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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彦掏出了另一把铁莲子,这玩艺可不是泥做的了。
“高手将到,我们给他们一次精彩的二合一八方风雨。”林彦向姑娘说:“你准备好了没有?”“我正感到手痒。”姑娘手一扬,一串制钱整齐地衔尾上升,最先一枚到达顶点,最下一枚恰好离掌上升,当后顶点的一枚成小弧度下降,一阵清鸣,制钱整齐有序地叠落在她的掌心。
林彦将竹片插回腰带,不再使用这种顽童打雀用的玩具,改用双手发射泥丸和铁莲子。
两人相距八尺左右,状极悠闲。
站在屋脊上,看不到屋下的情景,却可听到猬集在下面的人,鬼吵鬼闹的声浪。
对面那排房屋的瓦面,屋脊出现了两个人。这里本来是竹簧片的有效威力范围,但林彦已停止使用竹簧片了。这一带已成了安全区,可监视林彦所占的屋顶。
一声暴叱,瘦竹竿中年人跃登屋顶,位于芝姑娘左首,相距约两丈余。
共上来了九个人。曹明位于林彦的右首,剑已撤在手中,神情狞恶已极。
林彦与姑娘相背而立,双手自然下垂面带笑容。
“曹兄,让在下先会他一会。”瘦竹竿中年人用老公鸭嗓子说,声音沙嘎刺耳。
“洪兄,小心他的暗器。”曹明说。
“雕虫小技,何足道哉……”
“哈哈哈哈……”林彦仰天狂笑。
这瞬间,林彦与姑娘身形疾转,自背向变为面向,四只手急剧地挥舞,破空厉啸动魄惊心,钱飞弹舞,漫天彻地连续飞射,如暴雨打残花。
人双脚灵巧地滑动,身形忽左忽右疾转如风,双手起落快得令人目眩,暗器的速度快得令人肉眼难辨。
“哎……呀!”一位高手滚下屋去了。
“嗯……”同时又倒了一个。
瘦竹竿中年人洪兄认为林彦的暗器是雕虫小技,一双大袖狂野地挥拂,护住全身泼水不入,泥丸在衣袖爆炸,泥粉四散,铁莲子击中衣袖的响声,如中金石。
片刻间,洪兄共挨了二十枚暗器之多;似乎暗器并未发生作用。
终于,铁莲子换上了快速绝伦的青芒。
那是四寸长的扁针,锋利无比。
“嗤!”扁针贯穿衣袖,破围而入。
“哎……”瘦竹竿洪兄惊叫,侧跃八尺,右肩外侧裂了一条血缝,衣裂血出。
“啪啪!”姑娘两枚制钱全射在洪兄的腹胁下,被神奇的护体奇功震落瓦面。
但震落不了林彦的扁针。同是内家练气高手,功深者胜。
另一枚扁针,钻入洪兄的左大腿内股部位。
洪兄大叫一声,跌落屋下去了,再不见机溜走,下一枚可能致命啦!
林彦与姑娘身形倏然停止,屹立原地点尘不惊。
屋顶留下了三个人。曹明、红面老人古兄、另一个五短身材像猿猴般的中年人。
三个人脸都没受伤,但泥丸在身上爆裂留下的痕迹,尽说明他们谁也未能逃过暗器的袭击。曹明的胸口心坎部位,共有四枚弹子爆炸的遗痕。
三个人狼狈已极,脸色十分难看。
“在下手下留情,留下你们。”林彦冷冷地说:“如果用的不是泥弹,你们每个人最少也死过三次以上了。你们能完整地留下,是否幸运,得看你们自己的了。”
“用暗器不算英雄。”曹明厉叫:“在下要求与你公平决斗。”
“你们人多势众,没有公平可言。”
“你……”
“世间决无公平。”林彦语音转厉:“你们三人已在林某的暗器有效控制下,林某要你们死,你们决无生理。曹老爷,你愿意谈谈吗?”
“曹某没有什么好谈的,全在已经封锁,任何人休想平安出入,在下也不怕你暗器的威胁。”曹明的语气依然强硬:“你有人质在我手上,你也不敢杀我。”
“好吧,在下就宰了你。傅姑娘与在下一不沾亲,二不带故,这可是你说的,她俩的死活与在下无关痛痒,在下没有不敢杀你的理由。”林彦凶狠地说:“你这种为害地方的土豪恶霸,死了只有蛆也替你掉眼泪。你那些打手全是些乌合之众,岂能困得住我?杀了你在下立即放火,你这些木造的楼房火一起,二十里外都可以看得到,定然大快人心。”
“你……你敢?你……”
“在下为何不敢?即使在下不杀你不烧你,也会有无数的人来杀你烧你。”
“胡说八道……”
“阁下,你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险恶吗?”
