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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回头。
在他的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
他只是突然惊觉,完全不知那个人什么时候来到了身后。
那个人简直就象是冥府中放出来的幽灵。
事实上,那个人的确已死了七八天,己没与可能是一个人,却只怕还没有到冥府报到。
这两天他还在人间徘徊。
他还是一具僵尸。
冷漠的脸庞,残酷的眼神。
站在张铁身后的那个赫然是铁恨。
“铁手无情”铁恨!
他面容如生,一个身子仍标枪般挺直。
僵尸的身子本来就挺直,直得很。
僵尸的脸庞,你又知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突然看到死板板的一张僵尸脸庞,你又害不害怕?
“铁都头!”
张铁失声惊呼,一张脸刹那死白。
他惊呼的声音很奇怪,完全不像是他本来的声音。
他面上的表情更奇怪,就像是一个人突然见到鬼一样。
他害怕见鬼。
铁恨仿佛没有听到,面上完全没有表情,双脚一跳,跳到了张铁的面前。
张铁一声怪叫,忙举起手中刀。
死在他这把刀之下已有不少人,刀上已有了杀气。僵尸不会死,却可能倒在刀的杀气之下。只可惜他的刀还未举起,铁恨双手正扼住了他的咽喉。
铁手本已无情,变了僵尸更不会留情了。
“僵尸——”张铁嘶声惨呼未绝,语声便已被扼断,舌头却被扼了出来。
他的眼也死鱼一样突出。
一般腥臭的气味突然在他胯下涌出,他的一条裤子已全都湿了。
铁恨这才松开手。
他的眼珠子在转。
僵尸的眼珠子是不是还会转动?
目光落在萧百草的尸身之上,铁恨的面上竟露了惋惜之色。
僵尸的面容是不是还有变化?
僵尸是不是还有感情?
鲜红的门,红如鲜血。
巷子里只有这扇红门。
鹦鹉楼也就在这红门之后。
门户已打开。
应门的仍是那个小姑娘,穿着套红衣裳,一双眸子黑如点漆的那个小姑娘。
给王风开门的时候,她上上下下最少打量了王风十眼,现在给常笑开门,却连正眼也不敢望一眼常笑,好像她已看出这卜人比王风更难惹。
她低着头,嗫嚅着道:“你们是……”
安子豪一旁道:“我们是来查案的。”
小姑娘这才看到安子豪,奇怪地望着他。
安子豪随即问道:“血奴在不在?”
小姑娘道:“在,我去替你们通传。”
安子豪还未表示意见,常笑已摇头,道:“不必,我们这就去找她。”
这句话出口,他的脚步已举起,一步跨入去。安子豪慌忙上前引路。
小姑娘赶紧让开,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讲。
她虽然年纪小,见识也不多,却已看出常笑亦是个官,比安子豪更大的官,无论常笑做什么,她都只能一旁看着,甚至连看最好也不看的,远远的躲避开去。
她当然没有跟在后面。
穿过回廊,走过花径。
花寒依稀梦,蝉语诉秋心。
一路上就只有花香,只有虫声,莫说歌声无影,连酒气都没有。
这并不像往日的鹦鹉搂,更不像是个妓院。
现在这时间正是妓院的黄金时间,但除了他们一行十人,除了开门的红衣小姑娘,没有其他人走动。
左右的楼房都有灯光,窗纸上亦有人影。
沉默的人影,仿佛在偷窥着这些不寻常的来客。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们莫非已听到了风声,先躲了起来?
常笑走着忽然道:“这妓院的生意似乎并不好。”
安子豪立刻摇头道:“只是今夜不好。”
常笑道:“我要来这妓院搜查一事已传了开去?”
安子豪道:“这里的地方虽小,人可不少,嘴巴很多。”
常笑道:“聪明人也很多。”
安子豪道:“事情发生在平安老店和鹦鹉楼两个地方,大人既去了平安老店,他们并不难想到接着必会来鹦鹉搂。”
常笑忽笑道:“昨夜出现的僵尸,是不是也是一个原因?”
安子豪勉强一笑,道:“我看就是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已打了两个寒噤。
夜色已很浓,这时候僵尸应己出动。
常笑盯着安子豪,说:“你的胆子并不大。”
安子豪苦笑道,“本来就不大。”
常笑道:“你真的相信有僵尸这样的东西存在?”
