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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缃绫如此快语,使得柳南江,呐呐说不出话来。
肖云鹏笑道:“柳相公不必坐立不安,芙蓉仙子就是如此快人快语。肖某最怕女人忸忸怩怩,装腔作势,她正好合上了肖某人的口味。”
纪缃绫娇笑道:“这是什么活,我岂不成了你酒席上的一顿大菜?”
肖云鹏道:“不错,好像是一道冰糖肘了,肥嫩滑腻已极。只可惜不能日日上桌。久之必定令人生厌,所以不如时合时分的好。”
柳南江哪惯这种打情骂俏的场面,一时之间,顿感如坐针毡。
纪湘绫突然神色一正,道:“柳相公!你可曾见到祝永岚?”
柳南江道:“仙子是否还要找他理论?”
纪湘绫道:“那是当然,当着肖云鹏,妾身得好生问他一问。”
柳南江摇摇头,道:“沉尸曲江池中的贵寨门人并非祝永岚所杀!”
纪湘绫柳眉一挑,道:“祝永岚自称是杀害妾身门人之凶手,而且他又会那‘风林十八掌’的武功,怎会不是他?”
柳南江道:“当日在‘七柳斋’中,祝水岚所说的只是气话,至于‘风林十八掌’目下最少尚有二人具备此种功力。”
纪缃绫道:“是哪二人呢?”
柳南江道:“‘祥云堡’总管公孙彤,以及匿迹多年的‘石君子’竺道台,也许……”
纪湘绫似乎未觉察到他的未尽之言,自顾自地问道:“那么,何人才是元凶呢?”
柳南江道:“日后自会云开月显,水落石出。仙子可不必为此事耿耿于怀。”
肖云鹏忽然插口说道:“二位谈完了吗?”
柳南江听出话因,连忙问道:“尊驾有何见教?”
肖云鹏道:“昨宵与仙子相遇,才知相公曾经易容假扮肖某人,可有此事?”
柳南江不禁脸上一热,呐呐道:“确有此事,容在下加以……”
肖云鹏一摆手道:“那倒不必加以解说了,肖某为人豁达,并不计较这些。”
柳南江双拳一拱,道:“在下告罪。”
肖云鹏也是双举一拱,道:“照说肖某人还得多谢相公。”
柳南江不禁一愣,道:“怎么讲?”
肖云鹏道:“相公中途拦截祝老下书之人,只要一掌将其毙掉,肖某此刻也还不知祝老之约,而相公只是轻轻点封那下书之人的昏穴,书信虽失,人却找到了肖某,传达了口信,这还不该一谢?”
柳南江道:“尊驾如此说,在下更感难堪了。”
肖云鹏话题一转,道:“往事休提,肖某想请教一桩事。”
柳南江肃容道:“不敢。在下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肖云鹏道:“相公可知祝老如今下落?”
柳南江心头暗怔,口中却说道:“在下不知。”
言罢,不禁又暗道惭愧,因为他明明知道祝永岚目下和凌震霄在一起。
然而这却不能直告其事,即使将凌震霄说成黄衫客也有顾忌。
肖云鹏似乎对柳南江的心境未有丝毫觉察,闻言后不禁面呈怅惘之色。凝神良久,方吁叹道:“大地封冻,找人真不容易。”
柳南江情知肖云鹏流连杜曲,不过是为了探寻祝永岚的下落,以期会晤,并无别图,如此,他也没有再耽搁下去的必要了。
一念及此,乃起身说道:“二位慢饮,在下先走一步。”
肖云鹏正声肃容说道:“相公请小坐片刻,肖某尚有话说。”
柳南江只得重新归座,翻眼问道:“尊驾尚有何事见告?”
肖云鹏轻咳一声,道:“肖某人要说的是秦茹慧姑娘……”
语气一顿,压低了声音接道:“那日肖某为其疗伤时,发觉秦姑娘气血不正,翻腾无常,不知何缘故,相公知道吗?”
柳南江道:“实不相瞒,秦姑娘前在终南山麓,曾中冷老魔之剧毒,经一蒙面黑衣人疗伤痊愈,后秦姑娘体内就潜伏了一股魔功。”
肖云鹏微一张目,道:“有这回事?”
柳南江道:“不过,日下秦姑娘体内之魔功已然祛除了。”
肖云鹏道:“莫非是相公施展的大力?”
柳南江道:“在下哪有那种能耐,仍是那蒙面黑衣人所赐。”
肖云鹏喃喃道:“那黑衣人以魔功为秦姑娘疗伤,显然存心不良,何故又出尔反尔?”
