下乡的人数,也形成了很大的规模。蕾雅长我两岁,高中毕业之后就被家长送到法国念书,据她自己说,曾经在巴黎卖过红酒,在波尔多剥过牡蛎,在马赛当过导游,在里昂端过盘子,做这些主业的同时,蕾雅还倒卖过香烟,总之除了念书,她什么杂七杂八的事儿都干。她在我的课堂上学习法语,又很老到地谈起来在法国的生活就引起了我的诧异,我说:“你怎么在法国待了那么久还来学习法语啊?”
  蕾雅笑了,吸了一口烟然后问我:“老师,谁说去了法国就一定要会说法语啊?”
  此言在理,我无言以对。
  我喜欢蕾雅,很有大姐大的派头,大个子,大胸脯,还喜欢穿低胸的衣服,有时候她在讲台上自以为是地做对话还会顺便整理一下胸衣,下面的男生就会很肃静。
  可是忽然有一天,她不来了,我忽然失去了这个大胸脯的班长就觉得很怅惘。有人说:“老师,怎么你不知道吗?蕾雅嫁给了一个大款去广东了。”
  结束回忆的我跟蕾雅从沃尔玛出来进了旁边的必胜客,要了两杯水,打算聊一聊。我说到那里,蕾雅摇摇头,“什么大款啊,我老公跟着他的父母做个小生意,不算穷,但是过得挺仔细的。”
  “多大年龄了?”
  “年龄倒是不大,比我大三岁,呶,这是照片。”她的钥匙扣上是她老公的照片,让我看了看:南方人的样子,不算难看,挺清秀的,是个小男生,但是个子大约能到蕾雅的耳朵。
  “特别黏人,没什么主意,烦死了。”蕾雅说。
  “怎么你就因为这个把他给停职察看了?”
  “怎么可能?是因为他爸爸,他爸爸就是一个可恶的老怪物。”
  近几年来,在各种各样的生活矛盾之中,婆媳问题日渐走红目前独占鳌头,可是就像某种疾病越严重,其抗病药物的研究和治疗也就越发达一样,年轻媳妇们彼此交流日渐积累的斗争经验和手段也日新月异。可是蕾雅碰到的问题不是来自于婆婆的,而是来自于她的公公。
  一个本该温柔祥和的角色如果他不能做到温柔祥和,那么他一定比婆婆更加狠毒,更加鸡婆,更加专断,媳妇也就更加杯具。
  蕾雅那祖籍潮州的公公,生意不大,排场不小,蕾雅须得每天请安,打扫房间,照顾宠物,定时做饭,还要定时给所有人烧水洗脚。这些事情蕾雅都能忍,毕竟她很喜欢那个小男人,而且小男人家里多多少少也有点小钱。但是有一件事情让蕾雅再也忍不了了,他们夫妻两口子一直跟着父母住,没有自己的房子,结婚两年之后小男人终于在广州买了一幢房子,结果在房产登记的时候却登上了蕾雅公公的名字。原因是:蕾雅的公公出了一半的钱。
  “这,这不太像话吧?怎么能办这等事?”我说。
  “你也看出来了?这就是根本没想跟我好好过日子,婚后两年买的房子还登记他爸爸的名字,”蕾雅说,“我买了张飞机票就回来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
  “此事不解决绝不妥协!房子必须更名而且之前旧习全部革除,什么TMD早上起床还要说‘爸爸好’,打了水还要说‘老公洗脚’,都给我滚。”
  “否则呢?”
  “离。”
  我把她的手握了一会儿,不无感慨地说:“蕾雅啊,教了这么多学生,你是最让我骄傲的一个,不是因为你美丽,也不是因为你学习好。”
  “因为我够磊落,是不是?”
  “因为你够彪悍,说‘离’的时候比买梨还容易。”
  别人的故事说得再恳切也像是开玩笑,不过这件事情还是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不大不小的影响。我不得不暗自思忖:JP来沈阳找我了,那么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要面对他的父母呢?
  16时间会告诉我们的
  从法国回来的JP先生下榻在沈阳商贸酒店的2203号,这是行政楼层上一个新近装修的房间。浴室宽敞,一张大床,柔软的长沙发,考究的茶几上有准备好的新鲜水果,还有宽大的液晶电视机,米色的窗帘厚厚实实的,我拨开来看一看,下面是行人如织的太原街,远处是东北解放纪念碑。我点点头,“哦,看上去这个房间还不错。”
  我把我跟他再次相逢的激动和喜悦隐藏得很好,你知道的,男人有时候就像是小孩子,千万不能惯着,因此我可不能泪眼婆娑,也不想大呼小叫,我按铃,进门,然后只是很庄严很认真地检查了一下他的房间,就开始将我给他准备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到冰箱和浴室里。
  他是个总要出差的人,有着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所有的洗浴用品和药品都规规整整地放在一个黑色的防水小兜子里,小兜子放在洗手台的旁边。我把那个小兜子拿起来,嗅一嗅,是他身上那个桃子肥皂的味道。
  “我给你买了两支牙刷,不过看上去你好像不缺牙刷……”我一边说一边从浴室里面走出来。话音还没落,这个家伙从后面把我抱住了,我们的手臂交织在一起,他握着我的双手,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半是耍赖半是责怪地说:“你,你是不认识我了,对不对?”
