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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
“彦哥……”
“这就是爱。亲情之爱。夫妻之爱;人与人之间的博爱;都会产生这种结果。不但万物之灵的人,连禽兽也会有这种至性至情的表现。那种危难时的竞争,是正常的陌生人之间所产生的正常反应。求生的本能所产生的结果。就是强存弱亡,这就是人间悲惨事件绵绵不绝,永无穷尽的原因所在。”
“彦哥,你知道,我不会接受你的木板……”
“呵呵!那么,结果将是你我同在世间消失,爱心同沉。”
林彦故意用笑声冲淡严肃的气氛:“曹明将有一段艰苦的日子要过,但他会克服的。在两妖魔来说,曹明临危卖友不讲道义,岂肯善罢干休?除非两妖魔未能逃过这次大劫,不然曹明必将寝食难安。”
“两妖魔会不会在近期赶到问罪?”
“恐怕不易,傅夫人不是善男信女。”林彦苦笑:“如果我所料不差,两妖魔的船出了意外,便知大事不妙,再接不到孤山上的信号,怎能不提高警觉?定然顺水撤走,顺水航行可用挠代舵。傅夫人不等我们出在便走了,必定是心有不甘去追两妖魔啦!附近有巡江营的船只巡逻,船上不会发生水战,这一追,可能直下荆州。所以曹明今后是否平安大吉,决定在两妖魔荆州之战的存亡上。
“没有我们的事啦?”
“没有我们的事了,傅夫人显然不好意思再启齿找我们助拳。”
次日一早,两人由店伙领至码头登船。
这是一艘专走三峡的客货船,舟长五丈,宽两丈五,外.表古古怪怪,与下江的船显著的不同。船后艄有两座舱供旅客坐卧,前面舱面是平的,上面架木为棚屋,启航前把棚屋拆掉,便于舟子操舟。两侧共有十四根桨,由十四个人操纵。
前面有两个人,操纵一支巨桨,可像舵一样控制方向。后艄的舵像一具大橹,又长又大。船头有数根巨型缆桩,上滩时雇当地的纤夫将舟拉上滩去。缆绳粗有一握,长有数十丈,一堆堆一盘盘,蔚为壮观。
这就是船主(板主)不欢迎短程旅客的原因,半途下客必将损失半程船资,船上的容量有限,所载客货本来就不多。
祭过江,祀了水神。船在香烛缭绕鞭炮长鸣声中,驶离码头,开始了艰辛凶险的航程。
自万流驿蜀楚分界处,下迄夷陵州,这段江流称西陵峡,三峡中最长的一峡,也是凶险居末的一峡却有最凶险的新滩,号称蜀江第一险。
航行多日,终于到达新滩。
这座滩在嘉靖二十一年,久雨山崩,而至两岸壁立,大石横江,仅南岸一带勉强可通舟揖,巨石森然罗列江心,雪浪峰涌,轰然水声远传十里外,舟船上下有如飞渡鬼门关。后来在天启五年,按察使乔拱壁雇工凿平当流的数座险石,覆舟惨祸减少了一半以上。
滩距归州约二十五里,北岸叫龙门,南岸叫涫漕。上航皆由官漕牵上,龙门不通舟揖,江中乱石如林,舟船闯入绝难幸免。
滩下的小村就叫官漕村,这里有官方派来照顾官船的丁役。沿南岸倚崖凿开一条小路,贯连滩上滩下的交通。也是纤夫牵缆的路。不论上行下行的船,皆需将货卸下,旅客也全部离船由陆路上下,以免覆舟时葬身鱼腹。
下滩的船,在滩上游的屈原沱泊舟,卸下客货,雇用当地的舟师加桨引航,凌空下放,一泻而下泊于官漕,等候客货到达再启航。
林彦的船,薄暮时分泊舟官漕。板主当即宣布,客人可登岸至客栈投宿,明日旅客可自行动身上行至屈原沱候舟,务须于近午时分抵达。因下行船只优先下放,下行的船放尽,上行的舟才能由纤夫牵上,上滩该是近午时分了。
林彦与姑娘皆是第一次行走三峡,这几天经过了不少滩峡,觉得并不如传闻般可怕。像南北两虎头滩,当地人说鱼鳖不能游,其实并不算凶险。但到了这里,听到了如雷水声,这才知道真的到了险峻处了。
他俩曾横渡龙门天险,但看到了新滩,龙门天险又算不了什么啦!至少龙门的江流中,没有千奇百怪的巨石森列中游,没有撞毁的顾忌。
船上共有二十位旅客,数十担江南土产,板主忙得不可开交,下货点货、雇请夫子、找主事人请数十名纤夫牵缆……旅客的一切,只有自己处理了。
村中相当热闹,十余艘早到的船,带来了两三百位旅客六家旅店几乎客满。
这里的旅店皆规模不大,大半因陋就简,只有三家设有可容纳携眷旅客的大房,其他都是又脏又臭的大统铺,一间房挤上二三十位旅客,每人仅占三尺铺平常得很。
