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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我喜欢的浅蓝色长袍,头发一丝不乱。
精神不错,气色上佳。
木雨润将他调理得不错,或许她真的比我更加适合他。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牢牢得钉在我的面上。
这让我不仅仅是不快,几乎有些厌恶。
明明即将另结新欢,还跑过来纠缠不休,是何居心?
优柔寡断?藕断丝连?或者,更有甚者,想着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每一种可能,都让我厌恶。
恶狠狠地回头瞪他一眼,他似乎愣了一下,有些苦涩地对我一笑,迅疾低下头去。
吉时已到。
我跟宁墨分成两队,带领射日庄各路首领鱼贯而行,象征性地在金盆里洗过手。
然后,大家纷纷呈上礼物,各派代表发言表示惋惜欢送。
心不在焉的听着大家言不由衷的话语,偶尔用眼角的余光扫扫角落里那个人。
那个人落寞的端坐,不动,不笑,也不说话。
最后。
他缓缓上前,呈了一个小小的箱子上来。
我打开箱子,半面铜镜静静的躺在箱底。
心里一动,破镜重圆……
没来得及说话,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伸进去,铜镜在他手中轻轻一转,很快变成麻花一样细细一卷。
“呵呵,极乐宫富甲天下,竟然送了一块破铜烂铁!”宁墨一声冷笑。
叮的一声,铜麻花落地。
厅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刷的一下响起。
宁墨的声音继续道:“……给哪个小孩子吧,送到铁匠铺子可以换几文钱,买几块麦芽糖吃……”
我看见楚沉的面色刷的一下白了,他只是固执的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答复。
我无法答复。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面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灰败,神情越来越落寞。
宁墨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各位,各位……我还有个喜讯将要宣布……我跟敝庄庄主云笛,即将结为秦晋之好……届时还请各位光临……喝碗喜酒……”
什么!
宁墨!
在说什么!
汗珠从额上涔涔而下,无法转头看清边上宁墨的神情,只是焦急的看到楚沉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犹执拗的昂首不语。
半晌,没有等到我任何的答复解释,楚沉终于不甘心的上前几步,盯着我道:“小山,我不信,别人说的话我都不信……我要听你亲口说一句……不管是确认还是否定……只一句话……”
我焦急的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只有泪水,潸然而下,不知道是因为焦急,还是伤心。
楚沉又走上几步,忽然伸手,几乎触及我的面颊:“小山……”
啪的一声,那只手被宁墨狠狠打掉。
“楚宫主!请自重!这是我的未婚妻……你敢调戏她!不想活着走出射日庄么?”
楚沉再次上前:“小山……”
红影一闪,宁墨挡住他前进的步伐,面上杀气腾腾。
楚沉从宁墨身后探出头来:“小山……”
我不说话,只是哭成一个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楚沉低声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眼睁睁看着他,缓缓的转身,像个影子一样飘了出去。
泪水更加汹涌而下,你明白个头!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腰上一松,终于能够说话能够动弹了。
愤怒的转身:“臭宁墨!为什么点我穴道!还点了哑穴!害得我不能说话也不能动!还有,为什么胡说我们要成亲?”
宁墨满不在乎的微笑:“气死他!谁让他好好的竟然想着跟别的女人成亲?实在看不过去……好像我们的小笛没人要似的……”
拼命往外奔去,许久没有动弹,双腿发麻,一下子跌倒在地。
连滚带爬的奔出门,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身影?
我抬头看天,天上没有响雷,乌云没有密布,看来也不会下雨。
阳光依旧灿烂,春风依旧和煦。
暖阳和风中,人们喜气洋洋,欢声笑语远远传来。
我的悲伤,没有影响老天甚至影响别人的魔力。
每个人看上去都喜笑颜开,伤心的,只有我而已。
只我一人……
“小笛……我真的是气不过……若是你实在舍不得,我给他写封信澄清一下?”宁墨懒懒的斜眼看我。
我摇头。
算了。
反正他很快是别人的了。
只是,既然他主动选择放弃,为什么会送出那半面铜镜?
还有,为什么会那样的伤心?
