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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姑奶奶……你就少捧我几句吧,你再往下说,我可真要掩面而逃啦……娘的……我……我算是哪门子的豪士英雄?我堪堪只是个吃杂扒地的二混子罢了……”
鹿双樵急忙接口道:
“查兄,查兄,不论你认为自己算是什么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别人看你是什么,你先歇口气,少说话,查兄,精气千万虚耗不得!”
这时,席雁悄声吩咐另两名鹿双樵的跟随:
“火也快灭了,请你两位到废墟间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碍眼的事——”
查既白又忍不住开口道:
“不用了,那一阵火,两蓬毒蜂……满空漫飞的石灰粉加上几十罐‘乌藤汁’,他那八个鸟人要能有一个活着出来才叫是异数……而且我一直就守在这里,要有人逃生,我不会看不见……”
鹿双樵愣了好一会,才钠钠的道:
“进入茅屋中的,竟有八个人之多?”
查既白无声的一笑:
“两名金牌杀手……两名银牌杀手……外加四名铁牌杀手……老兄,你当‘丹月堂’这一次派人来,只是为了向我们道久违的?”
打了个冷颤,鹿双樵惊悸的道:
“好狠——看来他们早就抱着斩尽杀光的恶毒念头了!”
查既白暗哑的道:
“一点不错,所以他们容不得我们,我们便也不能容下他们,大家开宰就是……”
鹿双樵苦涩的道:
“‘丹月堂’虽然以杀人无数扬威立万,但却极少听说他们一次派出十名各级杀手出动行事,这一遭他们居然来了这么多人,显见是志在必得,不想让我们漏出一个活口。”
查既白又吐了一口血水,倦怠的道:
“是而今晚之后,我们都要早做打算……‘丹月堂’这次豁开来干,下一次更不会稍留余地,而且我敢打包票,他们必定十分高看我们,将一回比一回来得阵容盛大,态度热切……”
鹿双樵咯然无声,流露在他双眼里的神色,竟是和查既白先前一样的茫然,一样的又冰冷又索落了……
悄悄的,席雁伸出手去握住了鹿双樵的手,当两只手互相紧贴,却都感觉得到彼此手心间的那股子寒瑟与颤悸。
没有人再说话,那种无形的阴霆,业已浓重聚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山上干涧中的茅舍已成灰烬,而且地方早被“丹月堂”的人知悉,事实上是不能再留下来,鹿双樵很快又另找到新居,那是距此有百多里外的“三合镇”,还是相当热闹的一个镇。
这个新迁的隐居之所,是一栋二层楼房,就座落在大街的横巷里,颇收闹中取静之效,进门还有一个不小的前院,不用外出,就能在院内松散腿脚。
他们的行动异常小心,平时只由席雁的丫壹小玉上街露面,其他的人除非绝对必要,都只在楼里活动,轻易不到外头。
替查既白治伤的那位大夫,鹿双樵也索性用大把的银子请了一起过来,包治近月,才又像来时一样,蒙住双眼把他老先生送走。
这一次,查既白身体的复原可不比上一遭快了,他流血大多,元气伐丧甚巨,加以;日创尚未大好,新伤又增,人总是肉做的,就这么一轮再轮的割切,任是老查的身底子厚实,也一样招架不住,只个把月,业已连胸带肚消瘦了一圈。
查既白受伤的次数不可谓少,豁给人家的血肉加起来会令他自己发怔忡,但似这样紧接着挨剐遭刮的记录却还没有,他心里明白,近一阵子来,自家的体气委实较早日虚乏多了……
坐在廊沿下喝着参汤,查既白懒洋洋的注视着地面的一行蚂蚁正在艰辛的搬运几只虫尸,他不禁摇头叹息,唉,连蚂蚁也和人一样,都这么终日劳碌辛苦……
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飘过来,席雁的声音轻柔而娇脆的入耳:
“查大哥,你独自一个人,干吗又在摇头叹气呀?”
查既白笑望着正踏出门槛,容光艳焕的席雁,“嗯”了一声道:
“我是忽然有所感叹,人他娘活着,实在太也麻烦罗嗦,忙吃忙睡,忙名忙利,忙着整人和被整,就连蚂蚁之属吧,要想生存下去,亦不得不营营碌碌,日夜觅食贮粮,莫不成万物的沿传法则,只是为了要叫一代一代接续活着而已?”
