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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豫川暗暗咬了咬牙,怎么千算万算,偏偏忽略了这个三少爷!事已至此,他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便道:“婶子在上,请受豫川一拜!”
“慢着!”卢王氏厉声叫道,“敢问你这一拜,是以什么身份来拜?是卢家大少爷,还是钧惠堂的东家,还是我的侄儿?”
卢豫川毫无畏惧地看着她,道:“都不是!豫川现在是以继任卢家老号大东家的身份,给前任大东家的夫人叩拜,这是卢家的家法!”
“你是大东家?这倒奇了!既然你说到了家法,那卢家传家的三件宝物何在?请拿出来看看!”
“豫川眼下还没有,正要请婶子将三件宝物,按家法传给豫川!”
“我要是不给呢?”
“您不能不给!”卢豫川索性站了起来,背手道,“叔叔仙逝,举家哀号,眼下正是大变在即。内有人心惶惶之患,外有仇家寻衅滋事之忧。论家族地位,豫川身为卢家长房长子;论产业股份,豫川自领钧惠堂,还有钧兴堂的一半股份!就是叔叔在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说过要剥夺我继承人的身份,叔死侄继,这是叔叔生前定下的!敢问婶子,豫川可有半句虚言?”
卢王氏气得手脚冰冷,指着卢豫川道:“你、你叔叔尸骨未寒,你弟弟尚在回家的途中,你就如此急不可待吗?”
卢豫江冲到卢豫川跟前,大叫道:“卢豫川,你不配做我的大哥!你若再敢对母亲无礼,我跟你拼了!”
卢豫川看着这个比自己低了一头的弟弟,轻蔑道:“你跟我叫板,再等十年吧。”卢豫江举起拳头砸过去,卢豫川倒退了两步,他这一拳走空了。卢豫川从怀里赫然掏出一支火枪,指着卢豫江道:“婶子,请你让豫江出去吧,我这枪可是会走火!”
卢王氏没想到他会带凶器,惊得站起道:“豫川,你太放肆了!豫江,你给我滚出去!”
卢豫江“咯咯”一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和豪迈道:“娘,你就让我跟他拼了!他只要一开枪,全镇都知道卢豫川杀了自己的弟弟!就让他这个杀人的凶手去做大东家吧!卢豫川,你来打我,你朝老三这胸口上打!”卢豫江“噌”地甩掉衣服,露出了带着几分稚嫩的胸膛,一步步朝卢豫川逼过去,高声叫道:“门外的人都来看吧,看看这个衣冠禽兽是怎么威胁婶子的,是怎么亲手杀了我卢老三的!”
51天意如此,岂在人为(3)
卢豫川万万没有想到,卢豫江竟然和卢豫海一样,也是个敢拼命的狠角色,自己的全盘计划竟会毁在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孩子手里!他说得一点不假,真要开了枪,在这子夜时分肯定会惊动整个钧兴堂,而他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杀人魔王,杀的还是自己的手足兄弟!他的手不知不觉地颤抖了起来,厉声道:“你再上前一步,我就顾不得兄弟之情了!”
“你眼里还有手足之情吗?”卢豫江大声笑了起来,仰天叫道,“二哥!谁都知道你是有名的‘拼命二郎’,兄弟也不要命了,就做个‘拼命三郎’!你要为我报仇雪恨哪!”卢豫川就在他仰天大叫的瞬间,猛地出手击打在他的太阳穴上。卢豫江瞪大了眼睛,像一根木桩一样倒了下去。卢王氏惨声道:“豫江!”
几个女眷并未走远,就在门外守着。她们听到了房里的争执,早已一拥而入,正好看见卢豫川出手击倒卢豫江的那个瞬间。苏文娟捂住胸口,身子一软瘫倒下去。卢玉婉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哭道:“大哥,你为什么打三哥,三哥有什么错,你非要他死?”陈司画一把拉住了她,眼里迸出怒火道:“他疯了,他不是你大哥!”
“放心,他死不了!”卢豫川旁若无人地看着几个女眷,恶狠狠道,“你们都出去,我要跟婶子一个人说话!”
关荷和陈司画护住了卢玉婉,两人一起道:“你休想!”
卢王氏呆呆地看着他们,这样的场面是她始料不及的。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哀婉地坐在病榻上,喃喃道:“老爷,你都看到了吗?这就是咱们养大的侄儿,这就是你疼爱一生的侄儿!你尸骨未寒,他就拿着火枪,逼我给他传家的宝物啊!”她说完了这些,抬头对关荷和陈司画道,“你们和玉婉先下去吧,没见这个畜生拿着火枪呢!连弟弟都敢下手,连婶子都不要了,你们以为他还有半点人味儿吗?”