安子豪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个手下毫无疑问是给活生生吓死的。”
常笑道:“并不一定僵尸才可吓死人。”他一声冷笑,又道:“你那个手下,一个人私自转回,绝下会没有原因。”
安子豪道:“也许他有所发现。”
常笑冷笑道:“为什么你不说他看中了铁恨口含的避毒珠?”
安子豪没有作声。
常笑接道:“你还有的那个手下不是说过他们撬开棺材之际,看到铁恨面目如生,并不像死了七八天的人,王风告诉他们那完全因为铁恨口里含着的避毒珠,才能够保持尸体不变。”
安子豪点头。
常笑道:“那样的一颗珠子,你可知什么价值?”
安子豪道:“价值连城。”
常笑道:“是不是足以引人犯罪?”
安子豪微喟道:“我那个手下为人的确有些贪心。”
常笑道:“一个人作贼不免心虚,如果胆子本来就已不很大,不要说僵尸,一个人突然从棺村里站起来,已足以将他吓死。”
安子豪结结巴巴地道:“可是……棺村里卧着的是铁恨,铁恨已经死了七八天,已钉在棺村里七八天。”
即使是活人,给钉在棺村里七八天,就不闷死也饿死的了。
死人是不是还能复活?
这就是问谁,谁也会摇头。
但故老相传,死人是有可能变成僵尸。
这传说是否真实?却没有人敢肯定。
世间本就有很多令人无法相信,但又无法解释的事情。
这件事常笑是不是就可以解释?
常笑没有解释,冷笑道:“谁知道铁恨那七八天是否一直都钉在棺材里?”
安子豪道:“最低限度还有个人知道。”
常笑道:“你是说王风?”
安子豪道:“他一定知道,问题只是他肯不肯说老实话。”
常笑道:“在我的面前,没有人敢不说老实话。”
这是不是太夸口?太自信?
他补充道:“据我知道,在他的面前就只有一条路,没有人想走那条路。”
那一条也就是死路。
安子豪又不作声。
对于常笑的话,他不愿置仪,也不敢置议。
常笑接问道:“他是不是还在鹦鹉楼?”
安子豪道:“今早,我找他问话的时候还在。”
王风现在并不在。
鹦鹉楼中就只有一个血奴。
五丈宽的照壁散发着白粉的气味,聚会在奇浓嘉嘉普的十万妖魔,妖魔膜拜的魔王,十万把魔刀下的十万滴魔血,魔血化成的鹦鹉,还有血鹦鹉的十三个臣子一十三只血奴都已消失在这白粉的后面。
照壁已被粉饰得雪白,没有了魔画,只是幅普通的照壁。
在魔画的衬托下,这地方简直像个地狱。
美丽的地狱,一夜之间就毁在王风手下。
没有了魔画,这地方也只是个普通地方。
所以常笑并不像王风,第一眼并没有落在照壁之下。
他的第一眼落在血奴的身上。
这地方现在还有什么比血奴惹人注目?
血奴已换过了整套的衣衫,左半身已不像初生的婴儿,整个人已不像鹦鹉的臣子。
但她还是叫做血奴,她也依然美丽。
美丽的女孩子本就已惹人注目。
常笑的目光却并没有被她吸引,很快就转开。
硬底的皮靴,带刺的长鞭,三丈宽的大床,床顶上挂着的钩子,刚粉刷过的照壁,常笑的目光一一从上面掠过,才又转回血奴面上。
“你就是血奴?”他带着笑问。
“嗯。”血奴笑着应。
妩媚的声音,甜美的笑容,她好像很欢迎常笑的降临。
常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遍,道:“听讲你向来只穿一半衣服?”
血奴笑道:“这是事实。”
常笑道:“现在你穿得很整齐。”
血奴道:“因为我怕着凉。”
常笑道:“这几天都差不多,并不冷。”
血奴道:“昨夜出现了僵尸之后,这地方不知怎的就变得阴阴森森。”
一说到僵尸,她的语声就不很稳定。
常笑道:“你也怕僵尸?”
血奴道:“我只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的胆子普遍来说都不大。
常笑道:“那干吗你不离开,还留在这里?”
