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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若是乘势追击,并不难将云飘飘击杀剑下,但那边沈胜衣已然箭矢般凌空射来。
以沈胜衣身形出手的迅速,绝不难及时阻止黑衣人再下毒手。
黑衣人也好像知道没有时间刺出第二剑,身形骤起,一拔两丈,掠上了书斋的瓦面。
云飘飘这时候已经再支持不住,一个身子摇摇幌幌的倒了下去。
沈胜衣身形落下,手—探,正好扶住云飘飘,一看她只是右肩受伤,才松过口气。
他连随封住云飘飘肩头两处穴道,制止鲜血再外流,眼一抬望向书斋的瓦面。
黑认人的身形即时在屋脊后面消失。
凭沈胜衣的轻功,现在仍然追得及,他却只是怔怔的望了一眼。
然后他将云飘飘抱起来,抱向书斋。
云飘飘已经昏迷。
又是一夜的开始。
惨白的灯光之下,云飘飘的面色更显得苍白,简直就像是白纸一样。
到现在她才悠悠苏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了沈胜衣,她立时放下心来。
只要看见沈胜衣,她便会有安全的感觉。
沈胜衣坐在竹榻前的一张椅子上,看见云飘飘更醒,眉宇才开展。
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书斋。
今天的书斋也特别平静,除了丫环送食物来过两趟之外便没有其他人到来,周鹤苏仙夫妇亦是不见。
沈胜衣也没有向那个丫环打听,心情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
那个丫环当然是瞧不出来。
云飘飘同样瞧不出来,坐起了身子,昏迷之前的事情自然涌上心头,右肩立刻感觉到刺痛,侧首去,伤口已经被好好扎上。
沈胜衣即时道:“这个伤不要紧,十天左右相信就会完全痊愈的了。”
云飘飘回顾沈胜衣,感激的道:“幸亏你来得是时候。”
沈胜衣微喟道:“或者是你自己运气好。”
云飘飘笑笑点头,说道:“实在太好了。”
沈胜衣道:“你走运,杀你的人就得倒霉。”
云飘飘道:“不知道这一次要杀我的人是否前一次重伤我的人?”
沈胜衣道:“应该不是。”
云飘飘奇怪道:“你怎么会这样肯定呢?”
'奇'沈胜衣沉吟一下,道:“前一次的人若是用剑,你能够活到现在?”
'书'云飘飘以手抚肩,点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两次救我性命,叫我怎样报答你才是?”
'网'沈胜衣淡然一笑,道:“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要你报答。”
云飘飘感动地道:“我明白。”
她一顿接道:“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总有一天我会恢复记忆,到时候说不定我会令你很失望。”
沈胜衣说道:“你知道我希望你怎样吗?”
“怎样?”
“就是早日恢复记忆。”
“你很想知道我是什么人?”
“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可以说也是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我不忍看见一个人人变成这样。”
云飘飘一声叹息道:“你真是一个好人。”
沈胜衣无言。
云飘飘盯着沈胜衣,忽然道:“今夜你好像与平日有些不同。”
沈胜衣“哦”一声,问道:“有何不同?”
云飘飘道:“你好像满怀心事。”
沈胜衣笑笑。
云飘飘接问道:“是否因为我的缘故呢?”
沈胜衣没有回答。
云飘飘又问道:“我昏迷的时候,是否有什么事发生?”
沈胜衣摇头道:“没有。”
云飘飘道:“真的?”
沈胜衣失笑道:“你现在甚至已懂得怀疑别人的说话了。”
云飘飘赧然道:“我实不应该怀疑你的。”
她想想接道:“纵使真的发生了什么事,那件事如果与我无关,你当然没有告诉我的必要,若是有关而你不肯告诉我,一定也只是为了我好。”
沈胜衣只是笑笑。
云飘飘又道:“所以即使是与我有关,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沈胜衣笑道:“不错是有事发生,但与你完全无关。”
云飘飘若是零部件失记忆之前的云飘飘,一定看得出发沈胜衣说的并不是真话。
沈胜衣的神色与语气,都显然有些特别。
可惜现在的云飘飘,无论是怎样的神色与语气,对她都没有多大分别,方才之所以能够发觉沈胜衣满怀心事,不过是由于一种突然的感觉。
她完全相信沈胜衣的说话,转问道:“袭击我那个黑衣人后来怎样了?”