陈司画拉了关荷一把,低声道,“先保护玉婉要紧!别逼急了他!”关荷已然是手足无措了。卢玉婉趴在她怀里啜泣着。关荷轻声道:“别怕,咱们走。”陈司画扶起了苏文娟,朝卢王氏深深地看了一眼。卢王氏见她们都出去了,对卢豫川道:“豫川,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只想按照叔叔的遗命去做,继任卢家大东家!”
“你叔叔死前并无遗言留下,你怎么知道他会把卢家大东家之位传给你?”
“叔叔是没有遗言,可留世场建窑之际,叔叔当着全镇人立誓,我是卢家老号唯一的继承人!”
“这番话,你敢对整个钧兴堂的人说吗?”
卢豫川不卑不亢道:“言之凿凿,犹在耳畔,豫川有何不敢?只是婶子敢吗?”
“那就好!”卢王氏站起来大声道,“老爷殡天,想必此刻钧兴堂所有的人都在院门外守候了!你若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我就把三件宝物给你!只要你还有半点良心,半点人情,我就不信老天会让你说得出口!你做了这么多忤逆不道之事,你就不怕话一出口,就遭天打雷劈吗?”
“都什么时候了,婶子还拿天命来威胁我?”卢豫川不屑地一笑,收起了枪,做了个请让的手势。卢王氏颤巍巍走出了房门。卢豫川紧随其后。院中的几个女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小院门外,钧兴堂上下百十号人听到了大东家房里的哭声,都赶过来在门口站着,有的哭泣,有的木然,场面凄凉而混乱。他们一见卢王氏和卢豫川出来,都明白是来宣布卢维章遗命的,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打在二人身上。
一阵冷风吹过,激得卢豫川颤抖了一下。他虽然自信已经控制了整个局面,却还是有些顾虑,便把最后的底牌也亮出来了。他附在卢王氏耳边道:“婶子,豫川今天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是筹划得万无一失了!一会儿若是婶子有半点反悔,你的宝贝孙子卢广生,怕是要随他爷爷而去了。”
卢王氏的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她想要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卢豫川高声道:“各位,我叔叔卢维章已于今晨丑时仙逝了!按照叔叔的遗命,豫川现在正式接管卢家,继任大东家!”然后,他谦恭地对卢王氏道:“婶子,你说话吧。”
卢王氏但觉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居然昏了过去。人群里一阵骚动,卢豫川扶着卢王氏,急中生智道:“婶子伤心过度,人事不省了!豫川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这里不是钧惠堂,他们又都是卢维章、卢豫海父子使唤了几十年的人,对他们父子的忠心非同一般。故而一个个冷眼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在唱独角戏。卢豫川怒道:“你们都是聋子吗?”
有人高喊道:“三少爷呢?怎么不见三少爷!”
“还有二少奶奶和姨太太呢?”
“夫人昏倒了,应该马上抢救!”
卢豫川心里一阵慌乱,声嘶力竭道:“你们到底听不听叔叔的遗命?”
此刻,一个悠远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我的遗命是什么,你非要听听不成吗?”
卢豫川毛发皆竖,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当场。人群里一片哗然:“是大东家!”“大东家没死!是卢豫川胡说的!”
关荷和陈司画一左一右扶着卢维章,掠过了卢豫川的身子,来到了众人面前。人群又一次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全都哭泣不止。死而复活的卢维章仿佛秋风吹来的一片落叶,静悄悄站在卢豫川面前。卢维章看着他,轻轻道:“豫川,扶你婶子回房休息吧。今天大家都累了,我也累了。”卢豫川战栗不已,缓慢地摇头道:“叔叔,这都是你的安排吗?”
51天意如此,岂在人为(4)
卢维章苦苦一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哪。我快死的人了,可你还年轻,日后还要好好过日子呢。”卢豫川仿佛一个巨大的冰块,而卢维章的话语有如烈日当空,融化出他两行眼泪:“叔叔,过了今天,我还能活下去吗?”“活啊,好好活下去。听叔叔的话,什么也别想了,文娟在房里等你呢!就当是一场梦吧。苏东坡说得好,人生如梦啊。”
远远的,老平快步跑了过来,在卢维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卢维章点头,道:“好生招待他们,豫川的客人,不要怠慢了。”老平愤愤地看了卢豫川一眼,跑了下去。卢维章回身,朝早已看得呆若木鸡的人群道:“大家都散了吧。今晚的事,谁都没看见,谁都不知道——都记住了吗?”