“什么险恶?”
“林某知道你掳劫傅姑娘的原因,更知道你受谁的指使。”
“见你的大头鬼。”
“等易容改姓,大胆隐藏荆州那两位仁兄的船到达,见鬼的该是你了。等他们被擒露出本来面目,阁下,夷陵州要杀你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你信是不信?”
“你……”曹明脸色大变,语不成声。
“只要在下把他们的名号说出来,你那些打手、朋友、长工,会不会咒骂着一哄而散?是否可能倒戈相向要你的命?阁下,你已经无路可走,你知道吗?”
下面本来人声嘈杂,这时突然变得死一般的静。
曹明如受雷殛,浑身在发抖。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林彦继续陈说利害:“你的底细,瞒不了有心人。是摆脱他们控制的时候了,阁下。告诉我,派来监视你的人,除了卓三几个人之外,还有哪几个?在下替你除去他们。”
“这……”曹明语不成声,目光落在红面老人古兄身上,眼中有强烈的恐惧。
“这是你唯一的生路,唯一的……该死!”
红面老人古兄,突然扑向曹明,剑尖距曹明的胸口不足三寸,突然上体一震,脚下大乱。
曹明如梦初醒,骇然扭身闪避。
古兄的冲势难止,嗤一声裂帛响,剑划过曹明的胸口,衣裂皮伤。如果稍慢一刹那,曹明算是完了。
古兄的右胁下,共锲入三枚四寸扁针,仅露出一星针尾。
一枚也够了,三枚的确太多啦!猛虎也受不了。
下面人声乍起,古兄的身躯落地声引起一阵大乱。
“你的梦醒了吗?”林彦问。
曹明用手掩住胸口,脸色苍白像是死人面孔,浑身在战栗,虚弱地说:“他……们快……快到了,我……我……”
“他们恐怕不会来了。”林彦说。
“这……他们原来在……在宜……宜都……”
“按行程,他们快到了。”
“是的,我……他们吃定我了……”
“可惜你派在孤山顶的人不在,不然定可接到有变的信号。”
“这……”
“上航的公私船只,决不会航行孤山江面。不论任何上下航行的大小舟船.皆必须在夷陵江面行驶或停泊,你这里连渔舟都不会靠过来。所以,凡是孤山航行的船只,九成九是他们的船。”
“是的,航道在府城一面。”
“已经有船负责缠住他们,可能舵已经掉了,他们的船除了在孤山下游打旋之外,恐怕只有顺水漂流一条路好走啦!”
“哦……”
“风声已经放出,不久之后,湖广地面必定风起云涌,各方豪侠大会荆州,他们的命运不问可知。”
“我把人交给你,你肯保全我吗?”曹明问。
“我不能向你提供任何保证。”林彦审慎地说:“你是被迫的,我相信会有人替你说话,只要傅姑娘主婢的家人不提出指控,你应该可以渡过难关。”
“你能替我在博姑娘的家人面前替我求恕吗?”
“我愿尽全力替你化解。”
“我相信你。”
“谢谢你的信任。”林彦客气地说。
“我这就下去放人。”
“请便。”
曹明下属走了,那位身材像猿猴的人并没有走,收了剑困惑地问:“林兄,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从荆州来的人是谁?曹明兄又受谁所通的?”
“生死大事,恕在下不能说。”林彦一口拒绝:“阁下如果把曹明看作真正的朋友,就不要追究这件事的因果始末。”
“在下姓袁,袁伟。”
“哦!原来是江湖上名号响亮的通天猿袁兄,轻功号称武林一绝,久仰久仰,”林彦口中客气,心中暗笑,这位仁兄身材矮小;名却称伟,真是名不符实,绰号倒是符合身份。
“比起阁下来,有如小巫见大巫。”通天猿苦笑:“在下半月前在曹兄府上作客,确是不知他与旁人的恩恩怨怨。那位赤面神古洋兄是曹兄的帐房夫子,谁会想得到是别人派来监视他的眼线呢?真是想不到内情如此复杂。”
“其实并不算复杂,曹明自己心中有数。”
“贤昆仲身手高明,暗器手法技绝武林。据在下所知,天下间惟有早已失去踪迹的千手魔君,方有此出神入化的暗器奇技,林兄与千手魔君有何渊源?”