柳南江情知一旦详加解说,必然会泄漏许多不为人知之秘,因而摇摇头,道:“那黑衣人因何如此,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肖云鹏也没有再问下去,一摆手,道:“相公有事请便,肖某不便再留了。”
柳南江向二人作别,扬长出“映雪居”,向镇外行去。
当他经过“唐家老店”之际,心头不禁一动。
昨夜凌震霄到了长安,除以“传音术”指示如何为秦茹慧疗伤之外,还叮嘱他今日午间来“唐家老店”一晤。
然而店家却说,凌震霄昨夜住在店中,清晨方才离去,这是怎么回事呢?
凌震霄深夜游离,店家自然不察。然而约自己前来一晤的事,凌震霄难还忘记了吗?
心中如风车船打了个转,人就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唐家老店”。
那年老店家连忙迎过来说道:“相公回来了?”
柳南江低声道:“店家!你说黄老爷昨夜回来过?”
店家点点头,道:“是啊!”
柳南江道:“黄老爷半夜不曾离店吗?”
店家回道:“是天刚方亮离店的。好象急着有事,小人给他上一盅热茶都不曾喝。”
柳南江皱眉苦思,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蓦在此时,跨院中传来一声沉喝道:“该死的店家,那儿去了。”
店家神色一凛,连忙压低声音说道:“适才来了一个客人,脾气大得吓人,早知如此,就不该接他进店了。唉!”
语气一顿,转头向里应道:“小人正和一位相公说话,这就来了。”
那个闷雷般的声音又道:“什么鸟相公,莫非大爷身上没有银子?”
声落人现,高似铁塔,面如锅底,貌相虽狰狞,却有一股凛凛不可侵犯之威武。
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向柳南江一瞥,嘿嘿笑道:“阎王老子真偏心,将大爷造得如此难看,相公却如此俊美。”
语气一顿,抱拳一拱,道:“相公尊姓?”
柳南江冷眼一瞟,就知对方是个性情中人,心中愠意顿时消失,微微笑道:“在下姓柳,尊驾因何前倨后恭?”
那黑大汉又是嘿嘿一笑道:“俺就是生了这副鸟脾气,柳相公多多海涵。”
柳南江道:“在下不怪,尊驾大名?”
黑大汉道:“俺姓胡,名彪,因使用一对重三百斤的特大铁锤为兵刃,哥儿们也叫俺‘胡锤’。今日俺俩有缘相会,来喝个三罐、二罐,由俺作东。”
柳南江对眼前这个豪爽已极的粗鲁大汉好不喜煞,然而听说对方使用一对重达三百斤之铁锤却又有些不信,因而问道:“尊驾方才……”
胡彪一摆手道:“相公别那么文质彬彬的,叫俺胡锤,俺反倒受用。”
柳南江道:“那么,我就叫你一声胡哥吧。”
胡彪哈哈大笑,道:“俺是个粗人,如何消受得了?”
柳南江正色道:“长幼有序,此为人之大伦,何况古人尝云,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有何妨?”
胡彪兴高采烈地一点头,道:“好?看来相公是诚心诚意,俺就认了吧。”
语气一扬,向那老店家吩咐道:“店家!先开一罐上好的烧刀子,俺要和柳老弟痛饮一番。”
一直战战兢兢的店家,原以为二人一见必然会狠斗一场,却料不到是这样一个结局。忙不迭地摆好桌椅,到厨下张罗酒食去了。
二人相对坐定,柳南江开口说道:“胡兄,你那对铁锤呢?”
胡彪道:“在俺房中。”
柳南江道:“真有三百斤重?”
胡彪双眼一瞪,道:“怎么?!老弟以为俺在吹牛?”
柳南江笑道:“看你这两条胳臂,就知你臂力不小。可是,三百斤的一对铁锤舞动起,只怕不大灵活好使吧?”
胡彪嘿嘿连笑,道:“非俺夸口,俺舞起那对铁锤时,简直如挥灯芯,俺还嫌太轻了哩!”
柳南江未再问下去,看上去对方也绝不是在滥夸海口。
移时,酒菜送来,俱是大盘、大碗,当真开了一罐十斤装烧酒。
柳南江不禁咋舌道:“胡哥!酒如何饮得这么多,小弟只能用小盅哩!”
胡彪嚷叫道:“老弟太不干脆,来来先干三大碗,庆贺俺俩有缘千里来相会。”
说完之后,拿起大碗,连舀三碗,一饮而尽。
柳南江暗暗惊奇不已,拿起大碗舀了一碗,却只小喝一口,道:“胡哥!小弟不胜酒力,请不必相强,容小弟随意!”
