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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银子!”
狗蛋爹“扑通”跪倒在尘土中,扯嗓子叫道:“卢家大恩大德,我老李家世世代代,给卢家干!”
他这么一跪,几乎所有穿着“卢瓷正宗”号坎的人都效仿起来,霎时黑压压跪倒了一片,无不说着感激涕零的话。卢豫川看着欢呼雷动的情形,胸中积郁已久的块垒早已化解殆尽,冲天的豪迈又燃烧起来,竟撩袍跪倒在台上,粗野地吼起来:“各位兄弟,这身股制得劲不得劲?”
千把人一起吼道:“得劲!”
卢豫川接着吼道:“从今往后,卢家的产业就是大家的产业,你们都是股东!大家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为了儿子,为了孙子,好好干哪!”
台下又是一阵欢声雷动。卢维章见状转身,悄悄擦去眼角的泪花,对台上众人道:“咱们走吧。”
卢瓷正宗留世场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开窑了。留世场实行的身股制无异于平地惊雷,炸得各大窑场的大东家们面容失色。自董家老窑减产降薪之后,各窑口纷纷跟风效法董家,有的还不止降了两成的薪俸和窑饷,这引起了许多相公和窑工的不满。一边是降薪,一边是身股,都不是傻子,谁他妈的还在你这儿干?留世场开窑不久,便有大批的相公和窑工投奔而来,群情之踊跃,态度之坚决,大大出乎了卢维章的预料。杨建凡按照既定的方针,一律是来者不拒,来一个收一个,不出一月就招了不下两千人,不少人还是以前各大窑场的顶梁柱。卢维章顺水推舟,连半年后才兴建余世场的计划都提前了。到了六月,余世场也开工建窑,两处窑场加起来六百口窑,虽远不及当年卢家老号的规模,在神垕镇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大窑口了。
卢家闪电般重新崛起,就像是黄河决口似的不可阻挡,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让神垕镇所有人都深感震惊,继而是心服口服。这就是卢维章的手段!卢家钧兴堂被封到现在,前前后后不过半年多的光景,卢维章忍辱负重,潜心谋划了几个月,一出招便是惊世骇俗的大手笔。八月末,留世场、余世场相继建成,正式点火开窑,正赶上十月——一年里烧造宋钧最好的月份,卢家家有独家秘法,外有窑口林立,各地还有分号开辟商路,这出窑的哪里是什么宋钧,分明是拿西山的土烧出白花花的银子来了!
就在卢家蒸蒸日上之际,家里却出了件大事,让全家上下哀叹不已。苏文娟怀胎十月,眼看就要生子了,偏偏一时不慎遭了小产。四五个接生婆子忙了一宿,好歹保住了大人的性命,产下的却是个夭折的男婴。此刻卢瓷正宗余世场才刚刚开工建窑。说来也怪,每到卢家顺风顺水的时候,总会出点这样的惨祸。当年卢家生意兴隆,卢豫川头一个夫人难产而死,孩子最终也没能保住。如今卢家刚算是卷土重来,卢豫川第二个儿子又胎死腹中。而卢家遭难的时候,卢王氏却顺顺利利生了孪生兄妹,三少爷卢豫江和大小姐卢玉婉!镇上人都说这是卢维章和卢豫川叔侄俩命太硬了,老天爷公道得很,生意上春风得意,家里便留不住孩子。这固然是牵强附会之词,可在卢豫川听起来,却是另有一番滋味了。
苏文娟醒过来,头一句话就是问孩子,问得周围几个伺候的下人纷纷落泪。关荷擦了擦眼泪道:“大少奶奶还年轻着呢。以后日子长了,还愁……”说到这里,关荷也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苏文娟怔了半晌,仰天哀叫道:“大少爷,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话没说完又昏了过去。这回连卢王氏都惊动了。卢王氏对他们两口子逼婚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但苏文娟小产,婴儿夭折是家里的大事,她不得不亲自来床前看望。直到掌灯时分,苏文娟才悠悠苏醒,看见身旁坐着的卢王氏和卢豫川,不由得悲从心来,勉强撑着身子,道:“夫人,大少爷,我苟且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眼下孩子没了,我还活着做什么?老爷、夫人对我这么好,是我一再对不住卢家!卢家有规矩,只能娶一房夫人,请大少爷这就一纸文书休了我,另外找个壮壮实实的黄花大闺女,好好生个孩子吧!”