“我没有地方好去。”血奴的眼圈似乎红了。
一个女孩子如果还有地方去,亦不会留在妓院。
常笑道:“李大娘那里不好?血奴的面色马上变了,冷冷道:“如果好我根本就不会来这里。”
李大娘是血奴的母亲,做母亲的如果是个好母亲,做女儿的也根本就不会做妓女。
常笑点点头,目光转向放在那边墙下的棺材,道:“最低限度你也得搬走那副倌材,难道你不知道那副棺材就是僵尸的窝,僵尸随时都可能走回他的窝休息?”
血奴的脸不由白了,吃吃道:“这副棺材并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私自将它搬走。”
常笑道:“王风不肯将这副棺材搬走?”
血奴道:“我没有问他,今天早上一时间又醒不起。”
常笑诧声道:“他不在这里?”
血奴道:“早上一早就出去,到现在还未回来。·常笑说道:“整整的一天,他去了什么地方?”
血奴道:“不知道。”
“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他曾说过去找他朋友的尸体。”
“铁恨的僵尸?”
血奴点头道:“僵尸在日间据讲只是一具尸体,听他说,他是想尽快将尸体找到。”
常笑道:“为什么?”
血奴道:“只要找到尸体,他说也许就有办法制止铁恨再变僵尸,他似乎很不想他的朋友再变僵尸害人。”
常笑冷冷笑道:“他是个巫师?也懂得降魔捉鬼?”
血奴答不出。
常笑随又道:“如果已找到僵尸,他势必会搬回来,再放入棺材钉好,现在已是僵尸出现的时候,还不回来,难道他找不到尸体,索性找僵尸去了?”
安子豪插口道:“说不定他现在已找上僵尸,被僵尸扼住咽喉,再不会回来的了。”
这些话出口,他自己已先打了几个冷颤。
血奴的脸庞更加白了
常笑却全无反应,一样的面色,一样的笑容,目光落在棺材之上,道:“棺材的钉口之上,也一样可以看出棺盖这七八天之间是否都钉稳。”
不用他再行吩咐,方才解剖尸体的两个宫差已自越身而出。
仵作这一行出身的人,对棺材这种东丁本来就很有研究。
常笑也没有再行吩咐,转顾安子豪:“万通剩下的那一滩浓血,那一只黑手,在什么地方?”
安子豪道:“在楼下,楼梯后面的小屋子里。”
常笑目光又一转,道:“唐老大,唐老二,你们两个随他走一趟,董昌,你也去。”
唐氏兄弟应声走向安子豪,正向棺材走去的那两个官差中的一个应声亦停下了脚步。
常笑随即又道:“检验那棺材一个人已足够。”
董昌连声应是,改向安子豪走去。
安子豪慌忙退出楼外,在前面引路。
常笑看着他们四人离开,喃喃自语道:“浓血,黑手,这如果不是真的僵尸在作祟,相信就是毒药所做成的结果。”
这如果只是毒药所做成的结果,以唐氏兄弟对毒药的认识,再加上一个仵作出身的董昌,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了。
事情是不是这样简单?
灯光虽明亮,到了那边的墙壁,已变得暗淡。“棺材在暗淡的灯光之下,更觉得恐怖。那官差因此将旁边的一盏灯也拿过去。他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工作。做他这种工作,即使经验丰富,环境不够光亮,亦很容易判断错误。多了那盏汀,棺材使有了光采,虽然始终是死亡的象征,看起来总算已没有那么恐怖。棺盖已先后两次打开,第二次打开之后,就没有钉上,因为尸体己不在里面。尸体已变做僵尸跑掉。在未找到僵尸,未寻回尸体之前,棺盖钉上岂非就很多余。王风甚至没有将棺盖盖好,只是随随便便的搁在棺材上面,盖不住棺头,露出了两三寸的一道空隙。所以要打开这副棺材实在不是一件难事。那官差将灯放在旁边的一张儿子上放下,走前去,偏身一伸手,就将那棺盖捧开。棺盖一打开,飒的一个人就从棺村里直挺挺地弹了起来。僵尸!棺材是死人的东西。从棺材里出来的难道还会是一个活人?死人之中,据讲就只有一种僵尸还可以跳动。——那副棺材就是僵尸的窝,僵尸随时都可能走回他的窝休息。想到自己说过的这些话,常笑不由就机懔懔的打了个冷颤。其他的官差却吓惨了。血奴更就像踩了尾巴的母猫,尖声惊叫了起来。吓得最惨的当然是那个捧开棺盖的官差。他虽然仵作出身,这还是第一次遇上尸变,看见僵尸。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