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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一般的静,十具尸体静静地躺在血泊中,没有受伤的人,也没有呻吟声传出,致命之伤全在胸口心坎附近要害,说狠真狠。
他进入草棚,点起油灯。棚内的景物依旧,他熟悉的物品似乎并未移动过,但主人祖孙却不在。空间里,隐约可嗅到已变了味的血腥。
推开后门,星光下,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大土堆。
“我害死了你们!”他爬伏在土堆前厉叫,其声凄厉。他声泪俱下,心中在淌血。
他回到屋前,解一具尸体的剑鞘插了冷虹剑,拾起银囊,发出一声凄厉的震天长啸,踉跄向东走向茫茫荒原。
这儿是南陵附近的一座破庙,地势偏僻,最近的村庄也在两里外,庙共三进,已经破败不堪,四处散落着断瓦秃垣,年久失修成了狐鼠之案,神像都已崩但已看不出昔年的风貌。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谁还有心情修庙?
这里是林彦的藏身处。每一两天,他必须变换藏身的地方,以免被走狗们盯梢。
他在破殿堂的黑暗角落丢下银囊,拖出藏在朽木堆里的包裹,想打开睡具,却又颓然放手。他那有心情入睡?天快亮了,也是他练功的时候了。
他盘膝坐下,剑置在膝上,心乱如麻。张老人祖孙的悲惨形像不时在眼前幻现,耳畔仿佛听到他们的呼号:替我报仇,替我报仇……替关中的悲惨百姓报仇……
“我害死了他们……”他掩面低号。
心潮又开始汹涌,毛发森立。也许世间真的有鬼神,是不是张老人祖孙的阴魂跟来了?
他像一头嗅到危险气息的猛兽,全身出现反射性的痉挛,深深吸入一口气,他用感觉来搜寻危险的征候。
久久,擦一声轻响,他擦亮了火招子。壁根有一只破碗,半盏油,两根灯芯。点亮了灯,他闭上虎目调和呼吸,不理会身外事,渐渐进入忘我境界,灯火却在摇曳不定。
破神龛上,并肩端坐着三名寿眉全白,宝像庄严的高年僧人,穿了青僧便袍,各带了一把佛尘。他们像是入定,声息全无,似乎呼吸已经停止了。
双方相距约四丈左右,谁也不理会对方。
久久,东方天际出现鱼肚白,
油将尽,破殿堂中光线渐暗。
他呼出一口长气,行功已竣。
中间的老僧寿眉轩动,终于张开依然明亮的双目,用低沉缓慢的嗓音说:“南无普贤菩萨!施主所练的先天真气,可有名称?”
“大师大概瞧不起玄门气功。”他木无表情他说:“同时,在下所练的并非先天真气,而是正宗的内家气功。”
“老衲着相了。施主杀气直透华盖,可是动了无名?”
“正是。”
“为了老衲?”
“大师以为如何?诸位大概在二更左右便到了。”
“老衲三更初正便来了。”
“有何指教?”
“施主可是姓林?”
“不错。”
“施主侠驾莅临陕西,有何贵干?”
“峨嵋三老,诸位僧隐峨嵋,出家人四大皆空,是否不宜多管在下的闲事?”他的语气渐变。天下间的僧人,惟有峨嵋的和尚念普贤菩萨佛号,所以他猜出他们是峨嵋三老,宇内少数已修至不坏金刚境界的高僧。本来他该尊敬这三位老前辈,可是,目前悲伤与自疚,已令他心情有了极度紊乱的变化,不想见任何人,对在此守候他的人更不表欢迎。
“不然,佛说出世必先人世,老衲袖岂能不管?”
“你要管些什么呢?替梁剥皮捉我?”
“如果梁税监被刺殒命,施主可知道陕西要有多少人遭殃吗?”
“如果他不死,又有多少无辜的人遭殃?比较了吗?”
“死了一个税监,朝廷还会派一个来,甚至两个来。”
“下一个来的人,至少不会比这一个更恶毒。”
“施主可知道毒龙手下的十大杀星?”
“听说过,这十个爪牙是毒龙的贴身死党。”
“施主能以一敌三吗?”