29横空出世身股制(3)
卢王氏本来并不待见这个出身青楼的大少奶奶,却也没料到她会有如此的要求,心里一软,便宽慰她道:“你莫要想这么多,这样的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我想豫川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们俩也算是一对患难的夫妻,哪能说休就休呢?”
卢豫川一直面无表情地坐着,见卢王氏这么说,便沙哑道:“文娟,婶子说得对,我卢豫川命中无子,那是我前世罪孽深重,命该如此,与你何干?眼下卢家刚有些转机,我的心都在生意上,对你疏于照顾,要说对不住的是我不是你!等你身体养好了,好好帮着婶子打理家务……你我都还年轻,日子稠着呢!至于休妻之类的话,今后切莫再提了。”
苏文娟喃喃忏悔道:“自打有了这个孩子,卢家的灾祸一件接着一件,总算有了希望,孩子却没了……我也出身书香门第,家道中落才沦落青楼,原本打算守身如玉,等大少爷把我赎出来,伺候大少爷一辈子……父亲从我知事起就讲红颜祸水,毁人社稷,当时我也听得切齿扼腕,没想到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不祥之人!老天爷,你为何叫我生成个女人!”苏文娟浑身痉挛,强压着一肚子哀怨,不肯放声痛哭,可脸上已是泪水横溢。
卢王氏说到底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天性就是耳朵根子软,此番触景生情,她不由得也是泪珠滚滚。她起初对苏文娟歌妓的身份耿耿于怀,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也看出苏文娟不是水性杨花的人。尤其是苏文娟做了大少奶奶后,丝毫没有一朝得势便猖狂,处处留心时时在意,恭敬长辈体恤下人,与家里上上下下的关系处得极好。卢家遣散下人之后,家里人手不够,她把大少奶奶的身份抛到一旁,力所能及的事情从不让下人插手,这次小产,若不是她抢着去后院翻晒被褥,又何至于酿此惨祸?两个女人互相劝着,却劝出来更多的泪水,又都不愿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坐着,任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卢豫川再也看不下去,低声道:“婶子,文娟就交给你了。柜上还有事情,我先去忙了。”说罢大踏步出来,站在门外的大树下,两行热泪终于夺眶而出。
卢豫川知道,苏文娟怀着孩子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眼下身边又不是没人伺候,却碰上这样的悲剧,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背叛祖宗,上天便如此降灾惩罚吗?虽然距离年底还有半年,梁少宁已经被董克温逼得来催两次了,说是董家没耐心再等下去,要么卢豫川赶紧把全本的秘法送上,要么就将他以往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卢豫川深知自己的计策过于毒辣,多少有些犹豫。可经历了第二遭丧子之痛后,他的心变得钢铁般冰冷。不过是身败名裂而已,就算从此被人人指责痛骂,再难以在神垕立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董克温逼得越急,离董家倒霉的日子就越近!思虑至此,卢豫川擦去了眼泪,回头看了看半掩的房门,里面兀自传来幽幽的泣诉。
30一目之仇报不得(1)
与卢家的欣欣向荣相比,梁少宁的钧兴堂可谓江河日下。董克温借口秘法迟迟不到,断然停了暗中资助钧兴堂的银子。转眼间到了年底,又是一年合账的日子了,梁少宁哪里拿得出钱来?只好终日东躲西藏,生怕那几个股东找到自己。可就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躲过初一还能躲过十五吗?好在钧兴堂以前靠着禹王九鼎的大功,跟董家平分了朝廷贡奉,到年底了,这笔银子也该到了,多少可以应付一阵子。梁少宁如意算盘没打多久,又一个晴天霹雳骤然而至,钧兴堂的朝廷贡奉全数被禹州知州曹利成退回,理由是成色不足,难以进贡!
这下子全镇哗然,梁少宁最后的底牌也不复存在。在钧兴堂入股的致生场大东家雷生雨、立义场大东家吴耀明、兴盛场大东家郭立三全都坐不住了,联名给梁少宁下了帖子,请他务必在十一月初七这天,在壶笑天茶馆议事。如若不来,他们就要公开出售自己在钧兴堂的股份,到时候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谁还管你梁少宁?这份帖子着实要命,梁少宁拿了帖子就直奔圆知堂,一路上两条腿直打哆嗦。谁知董振魁来了个拒不见面,只派董克温出面安抚了一番,说是钧兴堂败落至此,董家深感遗憾,希望梁少宁好自为之,不要忘了连本带息偿还董家剩下的一成暗股。梁少宁一时如同掉进了冰窟,周身上下一概凉透,连死的心思都有了,便破口大骂起来,说董振魁当初找他承办钧兴堂,就是要眼睁睁看着他被钧兴堂累死,看着梁家彻底家破人亡,为失身给他的董定云报仇雪耻!董克温却不急不躁,等他发够了火,笑道:“梁少宁啊,眼下还有一条路。只要你逼着卢豫川把卢家宋钧的秘法送过来,董家就继续支持你钧兴堂。不然,嘿嘿,一切就看老天的意思啦。”
梁少宁怒道:“卢豫川说好的是以年底为限,眼下还有俩月呢!你怎么知道我弄不来?”
