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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鞘的刀。
刀的颜色很奇特,竟是粉红色的,就像是少女的面颊。
葛先生道:“这是把很好的刀,不但可以吹毛断发,而且见血封喉。”
他慢慢的接着道:“每把好刀都有个名字,这把刀的名字叫女人。”
刀的名字叫“女人”,这的确是个很奇怪的名字。
田思思忍不住问道:“它为什么叫女人?”
葛先生道:“因为它快得像女人的嘴,毒得像女人的心,用这把刀去杀一个喜欢你的男人,再好也没有的了。”
田思思伸出手,想去拿这把刀,又缩了回来。
葛先生道:“他现在已经快回来了,是嫁给他,还是杀了他,都随便你,我绝不勉强……”
说到后面一句话,他声音似己很遥远。
田思思抬起头,才发现这魔鬼般的人已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的确像魔鬼。
因为他只诱惑,不勉强。
对女人说来,诱惑永远比勉强更不可抗拒。
田思思再伸出手,又缩回。
直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她才一把握起了这柄刀,藏在背后。
奇奇已冲了进来。
他一个人回来的,看到田思思,目中立刻又捅起狂喜之色,欢呼着走过来,道:“你果然没有走,果然在等我。”
田思思避开了他的目光,道:“田心呢?”
奇奇道:“我找不到她,因为……”
田思思没有让他说完这句话。
她手里的刀已刺入了他的胸膛,剌入了他的心。
奇奇怔住,突然狂怒,狂怒出手,扼住了田思思咽喉,大吼道:“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田思思不能回答,也不能动。
只要奇奇的手稍微一用力,她脖子就会像稻草般折断。
她已吓呆了。
她知道奇奇这次绝不会放过她,无论谁都不会放过她!
谁知奇奇的手却慢慢的松开了。
他目中的偾怒之色也慢慢消失,只剩下悲哀和痛苦,绝望的痛苦。
他凝视着田思思,喃喃道:“你的确应该杀我的,我不怪你……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他反反复复的说着这四个宇,声音渐渐微弱,脸渐渐扭曲,一双眼睛,也渐渐变成了死灰色。
他慢慢地倒了下去。
他倒下去的时候,眼睛还是在凝注着田思思,挣扎着,一字字道:“我没有找到你的朋友,因为她已经逃走了……但我的确去找过,我绝没有骗你。”
说完了这句话,他才死。
他死得很平静。因为他并没有欺骗别人,也没有做对不起人的事。
他死得问心无愧。
田思思呆呆的站在那里,忽然发现全身衣裳都已湿透。
“我不怪你……我没有骗你……”
他的确没有。
但她却骗了他、利用了他,而且杀了他!
他做错了什么呢?
“当”的,刀落下,落在地上。
泪呢?
为什么还末落下?是不是因为己无泪可流?
突听一人道:“你知不知道:刚才他随时都能杀你的?”
葛先生不知何时又来了。
田思思没有去看他,茫然道:“我知道。”
葛先生道:“他没有杀你,因为他真的爱你,你能杀他,也因为他真的爱你。”
他的声音仿佛很遥远,慢慢的接着道:“他爱你,这就是他唯一做错了的事。”
他真的错了吗?
一个人若是爱上了自己不该爱的人,的确是件可怕的错误。
这错误简直不可饶恕!
但田思思的眼泪却忽然流下。
她永远也想不到自已会为这种人流泪,可是她的眼泪的确已流下。
然后她忽然又听到梅姐那种温柔而休贴的声音,柔声道:“回去吧,客人都己走了,王大娘正在等着你,快回去吧。”
听到了“王大娘”这名宇,田思思就像是忽然被人抽了一鞭子。
她身子立刻往后缩,颤声道:“我不回去。”
梅姐的笑也还是那么温柔亲切,道:“不回去怎么行呢?你难道还要我抱着你回去?”
田思思道:“求求你,让我走吧……”
梅姐道:“你走不了的,既已来到这里,无论谁都走不了的。”
葛先生忽然道:“你若真的想走,那我倒也有个法子。”
田思思狂喜,问道:“什么法子?”
她知道葛先生的法子一定很有效。
葛先生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让你走。”
田思思道:“答应你什么?”