姑娘穿的虽是男装,女人仍然是女人,她怎敢与其他的男人挤在大统铺里并头睡觉?女孩子走江湖麻烦得很呢。住宿不便就是麻烦之一。
跑遍了六家旅店,就是找不到房间。三家有大房的客店,皆被有眷的旅客住满了。
小村只有前后两条街,百十户人家。两人无可奈何,眼看天色不早,两岸奇峰插天,天黑得早,再找不到宿处,问题大啦。
“先找地方填饱五脏庙,回头到码头找板主。”林彦将随身携带的小包裹搭上肩:“在船上过一宵总比露宿街头好。”
“不可能的。”芝姑娘苦着脸说:“为了卸舱下的货担,船板都取掉了。船头全是水,也不能睡。”
“这……吃不要管,食罢再说。”
“也只好如此了,在码头睡一夜也无妨。”姑娘不反对露宿,她有太多的露宿经验。
他俩在一家小食店进食,邻桌有三位食客,操着浓重的乡音,一面进食一面聊天。
食毕,店伙送来一壶好条。邻桌的三位食客,也正在喝茶,仍在大声聊天。
林彦心中一动,扭转身向邻桌坐得最近的食客说:“老哥请了,请问这里到归州还有多远?”
他的口音带有湖广腔,彼此相去不远。食客用手抹抹大嘴,眯着眼反问:“你问得很奇怪。这里不是归州吗?”
“在下的意思,是指归州城。”
“哦.快了快了,上滩不久就到了。”
“你老哥好像是州城的人。”
“是呀,但不是州城的人,是旧归州城的人。”
“归州还有新旧?”
“是的,本来州城迁来迁去,滩上的爱子城也曾经是州城。最近迁走的一次,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哦!客官是到归州的?”
“对,到归州访友。老哥是归州人,地头一定很熟罗。”
“哈哈!归州能有多大?三五百户人家,活了一辈子,当然熟啦!”
“请教,贵地有没有姓符的人?灵符的符,四五年前从下江迁来的。”
“姓符?怪姓。”食客沉思片刻,眼神有些小变化:“没听说过。”
“也许你老哥地面并不熟。”林彦笑笑说。
“什么话?”食客恼了:“新归州旧归州,哪一家我不清楚?你……”
“城郊你也熟吗?不见得吧?”
“见了鬼了,城郊除了山还是山,只有鬼占而无人住,你认为我熟不熟?”
另一名食客哈哈大笑,笑得暧昧。
“张老五,你笑什么?”食客不悦地问。
“王老哥,这位客官的意思,并不专指城郊。”张老五加以解释:“大概是指乡下。郊与乡是不同的,郊仅指城廓附近,乡就大啦!”
“对。”林彦接口:“在下的意思是指四乡。”
“这个……”食客不再吹了。
“沙镇溪一带,你就没有去过。”张老五说。
“这……往上走。我是没去过。”张老五只好承认。
“沙镇溪在何处?”林彦问张老五。
“在州西十几里,是一条小溪。江口附近本来有一座巨大的石梁拦在江面,那年新滩山崩江水暴涨那座石梁突然失了踪,水势平下来了。”张老五热心地解释:“溪口往西,上游三四里半山腰,就有几户人家。船经过时,你抬头上望,那几家人就住在你头顶上的高空里,吐口痰也可能掉落在你的头上。像那些地方,八辈子也没有人去过,谁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光从山下往上爬,也得爬上老半天,鬼才愿意去打听他们姓钱赵孙李。”
林彦感到相当失望,归州地面不大,找一个人该无困难,反正只有两岸有人烟,一问便知,没料到山里面还有人居住。
那些人真成了所谓化外之民,两山相隔似在咫尺,鸡犬相闻门户相望,但走起来上山下山,花一天工夫也不见得就可以走到,邻居之间咫尺天涯,老死不相往来并非奇事,这种地方想要打听一个人,得花多少时日?简直与大海捞针差不多,而他又没有充裕的时间。
符家在内方山定居,六合瘟神并没有隐姓埋名,只是少与外界往来而已。符家男女老少一大群,日常生活所需不简单,决不会躲到深山里隐居,躲进山也隐不了人,他不相信像六合瘟神这种人,能过得了刀耕火种的苦日子。
因此,他心中已有所决定,在归州停留最多以三日为期,如无所获便立即入川。
姓符的人不多,打听费不了多少工夫,这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谢谢你们。”他向对方道谢:“归州地面,有没有修道学长生的宫观?”