“能。”他不假思索地答。
“他们四个上,或者五个……”
“他们总会有落单的时候。”
“施主显然心有顾忌,有顾忌则心虚,由虚生怯,必陷苦海永无胜算。”老僧苦口婆心加以劝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不报,时辰未到。这种人性已混丧心病狂的人,自有上苍惩罚他永沦阿鼻地狱。施主年青有为,何必以有用之身来冒此风险?练武人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无外无内,融孕于万物之中,生化于……”
“这些道理我都懂。”他拔剑而起,庄严他说:“人,总是会死的。即使大师能修至肉身舍利,在下也修至无外无内天人合一的无上境界,同样地不会永生,同样会走向死的最后归程。你留下舍利我留下不朽,生命依然归于寂灭。”他高举冷虹剑,一字一吐:“那有何用处?个人的成就既无益于国计民生,无利于天下万物,与行尸走肉有何不同?一块顽石经过千年万载,空茫死寂不生不灭,它依然是一块顽石,对任何人都没有意义。告诉你,天下间像你这种人,多一个少一个并无多少不同。告诉你,在下年轻,有血性,知好歹,辨是非,十余载辛勤苦练,并非为了求一己之福,我要为苍生尽一分心力。你说我匹夫之勇也好;说我为患天下也好;说我以己之所欲施之于人也好;我不会计较,我要高举侠义之剑,拚满腔热血与邪恶周旋到底,永不退缩,永不屈服,勇往迈进,毫不迟疑。你们如果想阻止我,切勿轻试。”
铮一声暴响,他掷剑入鞘,语音转厉:“在下进来时,灵智已被悲痛与愤怒所蒙蔽,事实上你们有足够的机会毙了在下,而你们并没有偷袭暗算。因此,在下领你们一分情。下次见面,在下当退避三舍让你们一次。再见。”
声落,他抓起银囊与包裹,一脚踢熄灯火,一闪不见。
三个老和尚你看我我看你,做声不得。久久,仍然是中间的老僧说:“师弟们,如何是好?”
“我们真该早早动手的,错过机会了。”左面的老僧说,脸上有一丝苦笑。
“刚才该留下他的。”右面的老僧说。
“能留下他?你知道他点灯的缘故吗?”中间老僧问。
“师兄之意……”
“他有意让我们看他所练的气功。”中间的老僧苦笑:“你们没留意他脸上的肌肉变动,时松时紧时红时白,灯火也随着摇曳舒张,你们听说过这种古怪气功吗?”
“好像是两仪真气。”
“两仪真气决不会令脸色自然变易。总之,那是一种从未听说过的邪门魔功。如果咱们动手,知己不知彼,后果可怕,岂能冒险?”
“那……咱们如何向四客交代?”
“四客只要求咱们做说客,把他劝离陕西免树强敌,能接下崆峒四老聚力一击而无损的人,四客怎肯冒险与他一拼?再说,反正四下无人,咱们只说等到的人不是姓林的,岂不平在大吉……”
蓦地人影飞射而入,老公鸭嗓子刺耳:“好哇!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名鼎鼎的峨嵋三老,居然撤起谎来啦!你们犯了佛门那一戒?”
接二连三进来了八个人。先前发话的人满脸横肉,年约花甲,身材高大,鹰目炯炯不怒而威,佩的剑长有三尺六。四客江湖客莫致远到了。后面的七名大汉中,有崂山双奇在内。
三僧变色而起,跃下神龛。
“人呢?”江湖客问。
“走了。”中间老僧答。
“真是姓林的小辈?”
“他通名号说是林彦。”
“那就对了。他怎么说?你们劝了他?”
“劝了,他不肯走。”
“那……你们没留下他?”江湖客脸色变了。
“贫僧无能。”老僧说:“他走得太快,根本无法拦住他。轻功之佳,武林罕见。”
“哼!你们一定是有意放他走的。”
“莫施主岂可血口喷人?”老和尚不悦地说:“贫僧无能,告辞。”
“你们要往何处去?”
“出栈道迳返峨嵋。”
“你不怕梁公公要秦王致书蜀王,封你的峨嵋山门。”
“蜀王为峨嵋的护法檀樾,你以为他会听秦王的摆布?算了吧,莫施主。”
“你们如果不留下,恐怕出不了陕西,信不信由你。”
“你威胁老衲么?”
“好说好说。”
“老衲却是不信。师弟们,走!”