“还有一事,”宁墨转头,“不知道你还关不关心?那个被极乐宫灭了门的倒霉点苍掌门,我查到了。姓明,叫什么明如镜。真奇怪!明如镜!他父亲给他起这个名字,难道是打算让他做官?还做个清正廉明的清官?真正可笑!”
明如镜。
不管了。
与我无关了。
不想再知道任何跟他有关的事情了。
反正整个江湖都与我无关了。
将啸天弓恭敬的安放在案上,别了,我的啸天弓。
今后再不用劳动这件杀人的兵器了。
金盆洗手只是象征性的仪式。
过后还是有许多事情要做。
将射日庄属下很多有些问题的生意转让就是个非常繁重而琐碎的事情。
那些在金盆洗手仪式上说过冠冕堂皇的话语的门派很快显露出他们的险恶用心。
一个个着用低的不能再低的价格争抢这些生意。
我跟宁墨不得不到处奔波,以图寻求更好的买家。
终于又谈妥一笔。
我叹了口气,向仙客来走去。
那是射日庄属下一间客栈,跟宁墨说好在那里会合。
可怜的宁墨,不知道今天谈的如何。
路过一个熟悉的地方。
黯然回首,看过门口那副对联。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
迷花楼。
好像是很久以前,在这里认识了一个人。
“你知不知道?第一公子今日来迷花楼了……”一个姑娘的声音。
“真的?那赶紧进去看看……上次他来没看到……”另外一个姑娘跃跃欲试。
宁墨?
狗改不了吃屎。
在假惺惺的装了一段规矩男人后,终于还是屏不住了。
我笑了一笑。
这样也好。
以前那个花心大萝卜宁墨回来了。
看了看身上的男装,忽然起了个有些淘气的念头。
去抓宁墨一个现行!
得意洋洋的进了门。
只扑宁墨喜欢的最贵的那个套间。
果然有人在。
层层叠叠的女人围的水泄不通的。
这种架势,是宁墨无疑!
“这就是第一公子啊!真漂亮!真潇洒!”
嘁嘁喳喳的女声钻进耳朵。
我费力的拨开重重的女人,她们身上浓烈的香味熏得我差点晕厥。
终于腾的一声钻了进去:“哈哈!宁墨!你……”
中间一个男子缓缓转过头来,我一呆。
俊面含笑,凤目传情。
错了。
不是宁墨。
金玄?
金玄看到我眼睛一亮。
“夫人……”
我飞快转身,再次费力挤出人群。
搞什么?
什么时候第一公子变成这个男人了?
他哪点比得上宁墨?
一定是宁墨最近疏于应酬,惹恼了这些个莺莺燕燕。
将第一公子的名号换了个人!
咳!
都说婊子无情,果然无情至斯。
枉宁墨在她们身上花了大把的银两功夫,一转眼还不是忘了他?
出了门飞奔,现在我最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极乐宫的一干人等。
面前白影一闪,抬起头,金玄在我面前搔首弄姿,斜眼媚笑。
“夫人……别来无恙?”
我叹了口气,阴魂不散跟我来做什么?
难道不知道我已经跟你们老大劳燕分飞了?
再来讨好我还有什么意思?
“金护法。我已经跟楚宫主没有任何瓜葛了,你不用再叫我夫人。”心里还是会发酸,真没用,云笛,你真没用!
“有这样的事情?”金玄显然很诧异,他的消息竟然闭塞至此么?
我点头,准备转身。
金玄微微一笑:“果然,那也是一件好事。”
胸口一阵烦闷,好事?
明显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么!
愤愤的转身疾走。
没走几步又被他拦住。
“云庄主,金某想请庄主到城外一叙。”
叙什么叙?没瞧见我心情不好!
“金护法不知道么?射日庄已经退出江湖了,从此与江湖各帮派再无任何瓜葛。”
转身再走。
又被他拦住:“云庄主有所不知,最近极乐宫出了件大事!”
大事?
耳朵立刻兴奋的竖了一下。
拍拍自己的耳朵,跟你有什么关系?
继续往前,再次被金玄拦住。
“夫……云庄主,这件事跟你有莫大关系,还请云庄主能够跟金某走一趟。”
烦恼的看他:“我说过我已经退隐江湖了,再不问江湖是非。还会有什么事情跟我有关系?”