席雁笑了:
“这个题目太大,查大哥,其实简单的说,人活着当然不是只为活,他们要爱,要享受情感与关切,要创功业立名史,活下去的理由很多,就看你是要往哪一个目标去奋进了。”
查既白自嘲的道:
“譬喻我吧,我只想存几个钱,散几个钱,能拿与不能拿的却多少分两个,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
席雁忍俊不住的道:
“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查大哥,难怪人家说你是黑吃黑,横索十方之类,你打算‘能拿’与‘不能拿’都一股脑的要拿,这安稳日子恐怕就不好过……”
揉着下巴,查既白安闲的道:
“先别说我,席家丫头,你倒有些什么计划?”
怔了一下,席雁迷惘的道:
“我?我需要有什么计划呢?”
查既白微笑道:
“你和鹿双樵呀,为了你们小两口子的事,业已闹得天翻地覆,既然已经豁了开来,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认为拖下去亦不是道理,早晚终究要办,晚办就不如干脆早早办了的好!”
席雁一时尚未会过意来,她迟疑的道:
“查大哥,你的意思我还不很明白,我和双樵,我们要办什么呀?”
查既白道:
“我是说,办喜事,你难道不打算先把名份定下么?你总是个闺女,正了名份,就不怕人家闲言闲语,飞短流长了!”
席雁并不似一般女孩儿家,在谈到这种问题时,不管真假都要扮出那么几分娇羞之态,她从容的一笑,大大方方的道:
“原来查大哥关心的是这件事,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别人说闲话,查大哥,为了双樵,我的父母已经这样不谅解我,我也不顾一切的跟着他出走,如此行为,恐怕早就被人明里暗里数落得不堪入耳了,但我从不后悔,更不忧惧,人要活在爱里,亦有权争取自己的幸福,环境与传统并不一定全正确,也不见得适合每一个人,我既已跟着双樵出来,谁都明白我已是他的人了,表面上的仪式,早办晚办我皆无所谓。”
查既白想了一会,笑吟吟的道:
“倒是高论,不过,你说得确有几分道理,我认为我们之间,至少尚有一桩所见相似,那就是男女合婚,迟早总得有个形式。”
席雁笑道:
“当然,否则将来生下孩子,岂不是变成私生子了?再说,明媒正娶的夫人,总比做人家的姘妇来得堂皇。”
查既白乐呵呵的道:
“你这丫头片子,什么话都敢说啊!”
这时,紧闭的大门外忽然起了几声叩响——先敲三下,接着再敲了三下。
席雁道:
“是小玉上街回来了,我刚才叫她去买只老母鸡回来煮汤给你喝。”
说着,她连忙过去开门,是小玉不错,她侧身闪了进来,一边用衣袖拭抹额上的汗水,一面迷迷惑惑的道:
“小姐,我遇到了一桩怪事哩,起先我还怪那个人冒失,后来才晓得他是故意的——”
关上门,席雁警惕的道:
“什么怪事?把话说清楚,这么无头无尾的,谁知道你在讲些什么?”
把右手提着的那只肥母鸡换到左手上,小玉忙道:
“就在我才转进巷子里的时候,一个大男人猛不丁从一旁冒出来,像喝了酒似的撞在我身上,我刚开口要骂,他只脚步一溜就不见了,后来,我才发觉就在那一撞的当口,他已塞了一只小方柬到我怀里……”
席雁神色微变,她一伸手:
“快拿给我看!”
一直注意聆听着的查既白缓缓开口道:
“不用紧张,那是我们自己人,小玉,方柬可是以白棉纸折叠的?”
小玉从怀里摸出方柬来一看,可不是用白棉纸折叠而成,她愕然道:
“查爷,那个人真是我们自己人?”
查既白笑道:
“不错,是我的一个老伴当。”
小玉不解的道:
“既是你老的伴当,怎么不直接来这里和你老见面,却要用这种稀奇古怪的方法吓人一跳……”
席雁接过方柬,一面低斥道:
“小玉,怎么可以这样对查爷说话?”
查既白笑吟吟的道:
“没关系,我说小玉呀,其中奥妙你就不懂了,我可以打个比方给你听,有些事情,能以直来直去,无需隐密,有些事情,就得绕上个大弯,方可不露形迹,我吃香的喝辣的,更结仇无算,却仍能活到现在,便是因为我识时务知变通,运用得灵活巧致。”
递过手中的小方东,席雁也忍不住低声问:
“查大哥,那个人是谁呀?”