葛先生道:“答应嫁给我。”
梅姐吃吃的笑了起来,道:“葛先生一定是在开玩笑。”
葛先生淡谈道:“你真的认为我是在开玩笑?”
梅姐笑得已有些勉强,道:“就算葛先生答应,我也不能答应的。”
葛先生道:“那么我就只好杀了你。”
梅姐还在笑,笑得更勉强,道:“可是王大娘……”
再听到“王大娘”这名字,田恩恩忽然咬了咬牙,大声道:“我答应你!”
这四个字刚说完,梅姐已倒了下去。
她还在笑,
她笑的时候眼角和颊上都起了皱纹。
鲜血就沿着她的脸上的皱纹慢慢流下。
她那温柔亲切的笑险,忽然变得比恶鬼还可怕。
田思思牙齿打颤,慢慢地回过头。
葛先生又不见了。
她再也顾不得别的,再也没去瞧第二眼,就夺门冲了出去。
前面是个墙角,
墙角处居然有道小门。
门居然是开着的。
田思思冲了出去。
她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只是不停地向前奔跑着。
(三)
夜已很深。
四面一片黑暗。
她本来就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只要停下来,黑暗中仿佛立刻就出现了葛先生那阴淼森、冷冰冰、全无表情的脸。
所以她只有不停地奔跑,既不辨路途,也辨不出方向。
她不停地奔跑,直到倒下去为止。
她终于倒了下去。
她倒下去的地方,仿佛有块石碑。
她刚倒下去,就听到一个人冷冷淡淡的声音,道:“你来了吗?我正在等着你。”
这显然是葛先生的声音。
葛先生不知何时已坐在石碑上,本身仿佛就是这石碑的一部分。
这石碑还没有竖起的时侯,他好像己坐茬这里。
他动也不动的坐着,面上还是全无表情。
这不是幻影,这的的确确就是葛先生。
田思思几乎吓疯了,失声道:“你等我?为什么等我?”
葛先生道:“我有句话要问你。”
田思思道:“什……什么话?”
葛先生道:“你打算什么时侯嫁给我?”
田思思大叫,道:“谁说我要嫁给你?”
葛先生道:“你自己说的,你已经答应了我。”
田思思道:“我没有说,我没有答应……”
她大叫着,又狂奔了出去。
恐俱又激发了她身子里最后一份潜力。
她一口气奔出去,奔出去很远很远,才敢回头。
身后一片黑暗,葛先生居然没有追来。
田思思透了口气,忽然觉得再也支持不住,又倒了下去。
这次她倒下去的地方,是个斜坡。
她身不由己,从斜坡上滚下,滚入了一个不很深的洞穴。
是兔窟?
是狐穴?
还是蛇窝?
田思恩已完全不管了,无论是狐,还是蛇?都没有葛先生那么可怕 。
他这个人简直比狐狸还狡猾,比毒蛇还可怕。
田思思全心全意的祈祷上苍,只要葛先生不再出现,无论叫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她的祈祷彷佛很有效。
过了很久限久,葛先生都没有出现。
星己渐疏。
长夜已将尽,这一天奇*书*电&子^书总算已将过去。
田思思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间觉得全身都似已虚脱。
她忍不住问自已道:“这一天,我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
这一天,就仿佛比她以前活过的十八年加起来还要长。
这一天她骗过人,也被人骗过。
她甚至杀了个人。
骗她的人,都是她信任的,她信任的人每个都在骗她。
唯一没有骗过她的,唯一对她好的人,却被她杀死了!她这才懂得一个人内心的善恶,是绝不能以外表去判断的。
“我做的究竟是什么事?”
“我究竟还能算是个怎么样的人?”
田思思只觉心在绞痛,整个人都在绞痛,就仿佛有根看不见的鞭子,正在不停地抽打着她。
“难道这就是人生?难道这才是人生?”
“堆道一个人非得这么样活着不可?”
她怀疑,她不懂。
她不懂生命中本身就有许许多多不公平的事,不公平的苦难。
你能接受,才能真正算是个人。
人活着,就得忍受。
忍受的另一种意思就足奋斗!
