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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手阴神那些人,决不是你们所能对付得了的,没有费者哥相助,你们所付的代价必定十分重大。去吧!去找他……”
“你……”
“我要走了,后会有期。”
“姬兄……”
他脚下一紧,头也不回急急走了。
高黛长叹一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不胜依依。
东厂专使偷偷溜掉了,金蝉脱壳计用得十分高明。
两家走狗奉命停止活动,表示集中全力保护留在姑苏驿的专使,掩护真的专使远走高飞。因此城外已经走狗绝迹,没有安全的顾虑。
姬玄华本来就半公开活动,一点也不介意三家走狗的监视,走在大道上往来快速,走狗们不可能仓猝间集中人手对付他。
除非行刺暗杀,没有人敢出面自讨没趣,因此他来去自如,在城外是他的天下。
沿途没有人跟踪,他放心大胆赶路。
离开高黛,他毫无留恋地各奔前程。对这位侠义女英雄,他始终有格格不入的感觉,感情上毫无波澜,先天上就在意识上划下了不可能跨越的鸿沟。
当然,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女孩很美,相当可爱,但却没有意气相投的认同感存在。他宁可与镜花妖这类女人交往,镜花水月这类女人,没有像女神一样的尊严面孔,那才是真正的女人,逢场作戏最好的女人。
想起女人,他有点心动。
唐季华,这位气质千变万化的小姑娘。
相处为期短暂,他却有熟稔契合的感觉。
他叫玄华,唐姑娘叫季华,是巧合吗?仅在名字上双方就拉近了一步。
想起唐姑娘在船上,所流露的温顺柔婉少女风情,他怦然心动。他不知道那晚在窄小的船舱内,他是怎样度过浪涛排空的半个时辰。
假使姑娘把他制住,结果如何?
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线,把他俩牵连在一起,想到唐姑娘,唐姑娘果然出现在他眼前。
唐姑娘一身青袍,打扮成明眸皓齿的小书生,在农舍的门口,笑吟吟地迎接他。
“辛苦了,姬兄。”唐姑娘欣然抱拳行礼:“你匆匆忙忙,不会是有跟踪吧?刚沏好的茶,请进。”
“是龙井吗?”他进门便嗅到茶香:“谢啦!正感到口渴呢!”
“不许牛饮哦!”姑娘俏巧地替他斟上一小杯:“只带了一小袋,茶具是农舍主人的。”
“你的两位侍女呢?”
“这……”
“没带来?”他喝了一杯润喉:“谢谢你释放了高夫人母女,我保证一定会遵守诺言。其实谈不上遵守,专使们已经用金蝉脱壳计跑掉了。”
“咦!你知道了?”
“是你们设计的?”
“是生死一笔设计的,瞒住了所有的人。一早便船发阊门,走山塘出浒墅关。我们都以为他会在今晚动身,这老人精的确厉害。”
“哼!他逃不了的。”
“姬兄,荀东主仍然希望你接受他代偿的两万银子……”
“你真以为我是为了钱而胡作非为?”
“哎呀!我猜对了。”姑娘兴奋地娇叫。
“你猜对什么?”
“我猜你用讨债作借口,惩罚那些害民贼,我没看错人,我好高兴。”姑娘得意地说:“人人都说你是贩卖人口的勒索凶犯,是花花公子,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结果,你错了。”他接口:“我一定要讨回拍卖朱雀功曹的二万两银子,仍然是见了漂亮女人就嬉皮笑脸的花花公子。你高兴的是,荀秋阳南货行的船,不会再受到我的骚扰,因为欠债人已经不在货船上了。”
“就算我错了,我仍然要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一臂之力?”
“是呀!助你追讨两万银子的债,助你追回已落在生死一笔控制下的镜花妖。”姑娘眉飞色舞:“有我相助,成功的机会倍增。”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好朋友。”姑娘脸一红:“不打不相识,你不觉得我这个人也不俗吗?”
“岂仅是不俗?”他用夸张的口吻说:“你是令人惊奇的太湖精灵。咦!你敢助我讨债?”
“有什么不对吗?”
“生死一笔会要毛巡抚抄你的家。”
“连荀家也并不知道我家的底细,三家走狗更毫无所知。我家暗中帮助荀东主是无条件的,没有把柄或痕迹落在他人手中。走狗们死光了,才是天大的好事。目下恶贼们离开苏州了,出了任何意外,也不会连累苏州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不,我不要把你牵扯进这种杀头抄家的灾祸里。”他断然拒绝。
“要抄嘛,也只抄你的家。”
“什么意思?”