“有呀。”张老五说:“州城西面不远。就有一座古老的天庆观,可是本地最古老最有名的修真好地方。下面就是蜀江最险处黄魔滩,也叫叱滩,蜀江三叱的头叱,二叱就是这里的新滩。观中住有十几个牛鼻子老道,降妖捉鬼灵得很呢,法力大得惊人,据说可以移山倒海,可惜我没亲眼见过,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妖魔鬼怪。哦!客官贵姓呀?来找姓符的家,是朋友吗?”
“在下兄弟姓林。”林彦毫无心机说出姓氏:“那是在下一位父执辈,年荒岁歉而一再迁徙,失去音讯,听说已迁至归州附近落户,因此前来查访查访。”
“出家当老道去了?”
“还不知道,猜想有此可能。”
第三位食客一直含笑不语,标准的局外人好听众,但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林彦搁在身侧的凳子上的那沉重的小包裹和佩剑,嘴角的笑意令人莫测高深。
“我们这里,信鬼神的人很多很多,信巫的人也不少,但真正出世去做老道的人很稀罕。”张老五似乎颇有与林彦聊下去的意思:“其实么,天庆观的老道也都是些骗子,道行有限,跳神撵鬼蛮像一回事,真碰上妖魔鬼怪还不是只能光瞪眼?就说观门外的黄魔滩吧,巨石横江掩住江面三分之二,水势如崩,那下面的魔鬼为祟,哪一年不掀翻三二十条船?天庆观的老道又能怎样?我可怀疑他们与江中的魔鬼是同谋,老道敛财,魔鬼吞噬人命,狼狈为奸,皆大欢喜。”
“张老兄,你这些话罪过罪过。”林彦温和地笑笑。“其实嘛,不管世间是否真有鬼神,至少相信天道循环,敬畏鬼神的人,不至于做出该受天谴与鬼神报应的坏事。可惜这种真正诚信的人并不多见,而希望鬼神赐福的人却多多,利用鬼神坑害人的骗很真不少。你信鬼神吗?”
“你呢?”张老五聪明地反问。
“敬鬼神而远之。”林彦含蓄地说。
第三十六章 风雨神庙
当他们重新出现码头时,天已经黑了。
说巧真巧,劈面碰上一个同船的旅客,刚好从船上走上码头。林彦并未与这位旅客交谈,只知对方姓于,排行七,以排行为名,叫于七。这人生得方面大耳,身材高大,颇有气概。
“咦!你们还没有落店?”于七讶然问。
“六家旅店,家家客满。”林彦苦笑:“于兄回船来有事吗?”
“看看我带的货,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
“货不是卸在码头上吗?有船上派人看守,不要紧的。”林彦指指堆积在前面的货担。
“我怕他们省钱偷懒,留一部份货在船上随船上航,万一船出了意外,我的损失可就大啦!哦!两位何不到村东的清烈公庙去借宿?多花些香火钱,一定可以得到一小间静室,比旅舍清爽多了。”
“谢谢指教。”林彦大喜过望:“清烈公庙怎么走法?”
“江边只有一条路,出村顺路走,错不了。”于七匆匆地说,匆匆地走了。
出镇东里余,果然有一座小庙。庙虽小,后面香火道人所住的房舍却比庙大,两列瓦房,仅住了三名香火道人,隔开一间间静室,显然经常有人前来借宿。
找到香火道人,纳了十两银子香火钱,林彦这才发觉所谓清烈公庙,原来是把三闾大夫屈原的神祠,他知道归州有三闾大夫庙,却没想到这里也有小神祠,至于为何把三闾大夫称为清烈公,他可就大惑不解了。
斗室约一丈见方,一几一榻别无长物。室中一灯如豆,听不到嘈杂的人声,小窗外一片漆黑,枝叶摇曳,倍感凄清。那如雷的水声,在这里反而有催眠作用,音浪节奏始终称定不变,听久了就腻啦!
山间不时传来夜枭怪鸟的鸣声,却没听到天下闻名的猿啼,大概是猿猴夜间也需要睡眠吧。
洗漱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