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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贫苦,摆设很简陋,最主要的是炕。
炕上躺着一个年轻妇人,头发蓬松,人瘦瘦的,衣襟开着,胸前坦露着,看样子她正在给孩子吃着奶,正心口处有个青的指头印。
她怀里搂着几个月大的婴儿,搂得紧紧的,婴儿的脸贴在她身上,脸色发紫,看样子是憋死的。
九成乃是年轻妇人临死前受了惊吓,紧紧搂着她的孩子,死后又没放松把孩子憋死了。
傅天豪站在那儿没动,一动没动,跟尊石像似的。
霍天行等看得心中惨然,无不低头。
韩奎忽然大叫说道:“这是那个该死的这么狠?”
没人说话,傅天豪转过了身,他脸色更白了,他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咱们到外头坐吧!”
大伙儿都默然地退了出来,韩奎须发暴张,目龇俱裂道:“傅大侠……”
傅天豪道:“五侠!人已经死了,不急在这一会儿,二虎到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着锤子跟凿子,得先把诸位手上脚上的东西砸下来再说!”
二虎答应一声就在几间屋里找了起来,大虎则一声没吭地去了后头。
几间屋二处都找遍了,他没能找着什么,大虎却从后头提着一把铁锤跟一把锄头走了出来。
傅天豪接过铁锤跟锄头道:“霍老先来试试管用不管用!”
霍天行俯下身把双手放在地上,傅天豪把锄头刃按在手铐上,在锄头上头垫了一层布,一锤砸下去,手铐应锤而开。
管用就好办,霍天行几兄弟挨个儿来,不过一会儿工夫,手铐跟脚脖子上的铁箍全砸了下来。
傅天豪站起来道:“我想先把何老爹一家四口埋了,还要请诸位帮个忙。”
现成的东西,现成的人手,人多好办事,没一会儿工夫何家屋后已添了一座大坟,何老爹一家四口全埋在了一处。
傅天豪站在坟前沉痛的道:“老爹!您一家四口请安息吧,傅天豪但有三寸气在,一定会为您四位报仇雪恨!”
话落,他转冲霍天行抬起了手:“谢谢诸位,请到前头坐去吧!”
霍天行几兄弟谁也没跟他客气,谁也没说话,挥了挥身上的土,一个一个默然地往前行去,回到堂屋,韩奎头一个忍不住道:“傅大侠,沈姑娘跟那位凤姑娘……”
白不群道:“只会有两种可能,—是凤姑娘护着沈姑娘脱了身,一是凤姑娘跟沈姑娘都落进了人手里!”
傅天豪道:“恐怕后一种可能性较大!”
韩奎道:“怎么见得?”
傅天豪道:“她要是能护住沈姑娘,照样能护住何老爹一家四口。”
霍天行道:“傅大侠,老三说的那一种可能性也不小,凤姑娘发现了惊兆,护着沈姑娘早一步离开了这儿,何老爹一家这三个大人不肯说出凤姑娘跟沈姑娘的去处,因而遭了毒手,您可以看看,屋子里外并没有打斗的迹象。”
傅天豪道:“我也希望是这样,不过凤姑娘的心性为人我了解得很清楚,要是这样的话,把沈姑娘安置在一个安全地方之后一定会折回来看看何老爹他们!”
韩奎道:“怎见得那位凤姑娘没折回来过?”
傅天豪道:“何老爹一家四口的尸体都还在这儿,连动都没动过!”
韩奎怔了一怔道:“那……或许那位凤姑娘还没回来!”
白不群“嗯!”了一声道:“这倒是有可能!”
傅天豪摇摇头道:“二位,何老爹一家四口被害不是一个短时间,咱们都看得出来,一家四口被害的时间至少在一个对时以上,有这么一段工夫,凤姑娘早该找到安全地方了。”
霍天行道:“或许她被人追逼得很紧,一直找不到足以使沈姑娘不被人发现的地方。”
韩奎一点头道:“对!”
傅天豪道:“霍老,沈姑娘不会武,而且是个姑娘家,要是被人在后紧紧迫逼的话,她跟凤姑娘走不出多远的!”
霍天行为之一怔,旋即皱起眉锋。
韩奎不以为然地道:“傅大侠怎么老往坏处想?”
傅天豪道:“我这是以事论事,我何尝不希望沈姑娘跟凤姑娘平平安安,可是根据事实……”他嘴角抖动了一下,住口不言。
霍天行道:“不管她二位是平安也好,是已经落进敌人手里也好,咱们得赶快找出来到这儿逞凶伤人的是谁?”