查既白一面拆开方束细阅内容,边漫不经心的道:
“晤,那是影子……”
席雁怔怔的道:
“影子?”
查既白专注的看着这张小小的白棉纸,脸色却逐渐的凝重起来。
席雁发觉查既白的表情变化,不由忐忑的问:
“查大哥,可是有什么不对?”
长长吁了口气,查既白苦笑道:
“有两个信息传来——全是坏消息。”
十方瘟神……第十三章恶讯
第十三章恶讯
听到查既白这么一说,席雁禁不住心往下沉,她怔忡了半晌,才幽幽的道:
“这些日子来,我们的运气已经是够坏了,莫非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脱离那邪恶的摆弄?”
查既白却十分镇定的道:
“你别气馁,席家丫头,运气该由我们自己创造,而决非掌握在其他有形的人或者无形的鬼或神手里,我们自己坚强,比什么都要可靠!”
席雁低下头去,轻声道:
“查大哥,纸条里说的是什么?”
沉默了片刻,查既白缓缓的道:
“‘巧手三娘’谷瑛,你知道这个女人么?”
抬起视线,席雁诧异的道:
“那不是汤彪的妻子吗?”
查既白沉重的道:
“不错,是汤彪的老婆,她被人掳走了!”
席雁吃惊的道:
“查大哥,我记得听你说过,谷瑛已经隐藏在一个极其秘密的地方,只等着你把她丈夫送回去与她团聚了,怎么又会被人掳走了呢?”
查既白紧皱着双眉,忧虑的道:
“详情我也不大清楚,这要等我和影子见面才能问仔细,本来我和谷瑛相约以一月为期,把她老公平安送回,以后因为和‘丹月堂’的这档子事一闹,我受了伤,时间就耽误了,为了不使她心焦,我特地派影子前去知会谷玻,告诉她最多再迟个把来月,他们老两口子就能唱上楼台会……”
掐指一算,席雁道:
“第二次的约期也超过了,查大哥,你第二次受伤以来已经躺了一个多月啦!”
点点头。查既白道:
“我也知道这一遭又赶不上趟了,所以十来天之前,我再(有缺失)影子跑去谷瑛那里,打算索性接了她来与汤彪见面,但是,影子却扑了个空,谷玻居住的地方人影不见,只留下一封信——”
席雁睁大了两眼:
“信,什么信?”
哼了哼,查既白道:
“大水冲翻龙王庙,居然是一封勒索信,要老子拿钱赎人,否则,他们就将谷瑛送到‘血鹤八翼’手里去换银子!”
席雁忙问:
“是什么人留的信?”
查既白道:
“这要见过影子才知道,纸条里只是叙述要则,细节非当面谈不可!”
席雁道:
“查大哥,还有另外一桩信息是什么?”
一拂手中的纸条,查既白重重的道:
“‘丹月堂’这一遭是横下心来和我们‘标’上了,司徒拔山已经派出他的所谓‘镇堂三宝’前来对付我们,而且还有事不成人不返的严令相胁逼!”
呆了一会,席雁郁郁的道:
“查大哥,我也听我爹提过‘丹月堂’的‘镇堂三宝’,那是司徒拔山视为股肽的柱石人物,也是他最为得力的忠心死士,同时,他们在‘丹月堂’所属里,亦乃顶尖的超级杀手,传闻中,他们自从出道以来,还没有达不成的任务,杀不死的敌人……”
查既白恨声道:
“奶奶个熊,这次说不定他们就会碰上一个!”
席雁忧心忡忡的道:
“千万大意不得,查大哥,那三个人几乎已不是人,他们全和幽灵的化身,恶魔的变体一样,不但飘忽无定,形迹诡异,而且个个武功高强,手段狠毒,我爹说,他们杀起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杀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查既白阴沉的道:
“席家丫头,你犯不着含糊那干邪盖王八,你对他们的了解,不会比我更详细,横竖已经收不了场,正好借此一路闹到底,就算我老查赔上一命,‘丹月堂’也包管囫囵不了,我老查不搞他们个鸡飞狗跳,我他娘就不叫是姓查!”
席雁强颜笑道:
“查大哥,我相信你的能耐,但你也切切不可小看了那三个人,他们决不是‘丹月堂’一般的各级杀手,相堪比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