沈胜衣道:“掠上瓦面逃去。”
云飘飘道:“你看他会不会再来?”
沈胜衣道:“倘若再来,你千万不可与他交手,因为以你现在的体力智慧,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那么我应该怎样做?”
“逃,尽快逃往月洞门那边。”
“你就是住在那边?”
沈胜衣点头。
月明深夜中庭。
周鹤木然伫立在一株芭蕉之前,仰首向天。
他站立那里已经有一个时辰!
一声干咳突然在后面响起,他应声回头,就看见沈胜衣!
“沈兄!”周鹤一怔。
沈胜衣目光如电,盯着周鹤,道:“周兄在看什么?”
周鹤道:“天上的明月。”
沈胜衣仰首一望说道:“今天正是十五。”
周鹤道:“十五月圆,过了今夜,要等到下个月才可以看见这样圆的月了。”
沈胜衣道:“所以你就站在这里穷望着。”
周鹤颔首道:“赵松令对月写的那支小曲,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沈胜衣缓缓吟道:“自古欢须尽,从来满必收,我初三见你眉儿斗,十三窥你妆儿就,廿三窥你庞儿瘦,都在今宵前后,何况人生,怎不西风败柳?”
周鹤轻叹一声,重覆道:“何况人生,怎不西风败柳?”
沈胜衣接道:“赵松令这支曲写得并不好。”
周鹤颔首道:“以月来比喻少女,无疑是比较庸俗。”
沈胜衣道:“这正如玉壶清话载的‘一二初三四,蛾眉影尚单,待奴年十五,正面与君看。’一样缺乏风音,一点超脱蕴蓄也都没有。”
周鹤道:“不错。”
沈胜衣道:“周兄突然看起赵松令那支曲,相信也只是因为那两句‘何况人生,怎不西风败柳’罢了。”
周鹤无言。
沈胜衣接道:“现在才不过是暮春时候。”
周鹤道:“秋天已不远。”
沈胜衣道:“周兄到底有什么事情解决不来?”
周鹤一笑,道:“我不过—时的感触,沈兄想到那里去了?”
沈胜衣沉声道:“我们过去—直是好朋友。”
周鹤道:“现在也是的。”
沈胜衣道:“既然如此,周兄有困难解决不来,何以不肯坦白对我说?”
周鹤非常诧异地说道:“沈兄此言何意?”
沈胜衣目光一落,道:“武当派的伏魔剑法我虽知得不多,但仍然能够分辨得出。”
周鹤面色—变。
沈胜衣接道:“周兄虽然蒙住了脸庞,奈何周兄的身形举止在我来说实在太过熟悉。”
周鹤面色苍白,道:“沈兄已看出今天早上的蒙面人就是我?”
沈胜衣盯着周鹤,道:“我却是想不通周兄何以要刺杀那位姑娘。”
周鹤道:“当然想不通。”
沈胜衣追问道:“究竟为了什么?”
周鹤道:“一定要知道?”
沈胜衣道:“你若是坚持不肯说,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周鹤道:“可是你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以你的聪明,纵然我不说,相信不久你亦会查出真相。”
沈胜衣道:“所以你们何不索性说出来,省得我到处打听?”
周鹤道:“你的好奇心,仍然是这样重。”
沈胜衣道:“天生如此,很难改变的了!”
周鹤道:“一个人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件好事!”
沈胜衣道:“这句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
周鹤淡然一笑,举步走向花径深处,沈胜衣亦步亦趋。来到了一座假山旁边,周鹤停下了脚步,道:“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将这座庄院关闭?”