  我嘻嘻笑,转过身来,双手捧着他的大脸说:“兄弟你何出此言?”
  他凑上来就亲我嘴巴,“先打个啵再说。”
  这个啵好厉害,我们两个脚一软就歪在床上了,我心里想,哎呀他的味道还是那么好闻啊,他的眼睛还是那么蓝,他的头发还是那么柔软,他的耳朵还是那么胖,他的脸上还是那么多的胡楂。所有这些东西我都温习了一个暑假,现在它们真真切切地就在我的手里了。
  我们亲到不能喘气了才分开,我笑着说:“原来听老师讲过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
  “说俩英国男孩去巴黎旅行,看着情侣在街头拥吻,就半天走不动路了。
  “问法国朋友:‘他们在干什么啊?’
  “法国人说:‘他们在接吻啊。’
  “‘这怎么能是接吻呢?’英国人气坏了,‘这不喝水吗?’”
  我话音刚落,JP大哥又笑着亲过来,“来来来,你还渴不?”
  我把他给推开,“别光顾着吃喝,现在是不是到了拆礼物的时间了?”
  “好的。”他一骨碌坐起来,把自己的大灰箱子打开,一件一件地把礼物往外面拿:红酒,巧克力,一大盒奶酪,好几瓶蜂蜜,还有肥鹅肝。
  他给我选了一瓶香奈儿的绿色Chance,代表好运的香水,清清淡淡的可爱味道。
  我捧着这瓶香水爱不释手,他从箱子里面又拿出来一个小惊喜:两枚黄金的圆形耳环,镌着细细密密的花纹,精致极了。他把我耳朵上的小珍珠拿掉,替我戴上这两个耳环,然后又亲亲我的耳朵。
  然后他看着我的眼睛说:“Claire,我十分想念你。”
  我说:“JP,我想念你是你想念我的十倍。”
  他的眼圈忽然就红了,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我觉得他好像是要哭了,喉咙里面哽咽了半天。我首先想到的是:感情的表达与抒发是多么重要,我的一句话让他如此感动。谁知道感动之后哎呀妈呀还有意外发现,大哥说:“Claire,我对不起你。”
  ……
  我们坐在沙发上,我抱着双手,看着面前的JP,“怎么回事?Jean…Paul,为什么对不起我?”
  “除了大学时候的那次,还有危地马拉的萨拉,我还有过另外的女孩。一个中国女孩。”他说得很慢,简直是一字一顿。
  “继续。”我说。
  “嗯?”
  “是的,JP,继续,越详细越好。”
  这事儿发生在二○○三年左右,公司卖了一大批设备去新疆,JP于是被派去出差。一起工作的中方同事中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因为JP一直没有说清楚这个女孩的名字,二○○三年又是羊年,我们暂且就叫她小羊吧。小羊中等身材,年轻可爱,英语也很好,没过几天就跟JP混熟了,混熟之后也不知道哪天晚上这俩人就来电了。
  但是毕竟是一起工作的同事,有些操守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比如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他们仍谨慎克制并没有越雷池半步,他们甚至都没有单独约会过,那种电流一样的感觉一直埋在心里。
  “就埋在心里?”
  “嗯。”
  “都没有看过电影?”
  “嗯。”
  听到这里我觉得有点庆幸又觉得有点失望。庆幸在于,此事听上去似乎并没有那么严重;失望在于,身为一个资深八卦收集者我是在等待着一个多少有些情节的往事的。可是很快我就觉得蹊跷了,如果仅是这样,大哥眼下能歉疚成这副样子吗?
  我皱着眉头说:“……你俩,你俩后来直接那个了吧?”
  “嗯……”
  临走之前,JP想要送给小羊一个礼物,他们有一天一起调试设备的时候,小羊的手机掉在地上,据她说后来听起来里面都是回声。于是JP就买了一个大约三千元的手机打算送给小羊。那天晚上中方设宴给法方送行,小羊同学多喝了一点,宴会结束JP送她回家的时候,小羊在车上就掉眼泪了,她说:“碰到一个对的人不像拧上一个螺丝那样容易。”JP握住她的手,他们两个就回了他的宾馆。于是事情发生了。第二天他走之前,把手机放在她枕头边上。
  “后来呢?”
  “通过一段时间的邮件,后来越来越少了。后来我又去了一次乌鲁木齐,听她的同事说,她已经结婚了。过得很好。”
  “要是她还没结婚呢?你会像来这里找我这样找她吗?”
  “……我不知道。”JP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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