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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微微仰起了头:“我们家的孩子,不会走路时就已经学会了骑马,不会拿筷子时就已经学会了拉弓。师父当年也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个传闻,才不远千里找到汴京收了我这个弟子。再说飞凤峰的射箭之术,相传是当年楚霸王入川之际传下来的,又岂同寻常!”停一停,她又说道:“前年家父到大散关任职,我随家父在大散关呆了一年,经常和军中将士比赛射箭,有个时候,还经常和辽人比试。但是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
她嘴角含着不无得意的笑意。
钱汝珍怔怔地注视着她神采飞扬的面孔。
铁马西风大散关。
那是正当宋辽边界的重镇,两国驻兵何止数十万,凤凰却在两军之中跃马挽弓,傲视四方。
就如一团野火,在边塞之上迎风燃烧。
在幽暗的、水雾蒙蒙的巫峡之中,这样明亮炽热的一团火焰,令得他的心口不自禁地微微发烫。
定一定神,他接着说道:“峡江水流太急,寻常眼力再好的人,也不过能看到水下一丈吧。”
凤凰却能射中深入水下两丈的龙女。不知是运气呢还是别有原因。
凤凰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微微偏头一笑:“钱夫子,你是不是担心下一回我会不小心射中你?”
钱汝珍笑而不语。
凤凰随即说道:“我若没有这样的眼力,又岂会冒险发箭。”
出了一会神,她又说道:“小时候练眼力,是用飞鸽;后来遇上师父,她用燕子。你知不知道,燕子是飞得最快的鸟?再后来,是用水面的蜉蝣,空中的蛛丝。每天要练习两个时辰,最开始的时候,我经常练得两眼肿痛。”
钱汝珍凝视着幽暗山林中凤凰那闪耀如夏日烈阳的双眸。
这样的女子,或许可以出没于山高林密、猿啼虎啸的巫山,可是绝不会停留在风软雨润的川中吧?
凤凰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侧过头来看着钱汝珍,说道:“钱夫子,川江帮的人从来不知道你的水性其实很好吧?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们?那时你若不下水,也不会有人想到要责怪你吧?毕竟你自己也很清楚,在水中只怕没有人是龙女的对手。”
钱汝珍怔了一下,方才答道:“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我的水性很好,那是因为,吾宁斗智不斗力。”
然而那一刻他却不假思索地纵身入水。即使他非常明白自己不太可能是龙女的对手。
有多少年他没有这样鲁莽冲动了?
他没有回答那时他为什么不再隐瞒下去。
但是凤凰已经隐约感到了他未曾说出的理由。
凤凰心中不觉怦然一跳,不自在地转过头去望向前路。
姬瑶花是否正在峰顶等着她呢?
凤凰的脸色重又严肃起来。
五.
西斜的春阳透过缭绕云雾,照亮了神女峰顶的神女石像,而大半个神女峰,却已经淹没在对岸飞凤峰的阴影之中。
转过一片密密的竹林,正当山路的隘口处,一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黝黑少年当道而立,长棍横在胸前,瞪着凤凰两人。
凤凰立刻明白,这必定是石清泉的弟子石头。
姬瑶花姐弟带走他,却原来是叫他来看守门户。
凤凰停住脚步,眉梢扬起,注视着石头,说道:“我不想和你动手,叫姬瑶花出来!”
石头闷声闷气地答道:“姬师姐不想见你。”
凤凰的眉尖微微拧了起来:“姬瑶花那样陷害你师父,你倒还叫她‘师姐’?”
虽然论辈份姬瑶花的确是他师姐……
这块顽石也太不开窍了吧?
石头紧闭着嘴,看样子凤凰不论说什么他都不会让路。
凤凰的长眉慢慢竖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好,但愿你不要后悔!”
她反手握住背上的长刀,向石头走近的步子越来越快,石头屏息静气等着她逼近时的雷霆一击,手中长棍慢慢地变幻着姿势。
但凤凰突然纵身跃上了左侧的山崖,双足在崖上连点数次,身形翩然飞起,在半空中张弓搭箭,三枝穿云箭同时射出,破空呼啸,石头猝不及防,虽然左支右挡拨落了这三枝箭,但凤凰自空中降下之际,又是三枝箭射出。
石头挡开了这三箭,却被箭枝的速度和力量逼得踉跄着向后退去,握棍的手臂被震得一阵酸麻。
凤凰的足尖点在山路之上的同时,三枝穿云箭第三次射出。
石头勉强横棍一拦,一枝箭撞飞开去,另两枝却射中了他左右肩头。
而凤凰已风一般掠过山道,长刀出鞘,抢在石头退走之前,架在了他脖子上。
石头的黑脸憋得通红:“暗箭伤人,你算什么英雄!”