林彦心中一跳,这位仁兄好厉害,居然看出门路来了,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也因此而提高了警觉,以后如非必要,切不可使用暗器绝技。
“一丸两珠,全击中心坎要害仅差分毫。”通天猿又说,指指胸口弹与珠留下的遗痕,弹痕很容易看出,珠则留下相并的破孔:“你老兄如不是手下留情,再加半分劲,必定击破在下的护体气功,在下欠你一份情。”
“好说好说,袁兄请不要放在心上。”林彦抱拳施礼:“在下兄弟下去了,告辞。”
通天猿目送两人纵落,低头伸手抚摩心坎的珠与弹道痕。
摇摇头喃喃自语:“如果他们是千手魔君的传人或子侄,我这条命早就完了,千手魔君的暗器,从没饶过任何找他麻烦的人。”
林彦与姑娘在院门外等候。不久,曹明亲将傅姑娘主婢送出。
傅天奇仍是男装,似乎并未受到虐待,看到了林彦与芝姑娘,雀跃地奔近,欣然说:“林兄,谢谢你们,你们怎知道我被他们掳来的?”
“猜想而已。你们俩没吃苦头吧?”林彦关切地问。
“还没有,你……”
“走吧,令堂还在外面等候呢。”林彦低声说。
“哎呀,我娘……”
“小声些,咱们还没离开险地呢,走吧。”
“好,我们走。”傅姑娘急急举步,大概想早些见到她的母亲。
“你们先走。”林彦低声叮咛:“请转告令堂,必须火速离开,须防有变。”
“你们俩……”
“不要等我们。”林彦说:“这里还有一些事未了,在下须妥善处理,你们走吧。”
“这……好吧。千万小心,姓曹的靠不住,小心他弄鬼。”
傅姑娘反而向他叮咛。
送走了博姑娘主婢,林彦走向脸带重忧的曹明,淡淡一笑说:“曹兄,那两位仁兄派在你身边监视的人,决不止一个古兄,他们能收买你的田庄管事卓三,同样会用威迫利诱手段,胁迫其他的人替他们做眼线,更可能暗中派人前来卧底,你有应变的打算吗?”
“我不怕他们的眼线,只怕他们亲来。”曹明显得有点紧张:“他们很不讲理,手段残酷恶毒,有理也说不清。我得严防他们,不让他们进来。”
“你有把柄在他手中?”
“那是无可奈何的事,当初他们握有生杀大权,把我控制在手中,不听他们的行吗?”曹明沮丧地说:“如果我拒绝合作,恐怕孤山曹家早就烟消云散了。”
“你拒绝让他们进庄,准备不算完善,你必须协调附近的村落,动用民壮来自保。”林彦提出意见说:“他们是人神共愤的妖魔,决不敢明火执仗找你算帐,民壮一出动,他们不敢不退走。至于把柄的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事过境迁,没有人会听他们的说词。不过,你还得好好准备自保的计划,事先有备,到底要稳当些。时辰不早,在下兄弟该告辞了,后会有期。”
到了江边,傅夫人一群人早已不知去向。林彦打出手式,召来在上游等候的小舟,登船驶返府城。
船驶离码头,姑娘扭头回望,从树梢可隐约看到曹家那些高楼的屋顶,鸱吻高翘,镇火塔光芒耀目。
“如果是我。”姑娘感慨地说:“我也会不择手段,来保护花了无穷心血建造的家园、身份、地位。”
“所以我放他一马。”林彦说:“遭逢乱世,那是不得已,玉石俱焚,一切只好付之天命。但这次朝庭派太监至天下各地直接征税加税,是劫数而不是常规,只是一次无常的风暴。
暴雨不终朝,任何人不择手段保护自己,不算是罪大恶极,曹.明的苦心,是值得同情的。譬喻说:这艘轻舟上共有六个人,如果翻覆了,而六个人都不信水性,落水后都面临生死关头,突然漂来了一块木板,木板只能乘载一个人,你想想看,为了争夺这块救命的木板,谁愿意放弃自己争夺的权利?幸而争获的人,能以杀人罪名将他绳之于法吗?”
“彦哥?”姑娘幽幽地说:“你说这些话,是否意味着……”
“我说的只是常情,一种可能发生的譬喻。”林彦紧握住姑娘的手,坚强、有力、稳定,传达他的情意、保证、爱心:“我和你的感情不平常。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我会把木板让给你,我宁可自己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