沈胜衣道:“你已经说过的,两个原因—一”
周鹤道:“还有第三个原因。”
沈胜衣道:“洗耳恭听。”
周鹤道:“我的家财并非已经花得七七八八,而是早在四年之前,便已经花光了。”
沈胜衣道:“你关闭这座庄院却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
周鹤道:“因为在两个月之后我才知道家财已经花光,不过有一个人在暗中替我张罗支撑。”
沈胜衣试探道:“苏仙。”
周鹤浑身一震,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沈胜衣道:“除了苏仙之外,还有谁肯为你这样做,又有谁这样做能够隐瞒你一两年之久。”
周鹤无言点头。
沈胜衣道:“要维持你这座庄院的开销并不容易。”
周鹤道:“的确不容易。”
沈胜衣道:“我记得你说过她乃是一个孤女,自幼为武林前辈雁荡山慧因神尼收养。”
周鹤道:“她是这样告诉我,而我也的确是在雁荡山游玩的时候认识她。”
沈胜衣道:“你见到她的时候慧因神尼正因为强敌到来寻仇,虽然力杀三人,自己亦死在对方的凌厉击反之下,苏仙也被打成重伤,是你将她救回。”
周鹤道,“事实是如此。”
沈胜衣道:“以我所知道,慧因神尼并不是一个有钱人。”
周鹤道:“她不是。”
沈胜衣道:“那么……”
周鹤截口道:“你可知我怎样发现这件事?”
沈胜衣道:“正要问你。”
周鹤徐徐道:“很多人都以为我花钱有如流水,并没有一个数目,其实我是有的,只不过每隔三四年我才整理一次,因为这在我来说实在是一件苦事。”
沈胜衣说道:“你应该聘请一个管账的……”
周鹤道:“这里本来有一个,但不幸被我发觉,我用出去的银两最少有三份之一是落在他的袋子里。”
沈胜衣道:“所以你索性就自己来管了!”
周鹤颔首,道:“我却不是因为整理帐目才发觉苏仙的事情。”
沈胜衣道:“哦?”
“你是知道的,我平生虽然喜欢结交英雄豪杰,个性还是偏向静的一方面。”
“从你的喜欢书画不难想知。”
“所以在别人热闹的时候,我往往一个人溜出来,到书斋清静一下!”
“这与苏仙又有什么关系?”
“一次我就是这样溜出来,本来是打算看书的,走到一半却又改变了主意。”
“结果去了哪里?”
“回房间。”周鹤叹了一口气:“因为我忽然发觉,这样冷落她,实在太对她不起。”
“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回去并不见她,找遍了整个庄院也是不见,正当我奇怪她哪里去了的时候(奇*书*网^。^整*理*提*供),她忽然又在小楼内出现。”
“哦?”
“当时我正在小楼之外徘徊,任何人走过,绝对瞒不过我的耳目,正值隆冬,房间的窗口又是在内闭上的。”
“你当时有没有问她。”
“没有。”
“只是暗中观察。”
“我的好奇心相信绝不比你少。”
“结果有何发现?”
“她每隔两三天总会这样不知所踪几个时辰。”周鹤目光一落。“我仔细搜遍整座小楼,结果发现了一道暗门。”
“暗门之内是什么?”
“一条地道,我完全不知道有这样的一条地道。”
“通往什么地方。”
“隔壁一座小庄院主要原是姓李,但后来我一查,才知道早已经易主。”
“你可有从那条地道过去隔壁一看究竟?”
周鹤点头道:“那座小庄院之内,只住着两个中年妇人,我暗中偷窥,见她们将一些类似帐簿的册子交给苏仙,态度都显得非常恭敬。”
“当时你有没有闯进去?”
“你看我可是一个如此鲁莽的人?”
“不是。”
“我生怕被她们发现,连随退了回去,从那天开始,暗中留意那间庄院的人出入,却见出入的就是两个中年男女,再看多几次,那个男的并不像男人,也正是我所见的两个中年妇人。”
“有没有跟踪他们。”
“但没有什么收获。”
“你当然不会不一探那座庄院。”
“当然!”
“有何发现?”
“我是在肯定庄院内只有那两个中年妇从之后,待她们都离开才偷从地道进去,”周鹤沉声道:“我找到了那些类似帐簿的册子。”
“上面记载着什么?”
“一些人名与及银两数目。”周鹤的语声更低沉。“我细看一遍那些人名,不由得赫了一跳。”
“你认识他们?”
“有些。”
“你吃惊什么?”
“他们全都是先后被暗杀的江湖中人,不少据说是死于七杀庄杀手的手中。”
沈胜衣耸然动容。
周鹤接道:“名字虽不是苏仙的笔迹,那些数目却是。”
沈胜衣道:“如此看来,她纵然不是七杀庄的首脑,也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了。”
周鹤道:“之后我一直留心她的一切,又发觉她每一次回来,总带返一包银两,她却是将那包银两放进我的钱库内。”
沈胜衣说道:“因此,你才去整理帐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