司徒逸道:“大哥!会不会是‘五城巡捕营’的人追咱们投追着,可巧从这儿路过,到这儿来盘查……”
霍天行摇摇头道:“他们或许会打人,可是绝不会打死人,不会连一个妇道人家都不放过,再说要是他们的话,他的人数不少,那两条狗就是再凶也不敢往前去,以我看这一定是江湖道儿上一向心狠手辣的凶徒干的,而且来得人不多!”
樊子空道:“大爷,我看过何兄弟脊梁上的刀伤,跟他媳妇儿心口上的指痕,伤他夫妇的人用的不像是右手……”
霍天行“哦!”地一声道:“是吗?”
樊子空道:“左手跟右手的指印不一样,仔细看很容易分辨,何兄弟脊梁上的伤是让刀背砸的,由左肩斜斜而下,而且上头宽,下头窄……”
霍天行“嗯!”地一声点头说道:“不错,我琢磨了一下,确不像是右手拿的刀!”
樊子空道:“您想想看,北六省黑道儿上的凶徒,有谁惯用左手……”
白不群道:“笑面阎罗洪泰不就是个左撇子吗?”
霍天行道:“不错!他是一个!”
司徒逸道:“‘辣手丧门’柳宗华,不也是个左撇子?”
霍天行道:“北六省的黑道凶徒,只有这两个惯用左手。”
樊子空道:“泗泰多少年前就没了踪影了,恐怕不会是他!”
司徒逸道:“‘辣手丧门’这人有一宗好处,他虽然一向心狠手辣,手下从不留活口,可是他不乱杀人,何老爹父子都是与世无争,安份度日的农人,‘辣手丧门’恐怕也不会造这个罪,作这个孽!”
骆家英突然说道:“傅大侠有没有想过现在京里的赵六指儿?”
傅天豪微一点头道:“我正在想他!”
霍天行两眼微睁道:“对!我怎么没想到他,要是他的话,杀何家老少三口之事,可能是为了灭口!”
樊子空道:“赵六指儿这个人阴狠毒辣是出了名,为求达到目的,向来不择手段,这倒有八分像是他惯用的杀人手法!”
白不群道:“赵六指儿手下有惯用左手的人吗?”
傅天豪道:“赵六指儿手下人不少,我想上诸霸天家看看去,就此别过!”
他一抱拳要走。
韩奎横身—拦道:“慢着,傅大侠,咱们现在在一块儿,要走您也不能一个人走!”
傅天豪目光一凝道:“五侠!好意我心领,现在风声很紧……”
霍天行接道:“借用傅大侠一句话,傅大侠跟我兄弟没什么两样?”傅天豪还待再说。
霍天行已然又道:“傅大侠不必再说什么,当初沈姑娘到京里来投奔的是霍天行兄弟,霍天行兄弟已经有亏照顾,愧对沈姑娘了,现在既然知道沈姑娘有难,哪有不去的道理,傅大侠!咱们别耽误了,那位凤姑娘要真落进了赵六指儿手里,她随时都有杀身之险,救人如救火,一刻也不能迟缓,万一要让赵六指儿再把沈姑娘交给满虏,那麻烦就更大了……”
韩奎浓眉轩动,环目放光,一点头道:“大哥说得是,咱们快走!”
他是说走就走,拔腿就要往外闯!傅天豪忽然一凝神,抬手拦住了他。
霍天行灰眉一扬道:“有人来了,子空爬门缝儿看看是谁?”
樊子空爬在门缝儿往外一看,道:“有个人从打麦场上走过来了,看不清楚脸,穿的是黑色补褂儿,个子不高,手里没带家伙,探头探脑的……”
霍天行道:“是一个人吗?”
樊子空道:“没看见还有别人!”
霍天行道:“老四跟老十从后头绕过去截他,我要活口。”
骆家英跟司徒逸恭应一声双双闪身仆向了后头。
霍天行道:“子空,盯住他,等他进了十丈内告诉我!”樊子空应了一声。
白不群道:“大哥!您看会是……”
霍天行道:“别急,待会儿就知道了。”
韩奎道:“这件事儿要是赵六指儿干的,他的人不该再到这儿来。”
樊子空忽然说道:“大爷!来人停在院子边儿上不动了,弯着腰在看那条狗!”
霍天行道:“看见老四跟老十了吗?”
樊子空道:“看见了,四爷跟十爷已经从两边绕到他背后截了他的退路了!”
霍天行双眉一耸道:“开门!”