“因为我正打算冒充你,制造一些事端。”
“什么?你……”
“我的小名也有一个华字,只要一通名,就有人怀疑到你头上,妙不妙?”姑娘得意地冲他做鬼脸。
“岂有此理!”他大为不满:“你简直……”
“姬兄,别生气嘛。”姑娘笑吟吟替他斟茶:“我认识他们藏匿的船,你很难找到他们的。”
“我会找得到的,门路多得很。你敢冒充我……”
“姬兄,你知道我的化装易容术很不错,即使不冒充你,我也可以把他们整得焦头烂额。你却盲人瞎马似的沿途摸索,一事无成。”
“你是存心和我捣蛋……”
“答应嘛!”姑娘挽住他的肩膀倚在他背后催促:“不要推三阻四好不好?我不希望我敬佩及喜欢的人,是一个执拗刚愎的莽夫。替我引见费兄,动身愈早愈好。”
“这……人手不够呀!他……”
“如何?”
“我以往办事都是独来独往。你的侍女呢?”
“她……她们……”
“他们的武功不错,六合解脱神功火候不差。”
“她们不来。”姑娘吱唔其词。
“你老爹来?”
“不,他也不能出面。”
“那你。”
“快走啦!你的行囊我已经替你整理好了。“姑娘岔开话题:“他们走了快有五个时辰啦!再耽误恐怕永远追不上了。”
“这……”
姑娘已一溜烟往内院走了,他只能摇头苦笑。寄宿在农舍,他只有简单的行羹,从生祠抢获的珍宝装了箱笼,寄存在可靠的隐秘处所,哪能说走就走?
其实,他也急于动身,而且也感到追踪不易,船如果不靠码头,怎知道哪些人藏在哪艘船上?
河上往来的大小船只甚多,根本不可能逐船盘查。
当姑娘提着两个大包裹冲出厅堂,他只好认了。
但一到河边他愣住了。
是一艘普通的单桅双舱客船,不是唐家的华丽快舟。有五个健壮的舟子,一看便知虽则一个个孔武有力,但显然没练过武功,那位船主已经年近花甲老态龙钟了。
“我雇来的。”姑娘不理会他的惊讶,跳上船钻入前面的客舱:“这种船如不载满客货,速度是相当快的,也不引人注意。我家的船目标特殊,不能用作追踪船。
“就你我两个?”他钻入舱傻了眼:“挤在这么一点点地方作长期追踪?”
“这是住六个人的客舱呢,你还嫌小?”姑娘还没会意,将他的包裹放在右侧:“你睡这一面,留意右面的船只。我负责监视左面同航向的船,我老远便可看出他们藏身的船只。如无意外耽搁,在常州以北至舟阳途中,才能追上他们。”
姑娘不理会他的惊诧,迳自打开自己的大包裹,幽香充满全舱,是女性的裘被、衣裙……衣物另用布帕包住,只留下一床叠好的丝绵被,一转身,便看到发愣,且面红耳赤的姬玄华,跪坐在一旁手足无措。
姑娘这才会过意来,蓦地脸红到脖子上了。
“我……我我信赖你……”姑娘转身以手掩面,语音几不可闻:“我会适……适应江湖儿女生涯……”
“要……要是让你老爹看到这种光景。”姬玄华吃惊地说:“他……他会打破我的头。”
“你如果欺负我,那就会。”姑娘胆气一壮,掩面偷笑:“我爹对付强豪恶霸,最喜欢打破对方的脑袋。那晚在船上,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你如果信赖我,会在茶中放麻沸汤?”