金玄看着我,一字一顿轻声道:“君上最最宠信的木堂主失踪了!”
最最宠幸。
心里泼啦一下,撒掉一大坛子醋。
他已经有好几个女人了?
最最宠幸的是木雨润?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翻了翻白眼,我的耐心到了极限了!
金玄叹气:“可是每个人都清楚的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木堂主,她正发了疯的拿着剑,气势汹汹的往外跑,说是要找你算帐,说你言而无信,说要去射日庄杀了你……然后就失踪了,再没有回来!”
去射日庄杀我?
为什么?
我哪里得罪她了?
难道是因为楚沉还对我旧情难忘?
这个想法让我心里非常不舒服。
“最近我不在庄中……再说你也不能就凭这个证明她的失踪跟我有关!”难道木雨润真的杀上射日庄,被谁一气之下给扣住了?不无可能,射日庄上上下下对这个夺去我丈夫的女人是深恶痛绝的。
转身继续想走,这次被金玄死死拉住。
为什么会将啸天弓丢在家里呢?
总以为金盆洗手了就不会有是非上身,谁知道竟然还会遇见这样窝囊的事情!
看看日头,离跟宁墨约定的时间还早。
“我会回去查问一下,看看庄中有没有人见过她。”赶紧先敷衍他。
金玄固执的摇头:“云庄主。今日我绝对不会放你走。只是请你跟我走一趟,不远,就半日路程,只要确认你跟木堂主失踪无关后便会放你回家。”
挣扎着想要脱身未果,只好愤愤的点头同意。
宁楚番外之争锋
宁墨
如果那个男人能够对小笛好一辈子,我也愿意心甘情愿的远远祝福他们。
可惜他不能。
甚至连她的安危也保护不了。
我实在是愤怒之极。
那个中秋夜,小笛堕入陷阱。
九死一生,惊恐伤心。
在那个瞬间我第一次感到了刀割一样的心痛。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无法原谅楚沉。
或许他不够聪明,或许不够强大,或许,他对小笛的安危根本没有上心。
不管是为什么,我都要带走她,于是便这样做了。
甚至怂恿小笛阻止楚沉的追赶,没想到那人竟然会不躲闪,中了一箭。
苦肉计!
一定是想借此留住小笛。
偏不让他得逞,于是毅然决然的带走小笛。
听到他伤重的消息,不敢告诉小笛,怕她犯傻,跑到极乐宫送死。
封锁消息的结果竟然是,小笛逃走了。
几经周折,我还是将她找了回来,看到她的愁苦,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意,要打败那个男人,给小笛她该有的幸福。
于是一直陪着她守着她,纵容她帮助她。
可她心里只有那个男人,一切喜怒哀乐都随着他的行为转移。
我的表白,她根本不屑一顾,甚至,根本不相信我的心意。
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失败。
很多次想过退出,继续过以前那风一样潇洒飘忽,毫无羁绊的生活。
可惜。
有些东西好像是越得不到越是想要。
于是铆足劲跟那男人斗智斗勇,决不做一点的让步。
不再象以前,轻易就顺着小笛的心意放弃了。
不愿再放弃。
不过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被小笛那日射的一箭阻住,也在做着种种努力挽回小笛。
我清楚地知道,因此也有些佩服。
我有好几个安插在极乐宫的内线。
他尽力的为我们那日的行为开脱,千方百计的避免同射日庄开战。
然而他在极乐宫的资历与根基尚不够深厚,还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极乐宫内部,有些腐旧而顽固的势力,根深蒂固。
他最终还是没有拗过那个势力,极乐宫终于过来下了檄文。
看到小笛如此的难过我本该开解她一下。
然而我终于很自私的选择缄默。
不跟她提起那人所作的任何努力。
看着她在责任跟感情的两难中备受煎熬,痛苦万分。
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原本我想尽量不让她参与与战争有关的事宜。
我想,她一定不愿意直接跟极乐宫有冲突。
可是竟然会不得不让她亲自在射日庄坐镇指挥那场血腥的战斗。
虽然她指挥若定,可我知道她心底的为难彷徨。
她从小并不是个强悍和果敢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