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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结识先天无极派老少群侠以来,老驸马冉兴就变得不明即起,舒展筋骨,练一些简单的先天无极气功。今日凌晨,他刚刚洗漱已毕,来到花园之中,五岳三鸟已迎了上去。
老驸马冉兴为人爽直,所以众人也和他亲如家人。一见面,萧剑秋就开门见山地告诉他,杨鹤在香炉峰顶已被杀死。萧剑秋当然不会说是华山派李文莲所杀,何况杀人利器飞虹剑正握在江剑臣手中。
老驸马冉兴一听,脸色大变,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对皇上,他太熟悉了!他新君登极,踌躇满志。这样逆他的鳞甲,会是什么后果,老驸马可想而知。
萧剑秋把来求他入宫探听皇上口气之意,一并说了出来。冉兴满口答应,同时要五岳三鸟就住在自己花园内的湖心亭中,严禁下人走漏风声。安排停当之后,他才匆匆赶往皇宫。
今日正好不逢三、六、九大朝。他以御姑丈的身分,进出宫门,很为随便。来到皇极殿东侧,恰好碰见御前侍卫吴孟明匆匆出来。吴孟明见了老驸马,忙跪倒问好。
冉兴奇道:“天这么早,吴侍卫出宫何事?”
吴孟明神情非常振奋地说:“万岁登极以后,宫内的防护原由三边总督杨鹤的人驻外城箭楼。目下虽然太平,可总觉得不妥。王公公好容易劝皇上传旨,要礼部出面去礼聘一些人来,好再筹划恢复锦衣卫。”
老驸马冉兴心中一动。因为自己也多次上本,奏请万岁恢复锦衣卫,皇上只是沉吟不答。如今突然提出,又组织得这么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传旨令武凤楼操办?他是再合适不过的锦衣卫都统领人选呀。
冉兴虽然对此事有些看法,但因江剑臣杀死杨鹤之事太急,他急于去讨皇上的口气,也不暇过问此事,和吴孟明别过,就向乾清宫赶去。
乾清宫又叫正大光明殿,是皇帝召见群臣,商讨国策,和日常起居的地方。崇祯登极以来,以中兴之英主自居,经常歇驾此处,日夜操劳,勤于政务,不仅召见群臣频繁,就是一切奏章也必躬亲审批,往往夜半不眠。并且黎明即起,练习武事。
老驸马冉兴进了正大光明殿,正好崇祯练了一会子剑法回来,兴冲冲地在小太监捧来的金盆中洗手。
老驸马冉兴叩礼已毕,崇祯含笑赐座。冉兴见崇祯很为高兴,正想趁他的兴头上试探一个口气,忽见刚升为大太监的曹化淳闯了进来,跪下奏道:“启禀万岁,刚才黄门官来禀,跟随杨鹤去香山永安寺的亲随来报,三边总督杨鹤在香山香炉顶被杀。”
崇祯霍然站起,龙颜突变。但瞬息之间又平复了下来,吩咐曹化淳赶快通知黄门官,要在场的人将杨鹤被杀经过写成详细奏章,呈交御览。
曹化淳领命而去。
老驸马冉兴乘机跪奏道:“杨鹤奉旨出家,已属世外之人。江剑臣理应上体圣意,不该再事杀戮。不过,他也实在衔冤太深了!不知万岁圣意如何?”说完,紧紧注视着崇祯的神色。
崇祯先不理冉兴的启奏,挥手令殿内的太监宫女一齐退出,才俯身拉起冉兴,让他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
他自己却站着身子,仰望殿内天花板上飞翔的云龙图案,沉吟半晌,才回过身来对冉兴说道:“扶朕登极,杨鹤虽然有功,但比起武凤楼、江剑臣等人,却相差甚远。”
崇祯说到这里,冉兴心内一喜,刚想替江剑臣圆解,已被崇祯挥手止住。只听他接着说道:“朕一再庇护杨鹤,阻止江剑臣杀他,只是为了安慰杨鹤父子部下将校之心而已。杨鹤父、祖三世为将,门下故旧甚众。朕初登九五,焉能不防?故虽明知以江剑臣的孤傲,非杀杨鹤报仇不可,也不得不如此耳。”
冉兴又想开口,再一次被崇祯皇帝用手势止住。
崇祯接着说道:“朕所以传旨令杨鹤带发修行,是让江剑臣误解为既不削发,早晚还有还俗起用为将帅的可能,促其杀意更坚。御姑丈,这你想不到吧?”