凤凰白他一眼:“我这是明箭,哪是什么暗箭了?”
钱汝珍快手快脚地收拾起散落在草丛中山道上的箭枝,插回凤凰背上的箭壶中,之后笑眯眯地向石头说道:“忍着点啊小兄弟,我来帮你拔箭上药。”
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留情地拔出石头身上的三枝箭,在他的衣服上抹干血迹,插好箭枝之后才取出随身的金创药给石头敷上。石头咬紧了牙忍受着钱汝珍的粗鲁动作。
这个看上去很和善可亲的家伙,手脚为什么这样重?一定是故意在折磨他!
他可绝对不能示弱,虽然被穿云箭射中真的很痛……
而且头还很晕……
等等,好像有点儿不对?这头笑面虎在金创药里掺了什么东西?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石头“砰”地一声仰天倒了下去。
凤凰疑惑地看着昏迷不醒的石头。
钱汝珍拍拍手说道:“凤姑娘,这小子得睡上十二个时辰才会醒。”
凤凰困惑地转过头看着钱汝珍,待到明白过来,忍不住“哧”地一笑。
暗中有人轻轻地拍起掌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我没有想到凤姑娘的本领如此了得,几个回合就收拾了那浑小子,姬某不能不深感佩服啊。不过钱夫子的手段更是高明,那浑小子醒来之后一定会呕得吐血吧。”
姬瑶光话音未落,已被扑入林中的凤凰揪了出来,掷在山道上。
凤凰厌恶地看着斜倚着路旁大石,坐在地上的姬瑶光,问道:“姬瑶花呢?”
姬瑶光懒洋洋地答道:“我怎么知道她押着在你之前找来的那六个傻瓜去了哪儿?她若在这儿,凤姑娘又岂能如此轻易地抓到我?”
凤凰咬咬唇,转过头对钱汝珍说道:“将他带走,留个字条叫姬瑶花来找我们。”
她在不知不觉间用上了“我们”这个词,钱汝珍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弯了起来,仿佛刚刚偷吃了香油的猫。
但是他立刻敛起了嘴角溜出来的笑意。
若让凤凰发觉,也许她会恼羞成怒呢。
姬瑶光一听要带他走,怪叫起来:“凤姑娘,小温侯答应过不找我的麻烦,你不会让他说话不算数吧?”
凤凰冷冷地盯了他一眼:“所以你才这样大摇大摆地坐在这个地方看热闹不是?那可对不住了,小温侯可管不着我。带走!”
钱汝珍一提起姬瑶光,姬瑶光的身子立刻软软地靠了过来。
凤凰觉得他倚在钱汝珍身上的样子相当刺眼,嫌恶地道:“你一个大男人,就不会自己走吗?”
姬瑶光叹口气道:“我若走得了,还等着凤姑娘你来抓我吗?”
凤凰被他的惫赖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终于知道小温侯为什么那样讨厌姬瑶光。这小子有时候的确让人恨不能一把掐掉他那张嘴。
钱汝珍只好将姬瑶光背了起来。
幸亏他生得瘦削,不算沉重。
临走之际,钱汝珍忽然说道:“地上这傻小子怎么办?夜里野兽出没,还是将他绑到树上去好一些吧。”
凤凰飞起一脚将昏睡在山道上的石头踢上了路旁的大树,随即纵身攀上树桠,用石头自己的衣带将他绑得牢牢实实,然后抽出随身小刀,削下一片树皮,写上“朱凤凰”三个字,塞进了石头的衣襟里。
跃回山路后,凤凰禁不住嘲讽地说道:“石头是被你们骗来卖命的,现在被打成这样,你倒是说走就走啊!”
还不如钱汝珍能够考虑到石头的安全。
姬瑶光斜她一眼:“将那小子打成这样的又不是我。”
凤凰又被噎了回去。
钱汝珍见凤凰恼怒,不免要出来帮腔:“姬兄,令姐可答应过,三年后将石头毫发无伤地还给石清泉。让你这样折腾下去,三年后令姐只怕交不了人了。”
姬瑶光“哈”地一笑:“瑶花答应可不等于我答应。”
凤凰气得别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她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一定会管不住自己的手,打破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臭小子的脑袋。
钱汝珍暗自好笑。
他想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去招惹凤凰为好。
姬瑶光这小子,当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啊。
想必也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吧。
暝色四合,幽暗的山林中,猿啼声远远传来,透着无尽的凄凉。
姬瑶光在钱汝珍的背上摇晃着,眯缝着眼睛,嘴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六.