“你不要冤枉好人。”姑娘忘了害羞,转身瞪着他:“怕你禁不起风浪……”
“好了好了,晚上我到后舱和船夫挤一挤。”他只好让步。
船已经启航,正进入枫桥镇,所谓船到江心,这时想换船已来不及了。
薄暮时分,船驶入浒墅关钞关码头。依姑娘的意思,船需昼夜兼程。但姬玄华要在这里打听消息,从虎丘生祠偷偷溜走的另一群走狗,带走了大批金珠,在这里换船,很可能与生死一笔后继的一群恶贼订有会合的行动计划,在这里或许可查出一些线索。
钞关码头船只甚多,只有货船要检查报关,普通不兼带货物的船只,停泊在码头末端一带。
船毗邻一艘中型自用船只系缆,邻船的中舱灯火辉煌,一群粗豪的大汉,与三四个妖艳的女人,正在兴高采烈晚膳,酒菜香以及粗俗的话语声浪透舱而入。
两人打算在街上晚膳,略加拾掇便登岸走向灯火阑珊的大街。
浒墅关是一座大镇市,是北行船只第一座必须查验的钞关。如果是货船,要半天或一天的停留,报关纳税凭单放行,逃税者在这里各显神通,所以是一座十分复杂的码头,龙蛇混杂狩猎场,市况相当繁荣,地当山塘河的会合口,是走私船只夜间活动的范围。
在这里,衣食住行酒色财气,苏州有的这里都有,只是规模小得多,比枫桥镇复杂十倍,夜间没有夜禁,码头上昼夜都有人忙碌。
进入虎风楼,楼上楼下几已满座,这座食客以粗豪江湖人士为主的颇有名气酒楼,生意兴隆酒菜实惠而且价格大众化,也是江湖朋友聚会的好地方。
总算在楼上弄到一张小桌,食客的喧闹声震耳欲聋,猜拳劝酒声此起彼落。
灯火并不怎么明亮,两人的书生型打扮,总算没引起多少人注意,这里是读书人不敢来的地方。
“你对这地熟悉吗?”姬玄华问。
“没来过。”唐姑娘摇头苦笑:“出门闯荡的日子似乎不怎么好过呢!这地方怎么这样乱?”
“回去做大小姐还来得及,小华。”两人已相当熟稔,姬玄华托大,叫姑娘小华,要姑娘叫他大哥:“江湖儿女的生涯,充满危险刺激和无奈。当然也可以过锦衣肉食的生活,但必须混出像样的局面,有人,有权势,有钱,同样可以带了一群人耀武扬威遨游天下,我可以办得到,但我不想这样做,你跟着我……”
“你不要替我担心,你能过,我也能过。”姑娘正色说:“我不想窝在家里锦衣肉食过一生,早就想到天下各地开开眼界,女人一旦成家,这辈子算是上了络头戴了枷,白活了。”
“但是,你想到后果吗?”姬玄华大感不安:“你老爹急流勇退,就因为江湖诡谲难以施展,一个女孩子更是荆棘重重,镜花水月这些人就是活榜样。带一些人到天下各地游览并不坏,与在江湖闯荡是两码子事,带了剑涉入江湖事,可不是好玩的。你既然来了,我会尽全力照顾你,事了我要亲自送你回家,不许胡闹,知道吗?”
“人家听你的啦:”姑娘心不甘情不愿应诺。
“你是偷跑出来的,对不对?”
“是,也不是。”姑娘颇为得意。
“怎么说?”
“我负责暗中留意荀家的船只,直到船过了江。你别小看我,我到过不少地方,北镇江,南杭州,就是……就是没到过江北。”
“所以,你想乘机过江。”
“有你,我就敢。”姑娘缠定了他:“你也该提携后进呀!哦!你在干什么?”
店伙送来了碗筷,一缸饭,五色菜肴,没有酒。酒能乱性,他不敢喝,有姑娘在一起,姑娘太信赖他,他必须自我约束。
他自己的碗覆在桌旁,竹筷在碗底摆成交叉斜十字,不伦不类,难怪姑娘起疑。
“你吃,别等我。”他说:“我在等消息。”
“等什么消息?”姑娘更为迷惑。
“我要见本地的大爷。”他解释,指指覆着的碗:“这表示非见不可,不见就天翻地覆。”他再指指斜交叉的竹筷:“平摆在碗旁,表示和平洽商;平搁在碗上,必须以平等地位商量;交叉,必要时武力解决。”
酒楼上食客甚多,来来往往身份难时,店伙也来往张罗,川流不息。这地方的店伙,与普通的小食店单纯小二哥不同。酒楼也是转播消息的最佳所在。
“是江湖人公认的信号?”
“天下大得很呢!各地所用的信号各有不同。这种信号,只限于大江以南这一段漕河两岸埠头。你老爹也应该知道呀?”
“你好像记性很坏。”姑娘俏巧地白了他一眼:“我爹早就不管江湖事了,也不许子女介入江湖是非。这次是荀家情势急迫,不得不伸手助一臂之力。”
“呵呵……”
“你笑什么?”
“这叫做掩耳盗铃。”
“你……”
“吃啦吃啦!”姬玄华含笑催促:“不必等我。”
“可以叫店伙多给一付碗筷……”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