樊子空答应一声刚要抬手。
只听一个压得低低的话声遥遥传了过来:“何老爹!何老爹!屋里有人吗?”
白不群一怔道:“叫何老爹?这是谁?”
霍天行道:“子空,慢开门,问他一声。”
樊子空立即扬声问道:“谁要找何老爹?”
随听那话声道:“我是从城里来的,是诸姑娘叫我来的!”
傅天豪忙道:“樊老!让他进来!”
樊子空立即拉开了两扇门道:“朋友请过来吧!”
大伙儿都看见了,院子边上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黑影。
那人确也十分机警,一见屋里这么多人,转身撒腿就跑。
“你还想跑?”司徒逸的冰冷话声传了过去,一白一灰两条人影从两旁电射而出,往那人面前一落,那人一个身躯往后便倒,白影伸手抄住了他,偕同灰影腾身掠了过来。
抄着那人的白影是司徒逸,他当先掠进了屋,手一松,那人掉了下来。
傅天豪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了那人,道:“十侠,这个人是友非敌!”
他一掌拍开了那人的穴道,那人一睁眼拧身就要挣扎。
傅天豪道:“朋友别怕,傅天豪在这儿!”
那人一怔道:“谁是‘大漠龙’?”
傅天豪道:“我就是傅天豪。”
那人上下打量了傅天豪一眼,怀疑地道:“你就是‘大漠龙’?”
傅天豪道:“不错!”
韩奎道:“这就是傅大侠,错不了的!”
那人没理韩奎,望着傅天豪道:“我怎么知道你确是傅天豪?”
傅天豪道:“谁的脸上也没有字儿,朋友要信得过我……”
那人两眼忽然一睁道:“没错!你就是‘大漠龙’,你脸上有道疤!”
想不到这个疤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既是朋友认出我是傅天豪了,朋友你又是奉诸姑娘之命到这儿来,应该是友非敌,有什么事请说吧!”
那人忙道:“既然是傅爷当面,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其实能在这儿碰见您,那是再好不过,不瞒您说,我们姑娘让我到这儿来,就是让何老爹赶快想办法找您……”
韩奎道:“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
那人冲韩奎窘迫一笑道:“是,是,我这就说,我这就说……”
转望傅天豪道:“傅爷,是这样的,凤姑娘落进赵六指儿手里了……”
霍天行灰眉一轩道:“果然是他。”
那人一怔,看看霍天行又转望傅天豪道:“怎么?您几位已经知道了?”
傅天豪道:“这个你不必问了,请告诉我,赵六指儿是不是还在诸家?”
那人点头说道:“还在,不过他快要走了,总在这一两天了,凤姑娘已经落进他手里了,他不走等什么?我们姑娘就近照顾凤姑娘,出不来,所以让我找傅爷……”
傅天豪道:“诸姑娘的意思是让我赶快想办法救凤姑娘?”
那人道:“我们姑娘说,要是得便她会想办法救凤姑娘,赵六指儿看凤姑娘看得很紧,我们姑娘也请您赶快想办法!”
傅天豪急道:“凤姑娘被赵六指儿囚在诸家什么地方?”
那人道:“就在后院里,后院有个地牢……”
白不群道:“那地牢在后院什么地方?”
那人道:“就在后院西北角……”
霍天行道:“沈姑娘呢?也跟凤姑娘囚在一处?”
那人怔了一怔道:“沈姑娘?哪位沈姑娘?”
霍天行目光一凝道:“怎么?你不知道沈姑娘?”
那人道:“我只知道有位凤姑娘,不知道沈姑娘。”
霍天行转眼望向傅天豪。
傅大豪望着那人道:“这儿另外还有位沈姑娘,她是跟凤姑娘做伴的,到这儿来的时候凤姑娘跟沈姑娘都不见了,现在凤姑娘既落进了赵六指儿手里,那位沈姑娘……”
那人截口道:“傅爷!凤姑娘是谭北斗交给赵六指儿的……”
傅天豪脸色一变,伸手抓住了他,道:“怎么说?凤姑娘是谭北斗交给赵六指儿的?”
那人道:“是啊!我们姑娘这么说的……”
霍天行道:“你怎么不早说。”
那人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
傅天豪道:“诸姑娘只见着了凤姑娘,没见着沈姑娘?”
“是啊!”那人道:“所以刚才这位问我我不知道,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有位沈姑娘。”
傅天豪缓缓松了那人,眉宇间泛起懔人的杀机,道:“好卑鄙的谭北斗,没想到他是这么个人,他居然会采取这种报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