当晚凤凰一行人就歇在停泊在神女峰下的船中。
春雷轰鸣,风紧雨急,姬瑶光双手抱膝蜷缩在长榻上,紧闭着眼睛,脸孔微微抽搐着。
每到雷雨之际,他都不得不忍受腿部关节的剧痛。
钱汝珍在榻旁坐下,拍拍他的手臂,问道:“你要不要紧?”
姬瑶光勉强睁一眼,低声说道:“没关系,过半个时辰,自然会好起来。”
再暴烈的电闪雷鸣,往往也只能持续半个时辰。
他又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身边的人。
钱汝珍悄然站起身,退到一边。
凤凰冷眼看着姬瑶光竭力忍痛的模样,这小子看起来不像在装病啊。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阵不忍。也许姬瑶光的刻薄还是情有可原的吧?在雷雨频频的巫山,他也许每天都要忍受这样的痛苦。
半个时辰过得如此漫长。
雷声慢慢消失,姬瑶光终于舒展开身子,疲惫不堪地靠在长枕上,烛光摇曳,照着他额头涔涔的汗水。
凤凰和钱汝珍都不自觉地长吁了一口气,仿佛才刚渡过这难关的是自己一般。
姬瑶光休息一会,精神略好一些,方才转过目光打量着他们,察觉到凤凰在不知不觉间已消弥了原本对自己的敌意,立刻伸出手来说道:“凤姑娘,我想喝点水,还有,我也饿了。”
凤凰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气又升了上来。
这个得寸进尺的小子!
钱汝珍一笑,召来船夫,吩咐下去,不多一会,一杯清水和一截竹筒饭已经送了上来,下饭小菜是一小碟熏鱼。姬瑶光慢慢地享用完毕,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
他心满意足地抱着长枕靠在船舱上,笑吟吟地向耐心守在一旁的凤凰和钱汝珍说道:“现在我有精神了,两位想知道什么,尽管开口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停一停,他又补充了一句:“凤姑娘,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好的耐心。”
凤凰冷着脸孔,对这句评价不置可否。
她预见到,自己只怕还要同这小子磨很长时间;要想不被这他气死,唯一的办法就是,对他的一切恶言恶行,都在脑中自动过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钱汝珍给凤凰递上一杯茶,自己也端了一杯,摆明了要好好长谈一番的架势,这才说道:“姬兄,我总觉得,你们早在凤凰来巫山之前,就已经知道她是飞凤峰弟子了。”
姬瑶光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猜得不算错。我们很熟悉飞凤峰选弟子的标准。一,要漂亮,最好是非常漂亮;二,要性情刚烈,最好是性如烈火但是又有很强的自制力,才不至于变成不可收拾的野火;三,要有力量,最好是天生神力;四,家中要世代习武,自幼就习得弓马娴熟,容易上手。普天之下,符合这四条标准的还真不多。因此,去招惹小温侯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猜想,小温侯的红颜知己凤姑娘只怕十有八九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果然没有猜错。”
说到此处,姬瑶光转了转眼珠,才接着说下去:“钱夫子是不是觉得‘红颜知己’这四个字听起来很刺耳?”
钱汝珍心中“咯登”了一下。姬瑶光这个鬼灵精的小子,只怕已经看出了什么。
但是他没有慌乱,只“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看着姬瑶光,等着他的下文。
姬瑶光注视他良久,说道:“钱夫子,你其实本非池中之物,居然能够这样坦然地面对着一个能看透你心思的人。我猜不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寄身于川江帮,不过我希望你不是我们的敌人。”停一停,他又道:“我有没有说过,小温侯若生为女儿身,便是又一个凤姑娘?凤姑娘若生为男儿,便是又一个小温侯?”
钱汝珍心中不觉释然。
他明白姬瑶光的意思。无论小温侯与凤凰相处得如何亲密,他们的如此酷似已经决定了他们只能是手足而非爱侣。
姬瑶光的眼光是如此敏锐,仿佛能够看到每个人的心,看透他们的命运。
凤凰听着他们猜谜一般地对话,只觉头痛,皱皱眉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