“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返回钦差府,石统领会以上宾待你们,不然……”
“老衲返山之期将届,行程尚远,此次远留西安五日,已误了四日行程,请代转告石施主,老袖无脸见江东,不敢往辞,恕罪恕罪。”
“好吧,你们走,石统领会在前途相候。对那些不听使唤的人,石统领有一套最灵光有效的办法对付他的。好走,莫某不送了。”
第二天,峨嵋三老在咸阳渡口失踪。
第 六 章 威迫利诱
天罗地网张开了,五个罗网中枢已建立完竣,眼线密布,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派至各州县的高手正被陆续召回,各地的税站因缺乏高手撑腰,不敢太大胆妄为了。
石和尚被劫的消息,把走狗们激怒得快疯了。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小辈,居然胆大包天向钦差府的人抢劫,那还了得?简直欺人太甚。但木客十名高手无故尸横永安村,却令走狗们人人自危,聪明的人心中有数,这桩血案必定与林彦有关。
这是自虬须丐失踪之后,走狗们死伤最惨的头一桩血案,大事不妙。
林彦混在下九流社会,他像猫一样有耐心,像豹一样机警,留意钦差府的动静,守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耐心在等候梁剥皮外出,准备行博浪一椎。
可是,他到底缺乏经验,也没有可用的人手,始终无法掌握梁剥皮的行踪。有一天被他在北大街等到了。可是,梁剥皮的仪仗比秦王出巡还要神气,仅是鸣锣开道的人就有二十名之多,一排八人大轿型式完全相同,每一大轿不但轿夫高矮衣着相同,连四周的护卫也人数相等,谁也不知道这恶贼藏在那一乘轿内。
他想到外地去等。梁剥皮经常带了大批走狗和北卫军至各州县巡视,名义上是视察税务,事实是至各地搜刮,最远一次曾经远至大漠花马池附近,两千名亲卫军所经处,各地等于是遭了一次兵灾。
在路上行刺要方便些,他必须确实地掌握梁剥皮的行踪;据他所知,梁剥皮如果出巡,在两百里之内必定秘密出发,远出两百里方大张旗鼓沿途示威。因此如不能确实侦悉奸贼正确的行期,一切徒然,他不能远出两百里外去等,谁知道奸贼向那一方巡视?
人手不够,他极感苦恼。
虬须丐在何处?有一个老江湖提携,该多好?
他必须找到虬须丐,他太孤单了。
在钦差府附近等了好几天,这种守株待兔的工作单调、枯燥、乏味,等得他心中冒烟,一无所获,委实不是滋味,不但不见梁剥皮出入,甚至连陕西人恨之入骨的毒龙石统领,也不见出现。唯一可见的有名人物是副统领王九功。这位据说手无缚鸡之力的狗头军师,出入极少乘坐车轿,但带的随从却是不少,最少也有十二个人前呼后拥。这些随从都是武艺高强的江湖风云人物,但打扮与穿着与毒龙的爪牙不同,一看便知统领与副统领之间,各拥有自己的心腹爪牙,也可以看出两人的职掌内外分明。
王九功不是林彦的猎物,这位面貌阴沉不苟言笑的狗头军师手无缚鸡之力,杀之不武。
年轻人耐性有限,他不愿再等了,开始离开城关,至城外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得到虬须丐的消息。
山东关向东行,二十里便是有名的灞桥镇,往昔出关东下的人,送行的亲友皆在此饯别。镇西便是横跨灞水的灞桥,有些人称为销魂桥,桥面甚低,像是浮在水面,十五座石礅似乎一天天往下沉,其实是河道日渐淤塞,河水也一年比一年少了。
他在灞桥镇混了一上午,午膳后出镇西行,准备晚间仍在城内活动。刚接近桥头的高大牌坊,身后蹄声如雷,八匹健马拥着一辆轻车,以全速冲来。他闪在一旁,心说:“这些人怎能在桥上飞驰?咦!”
下游河岸的大柳树下,突然闪出一个青衣人,一声冷叱,左手一扬,一把大型飞刀以可怕的奇速,射向驶近桥头的轻车。青衣人也用令人目眩的速度,拔剑随飞刀向保护轻车的骑士扑去,吼声震耳:“杀梁贼……”
闪在牌坊柱下的林彦一怔,车内是梁剥皮?可能吗?
已不容他多想,双方接触。
一名骑上仓卒间拔剑急挡飞刀,可是已来不及了,飞刀一惊而过,射向车门,“叮”一声怪响,飞刀反震坠地。有金铁声传出,车门是裹铁的,飞刀射不透车门。
同一瞬间,两名骑上飞跃下马,双剑齐出,速度骇人听闻,恰好截住了青衣人,三剑接触。
“捉刺客!”有人大叫。
马车驰上了桥头,由四名骑上护驾。
“铮!”三剑接触火星飞溅,青衣人暴退丈余,功力比两骑上差了一大截。
林彦本想扑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