老驸马冉兴糊涂了!怔怔地不知所云。
崇祯面有得意之色地说:“在朕的眼中,江剑臣不比武凤楼。武凤楼既是朕先师之子,又和朕在患难之中叙过口盟,他是可靠的。而江剑臣则不同了,他出身草莽,其父被先皇祖屈为优伶,致使一生坎坷,终至被害,难免心怀不满。最令朕不放心的是,他和女魔王侯国英已结为一体。据朕所知!大概侯国英已为他怀有身孕了。”
听到这里,老驸马冉兴悚然心惊了!他脸色巨变,身体也不寒而栗。不由得暗暗替江剑臣担心起来,也为江剑臣大为不平。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江剑臣所以如此,那纯粹是为了剪除阉党,去青阳宫卧底造成的。
同时,他也为皇上年纪轻轻而胸怀城府,明察秋毫而害怕,他顿时噤若寒蝉了。
崇祯看了一下御姑丈冉兴的脸色,神情放缓和了一些,慢慢说道:“所以,江剑臣素服大师兄萧剑秋,不会马上附逆助侯国英作乱。只是,朕却不得不防。目下,侯国英拥兵数万于石城岛上,虎视眈眈,雄逼京师。并且,在地势上,又背靠满洲。以多尔衮之奸,怎么能不起拉拢之心?朕虽有强大兵力,却不好公然镇压,防其逼急了,势成为渊驱鱼,使她投降了多尔衮。”
老驸马冉兴暗暗佩服崇祯帝判事之明,抢着奏道:“那么,圣上对杨鹤被杀之事,意欲如何处置?”
崇祯皇帝满面笑容,缓缓地走到冉兴跟前。冉兴刚想跪下,已被他扶住了肩头,轻轻叫道:“御姑丈,你是朕骨肉皇亲,与朕休戚相关,这件事非你不可。”
说到这里,见冉兴还不明白,只好明白表露说,“只要江剑臣去一趟石城岛,骗杀了女魔王侯国英,朕不光不再追究他擅杀杨鹤之罪,论功行赏,他仍居首位。”
老驸马冉兴这个一贯诚实的忠厚长者,被小皇帝崇祯这一番话震惊了!他注视了一眼这个在自己心目中还是个孩子的崇祯皇帝,竟然有这么狠的用心,和这么毒的策略,他不由自主地屈服了。
崇祯见冉兴已领会了自己的用意,就口谕他立即去办,自己却又埋头翻阅各省送来的奏章去了。
老驸马冉兴回到驸马府,连一口气也没有喘,就径直来到花园湖心阁内,找到了五岳三鸟,委宛地把皇上的意思,透露给萧剑秋等师兄弟三人。
展翅金雕萧剑秋眉头微皱,默默不语;江剑臣一股怒火,熊熊燃烧,要不是有大师兄在座,他早已按捺不住,发起火来。只有追云苍鹰白剑飞听了老驸马的话,座下的金交椅发出了吱吱的响声,冷冷一笑说:“驸马爷,万岁真会选将,挑上了你来传他的口谕。换了别人,我白剑飞非得……”
白剑飞刚说到这里,展翅金雕霍然起立,用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二师弟,白剑飞唉了一声,缄口不语了。
老驸马冉兴心知师兄弟三人心中不愤,正色说道:“女魔王侯国英原是魏阉的头号帮凶,杀孽特重。新君登极,她仍拥兵潜逃,杀之不为己甚。为先天无极派的声誉着想,未尝不是良策。杀一可杀之人,而保全一大片,我认为可行。”
萧剑秋哑声说道:“圣命难违,容我们弟兄一议如何?”
老驸马冉兴知道再逼下去,诚为不智。他作为皇亲国戚,在这件事情上是倾向崇祯皇帝的。遂一叹起身,回后宅而去。
等冉兴走后,展翅金雕萧剑秋才瞪了白剑飞一眼说:“二师弟,你也快半百的人了,天威浩荡,谁能抗得?今天这是老驸马千岁和我们私交甚厚,要是换了别人,岂不是灭门之灾?”
白剑飞瞪着眼说:“大师兄,你是饱学之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啊!皇上他的太祖如此,历代皇帝都是如此。难道他能例外?我们力也出了,和江湖各门各派仇也结了,反而被他牵了鼻子听招呼。我真咽不下去这口气!大师哥,咱们一走了之,不管他的闲事如何?”
萧剑秋迟疑了一下说:“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能逃向哪里?这不大好吧!再说,楼儿怎么办?魏银屏郡主仍遭拘禁,我们也撒手不管,一走了之?”