董克温不慌不忙地端起茶道:“那克温就静候佳音了!恕不远送!”
没等到十一月初七,梁少宁和雷生雨他们就见面了。这次召见他们的是瓷器活儿,别说金刚钻了,你们连把瓦刀都没有,还想做宋钧生意?脑子给狗吃了?”
梁少宁和雷生雨、吴耀明、郭立三都傻眼了。雷生雨急道:“曹大人,朝廷贡奉是皇差,就请朝廷下个旨意,让卢维章把秘法和老人儿都交出来,我们肯定能干好!”
曹利成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猝尔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雷生雨连连道:“你,亏你还是个大东家!有人让你把你娘送出来让他睡,你肯干吗?真笑死我了……”雷生雨也意识到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不禁羞愧难当道:“这,这怎么办?”曹利成止住笑声道:“怎么办是你们的事!钧兴堂今年的朝廷贡奉是没了,预支的银子月底统统给我交出来,少一两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梁少宁鼓足勇气道:“那,那明年的朝廷贡奉……”
曹利成道:“明年?我看够呛!要造型没造型,要工艺没工艺,要窑变没窑变,我已经上了折子,如实向朝廷禀告了。你们要还想干,就回家烧香祈求皇上可怜吧!”
梁少宁一咬牙,顾不得是当着众人的面,叫道:“曹大人,今天我也什么都不顾了,实话告诉大人,这钧兴堂里有藩台勒大人的股份!您就看在勒大人的面子上,好歹留条活路吧!”
曹利成冷笑起来:“勒宪?我也实话告诉你,勒宪在京城的老爹开罪了太后,眼下已经是交刑部议处了。我看勒大人自己都难保,还会管你们吗?记住,今后少拿别人压我!真是可笑至极!”说罢,曹利成气鼓鼓地拂袖离去。梁少宁意识到大事不妙,装作追赶的模样溜了出去。雷生雨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琢磨出道道来。雷生雨气急败坏道:“他娘的,又给他跑了!”说着就要去追。郭立三拦住他苦笑道:“后儿个就是初七了,咱不怕他还躲着不见!”雷生雨气得直骂娘:“这个乌龟王八蛋,什么狗屁梁大东家,梁大脓包!”
十一月初七这天,雷生雨、吴耀明和郭立三早早地来到了壶笑天,三人见了面,却相顾无言。神垕镇各大窑场联手参加钧兴堂招商失败之后,这三个人眼馋钧兴堂的产业,私下里跟梁少宁合谋入了股。哪里会料到钧兴堂在他们手里这么快就一败涂地?雷生雨一向是快人快语,到了今天这个惨淡的局面,却是哑口无言,兀自生着闷气。
30一目之仇报不得(2)
郭立三六十开外了,一把胡子支蓬着,苦笑道:“今天是四个人,来了仨,这不是跟打麻将三缺一差不多吗?”雷生雨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老汉真是老糊涂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吴耀明哀叹道:“不开玩笑又能怎样?我早就提醒你们,卢家不知在曹利成身上使了多少银子,你们就是不听!非说什么梁大脓包跟勒宪关系好,到头来屁用不济!你以为梁大脓包来了,就有希望吗?当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把财股要回来,红利是不敢指望了,能把本钱捞出来就谢天谢地了!”
“不瞒二位,我前天见了卢维章!”郭立三一副不慌不忙的架势,展开了折扇,慢悠悠扇着,打量着他们。雷生雨眼前一亮道:“卢维章怎么说?他肯盘回钧兴堂?”郭立三故意道:“唉,我这个老汉真是老糊涂了,他说了什么话,我偏偏一句都记不得了。这可如何是好?”雷生雨知道他是得理不饶人,便起身一揖道:“郭大爷,你是我亲爹,你是我亲爷爷,好吗?”吴耀明笑道:“你听他胡说,他就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