见胡彪那种豪饮之状,柳南江喜欢之情不禁又增添了几分。
只不过眨眼之间,那只酒罐的罐底就翻过来朝天,胡彪又连呼叫店家拿酒来。
柳南江讶然道:“胡哥的海量,天底下恐怕没第二个人可以比拟了。”
胡彪道:“不!还有一个比俺强。俺是三大罐不醉,那人是三日不醉。老弟!听说过不曾,不停地以大碗舀酒喝,竟然连喝三日三夜,不但未醉,反而越喝越有精神。”
柳南江道:“那岂不是成了酒仙?”
胡彪摇头晃脚地说道:“虽非酒仙,却是酒圣。老弟听说过武林之中的‘酒圣’胡不孤吗?”
柳南江心头暗动,连忙问道:“胡哥认识那位‘酒圣’吗?”
胡彪嘿嘿笑道:“老弟这话问得可真稀罕,天底下哪有侄子不识得大伯的道理。”
柳南江不禁一愣,道:“原来那位‘酒圣’是胡哥的大伯?”
胡彪点点头,道:“老弟!你说对了!”
柳南江道:“可知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胡彪吐了一口长气,道:“谁知道,一晃十多年没有音信,早些年说他当了和尚,后来又听说不耐寺中清规而还俗,再往后,就没了音信,俺真担心他老人家敢情是掉下酒罐子淹死啦!”
柳南江道:“胡哥的大伯可是生得貌相奇丑?”
胡彪一耸浓眉,道:“老弟是见到俺的面如锅底,因而猜想俺胡家都是些丑样子吗?你可猜错啦!俺大伯年轻时俊得很哩!”
柳南江心头一松,对证方才欧阳玉纹之言,丑老人显然并非胡不孤。
胡彪将第二罐烧酒喝光,店家送上第三罐时,已不像先前那般狂饮,忽地将手中大碗一放,冷电般的目光在柳南江脸上打了个转。道:“老弟!俺看你目光湛蓝,太阳穴隆起甚高,想必是个武林高手,俺该不会猜错吧!”
柳南江微笑道:“高手之誉愧不敢当,小弟倒是会些拳脚。”
胡彪突然声音一压,悄声道:“老弟如今婚配不曾?”
柳南江摇摇头,道:“功不成,名不就,胡哥因何问起这些?”
胡彪嘿嘿一笑,道:“老弟有所不知,俺方才投店之时,见西厢上房中有一女子,虽然粗衣布裳,点脂不沾,却生得如同仙女下凡,腰挂长剑,必是武林佳人,老弟何不演上一曲凤求凰,待俺也好瞧瞧热闹光景。”
柳南江神色一正,道:“胡哥休要说笑,那是欧阳玉纹姑娘,她师父与家师乃是好友,被她听去,那就失礼了。”
胡彪伸了伸舌头,嘿嘿笑道:“幸亏俺生了一张黑脸蛋,自知难得美女青睬,从不敢和娘们说笑。不然,俺这时就不好意思坐在老弟面前啦!”
柳南江道:“胡哥贵庚多少?”
胡彪比划着说道:“三十有四。”
柳南江道:“未曾娶得大嫂吗?”
胡彪连连摇头,道:“免了!免了!何必再养下几个鬼怪般儿女惹人嫌?”
柳南江笑道:“胡哥此话不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说,胡哥的貌相威武已极,如同托塔天王下凡,怎说难看?”
胡彪神情一愣,道:“老弟不是在说好听话教俺高兴吧?”
柳南江道:“小弟句句实言!”
胡彪突然像发狂一般,将酒罐抱起来就唇痛饮,竟然一口气将罐中之酒喝得一干二净。
柳南江眼见对方喝下了三十斤烧酒,简直骇异不已。
胡彪砰然放下酒罐,大叫道:“痛快!痛快!听老弟如此一说,俺今天可得多喝一罐。”
扯开喉咙,叫道:“店家再给大爷取一罐酒来。”
柳南江连忙向那转身欲去的店家一挥手,道:“店家!免了!”
胡彪连连瞪眼,道:“老弟!怎不教俺喝个痛快?”
柳南江道:“胡哥夸口三罐不醉,再加一罐,必然醉倒。小弟还想和胡哥畅谈一番!”
胡彪道:“谈个什么劲?俺只会满口粗话,老弟能听得进?”
柳南江笑道:“只要是句句出自肺腑,粗又何妨?”
胡彪连连点头,道:“好!好!不喝就不喝。”
扬手向店家一招,接道:“算帐!”
柳南江向店家打了个眼色,然后向胡彪说道:“胡哥!区区酒菜,算小弟奉请吧!”
胡彪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别以为俺身上没带银子。”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银包,砰然有声地掷在桌上。
想是用力太大,布包中五两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