继继不断的忍受,也就是继继不断的奋斗,否则你活得就全无意思。
因为生命本就是在苦难中成长的!
星更疏,东方似已有了曙色。
田思思然觉得自己仿佛已成长了许多。
无论她做过什么,无论她是对?是错?她总算已休验到生命的真谛。
她就算做错了,也值得原谅,因为她做的事本不是自已愿意儆的。
她这一天总算没有白活。
她的确已成长了许多,已不再是个孩子。
她己是个女人,的的确确是个女人,这世界上永远不能缺少的女人!
她活了十八年,直到今天,才真真实实感觉到自身的存在。
这世上的欢乐和痛苦,都有她自已的一份。
无论是欢乐,还是痛苦,她都要去接受,非接受不可!
大小姐与猪八戒
(一)
东方已出现曙色。
田思思眼睛朦朦胧胧的,用力想睁开,却又慢慢的阖起。
她实在太累,太疲倦。
虽然她知道自已绝不能够在这里睡着,却又无法支持。
朦朦胧胧中,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大小姐,田大小姐……”
是谁在呼唤?
这声音仿佛很熟悉。
田思思睁开眼睛,呼声更近。她站起来探出头去。
四个人正一排向这边走来。一个是铁胳膊,一个是刀疤老六,一个是钱一套,一个是赵老大。
看到这四个人,田思思的火气就上来了。
若不是这四个王八蛋,她又怎会落到现在这地步。
但他们为什么又来找她呢?难道还觉得没有骗够,还想再骗一次?
田思思跳出来,手叉着腰,瞪着他们。
她也许怕王大娘,怕葛先生,但是这四个骗子,田大小姐倒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她毕竟是田二爷的女儿,毕竟打倒过京城来的大镖头。
她武功也许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但毕竟还是有两下子的。
这四人看到她,居然还不逃,反而陪着笑,一排走了过来。
田思思瞪眼道:“你们想来干什么?”
钱一套的笑脸看来还是很自然,陪着笑道:“在下等正是来找田大小姐的。”
田思思冷笑道:“你们还敢来找我?胆子倒真不小哇。”
钱一套忽然跪下,道:“小人不知道大小姐的来头,多有冒犯,还望大小姐恕罪。”
他一跪,另外三个人也立刻全都跪了下来。
赵老大将两个包袱放在地上,道:“这一包是大小姐的首饰,这一包是七百两银子,但望大小姐既往不咎,将包袱收下来,小人们就感激不尽了。”
这些人居然会良心发现,居然肯如此委曲求全。
田思思反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中,又不免有点得意,板着脸道:“你们都已知道错了吗?”
四个人同时陪着笑,道:“小人们知错,小人们该死……”
田思思的心早巳软了,正想叫他们起来,四个大男人像这祥跪在她面前,毕竟也不太好看。
谁知这四个人刚说到“死”字,额角忽然多了个洞。
鲜血立刻从洞里流出来,沿着他们笑起来的皱纹缓缓流下。
四个人眼睛发直,面容僵硬,既没有呼碱,也没有挣扎。
八只服睛直直地看着田思思,然后忽然就一起仰面倒下。
田思思又吓呆了。
她根本没有看出这四人额上的洞是怎么来的,只看到四张笑脸忽然间就变成了四张鬼脸。
是谁杀了他们?用的是什么手段?
田思思又想起梅姐死时的倩况,手脚立刻冰冰冷冷。
葛先生!
田思思大叫,回头。
后面没有人,一株白杨正在破晓的寒风中不停的颤抖。
她再回转头,葛先生赫然正站在四具死尸后面,冷冷地瞧着她,身上的一件葛布衫庄夜色中看来就像是孝子的淼杰,
他脸上还是冷冷淡淡的,全元表倩,他身子还是笔笔直直的站着,动也不动。
他本身就像是个死人。
这四个人还没有死的时候,他好像就已站在这里了。
田思思魂都吓飞了,失声问道:“你……你来干什么?”
葛先生淡淡道:“我来问你一句话。”
田思思道:“问什么?”
葛先生道:“你打算什么时侯嫁给我?”
同样的问话,同样的回答,几乎连声调语气都完全没有改变。
田思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会问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她迷迷糊糊的就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