下人们见大东家发话,便压住狂乱的心跳,一个个站起来悄然离去。卢维章拍了拍卢豫川的肩头,叹道:“你莫怪叔叔对你用计啊。真金拿火才能试出来……不过刚才那会儿,我差点真的一命呜呼了。你这个孩子就是太顽皮,哪儿有对弟弟动刀动枪的?哥哥教训弟弟,打一顿,骂两声就行了。就跟你爹以前教训我那样。”说着,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自己朝小院里走去。卢王氏已经悠悠醒来,给陈司画和关荷扶着,闻言无不惊愕失色。她们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卢维章真的就这么放过卢豫川了吗?
卢维章蹒跚地走到小院当中,停下了脚步。他慢慢地扬起头,看着头顶上浓黑如墨的天穹,他的脸色又灰又暗,刀刻似的道道皱纹里,渗着的不知是血还是泪。卢维章闭目良久,方才霍然开目道:“天意如此,岂在人为!大哥,你让维章跟你一块儿走吧,你何苦要我留在这个世上,看着自己的亲人骨肉相残!”
他的声音并不高,更像是跟对面的人在闲聊。但这些话语却如同滚滚巨雷,深深地震撼着在场的所有人。苍穹无边,夜幕低垂,星子暗淡,明月当空。世间一切仿佛在这一刻统统静止下来,万事万物都在静静地看着一个伤心欲绝的老人,在呢喃中缓缓倒在地上,宛如深山幽谷中轰然倒下的一棵老树,如同浩渺大海上,一个被高高掀起、又重归海洋的一阵巨涛。
52含笑而逝(1)
天色大亮,苗象天和往常一样来到总号,见原本应该熙熙攘攘的总号大院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不由便是一愣。门房老汉跑出来急道:“老相公,你还不知道吧?钧兴堂的人跟钧惠堂的人干起来了!总号的人都去钧兴堂劝架去了,连杨老相公都去了!”
苗象天这才知道卢家昨晚已酿成大变,暗叫一声“坏了”,立即对身边的一个心腹小相公道:“你这就去禹州,请衙门赶紧派官兵过来,就说,晚了曹利成大人的儿媳妇就性命难保!”小相公吓了一跳,立刻打马直奔禹州方向而去。门房老汉见苗象天朝钧兴堂方向疾驰而去,唉声叹气地自言自语道:“这大东家病了,二爷又不在,剩下个夫人能干什么?卢家行了一辈子的善,怎么弄得自己人动起手来?这不是让别家看笑话吗……”
卢豫川没有能回到钧惠堂,四个家丁夺了他的枪,把他架到了一个偏房里,重重地关上了大门。卢豫川并无半点反抗,只是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大少奶奶。”老平怕他寻短见,特意让两个家丁寸步不离地伺候着。天亮之后,卢豫川在钧惠堂豢养的那些心腹下人见他一夜未归,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都围在钧兴堂门口叫嚷不绝,口口声声让钧兴堂交出卢豫川,否则便破门而入。老平奉了卢维章之命,领着钧兴堂的家丁守住了大门,几杆火枪也架在门口。老平等人个个如同石雕般一语不发,任钧惠堂的人破口大骂,却是寸步不让。双方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神垕的人们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家族内讧的情景,不多时便引来了数千人的围观。卢家老号两个堂口闹起内讧,卢维章生死不明的消息霎时传遍了全镇。
苗象天赶到的时候,钧兴堂门外已是人山人海。钧兴堂和钧惠堂本就是隔街相望,此时整条大街早被堵得严严实实。杨建凡领着总号的人挡在两帮人中间,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了。钧惠堂的家丁头目叫李二来,人称李二癞子,是神垕镇最有名的地痞流氓。也不知卢豫川许给他多少好处,杨建凡七十多的人了,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地说了半晌的好话,居然是水泼不进。李二癞子恶狠狠地朝老汉叫道:“老东西,滚到一边去!老子找的是卢维章,他要是不把豫川大爷给我囫囵个儿交出来,我让钧兴堂鸡犬不宁!”
杨建凡气得浑身乱颤,他的三个儿子杨伯安、杨仲安和杨叔安见老父受辱,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