白剑飞默然了。
萧剑秋忽然喃喃自语道:“鸣儿这孩子心眼倒多,要是有他在这里,也许能想点儿歪主意。”萧剑秋话未落音,缺德十八手李鸣已一头闯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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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奉旨杀妻 一念怜子始生爱 应邀临敌 三奇凌弱终成仇
展翅金雕萧剑秋正念叨李鸣,李鸣竟然一头闯了进来!江剑臣大怒,正想责备他不遵自己所定的三日之约,武凤楼随后赶来,呈上了杨氏夫人一封手书。
江剑臣自幼遗弃,除去师门之外,没享受过天伦之乐。如今身世虽明,可老爷已经作古,所以一见慈母手书,孺慕之情,油然而生。当下,也不暇再责李鸣,忙接过母亲书信,展笺拜读起来。
只见书上写道:“杨鹤虽为儿舅父,却一再残害我司马一家,已属恩断义绝,杀之实不足惜。吾儿勿以我故而置父仇于不报,置己于不孝也。恐你势孤,特遣楼儿、鸣儿前往相助。凌儿、玉儿足可代儿承欢也。事关重大,好自为之。”
江剑臣看罢手书,禁不住心潮涌波,激动不已。他原来还怕母亲手足情重,阻止自己,没想到母亲也对杨鹤恨之入骨,致函求诛。虽然面对万岁逼令骗杀侯国英之难题。他心里也不由泛上一丝父仇得雪的快意。
就在江剑臣看信的时候,萧剑秋已把一切经过详情告诉了武凤楼和李鸣。就听李鸣扑哧一笑说:“万岁的圣旨,谁敢不遵?请老驸马转奏圣上,一切按旨行事。请万岁恩准相机缓图就是了。”
萧剑秋默默不语。江剑臣刚想喝斥,老二追云苍鹰白剑飞已双眉倒竖,两目尽赤地骂道:“没有骨气的东西!侯国英杀孽再重,国人皆曰可杀,可她对你师父始终是忠贞不二,骗而杀之,岂不惹万人唾骂!何况……”
他想说“何况侯国英已怀有身孕”,但身为师兄,囿于礼教,他终于咽下了“何况”后面要说的话。
萧剑秋何尝不是也有些想法!但他和白剑飞不同。若是圣上传旨,派兵剿灭石城岛,捕而杀之,他是拥护的。对骗杀侯国英,他也觉得手段太卑鄙,有损先天无极派的声誉。但摆在面前的事实告诉他,石城岛海上天险,又有五万铁甲精锐,高手如云,纵派雄师百万,如何能杀得了她!正当五岳三鸟师兄弟三人听了李鸣的话,一愁、一怒、一恨之际,机灵鬼李鸣对老哥儿仨的态度,早已看得清清楚楚,忍住笑正色说道:“二师伯息怒,请你老把我的话再琢磨琢磨。”
一句话提醒了白剑飞,他哈哈一笑说:“好计!好计!圣命难违,咱就请他恩准相机缓图吧。”
展翅金雕萧剑秋也释然而笑了。好个鬼小子,法儿真绝!
请来了老驸马冉兴,由萧剑秋把话说得宛转一些,求他回复圣命。冉兴是个老实人,哪知是李鸣这坏小子设套叫他钻。他满口应允,高高兴兴地进宫面去。
等他把话奏明给崇祯,朱由检喟然叹道:“御姑丈,你太诚实,受他们的骗了!请想,光相机行事,就没有准确的日期。再加上缓图,那岂不是遥遥无期了?”
冉兴一听,愕然怔住了。这时,忽见曹化淳进来奏道:“刑部侍郎黄克赞有本,奏禀有一年轻武士,声称杀了杨鹤,自投到案,请旨定夺。”
崇祯面色一变,恨声说道:“果不出寡人所料。江剑臣情甘一死,也不愿去骗杀侯国英,寡人失算了。”
老驸马冉兴到底和五岳三鸟素来不薄,闻言大惊,恳切奏道:“武凤楼、江剑臣不无微劳,请万岁开恩。”
崇祯注视冉兴良久,突然说道:“御姑丈速去刑部,先查明详情待奏,寡人随后就到。”
说罢,袍袖一拂,自回寝宫去了。
老驸马冉兴心急如火,刚出午门,缺德十八手李鸣已陪同武凤楼焦急不安地在金水桥畔立候。冉兴寒着脸色道:“你三叔也太胡闹了!怎么能自去刑部投案?惹得万岁龙颜震怒。这一来,后果就很以收拾了。”
李鸣急得双手乱摇说:“驸马千岁,你怪错了人啦!自投到案的,是我那个任性而不懂事的小师姑李文莲。”
冉兴又是一惊,顿足长叹道:“乱了套了!我得急奏皇上,不要驾幸刑部啦。”说完,飞步跑入午门。
武凤楼、李鸣急忙赶到刑部,早已一眼看出江剑臣已化装成老家人模样,在刑部门前徘徊。一见二人赶到,皱眉恨道:“这个女屠户太也可恶!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添堵。若不是怕老的不讲理,我真想宰了她省心。”
幸好原刑部尚书崔文升是魏阉一党,已遭拿问。现由黄待郎黄克赞暂时署理。黄克赞与李鸣之父李精文是同科进士,原有通家之好,李鸣遂带着师父、大哥大摇大摆地进了刑部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