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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边草写了一个觉字。字写得不好,也很潦草,想见写时的匆忙。正想叠好收起,以作友情留念,忽又发现边下还有一行小字,象是后添上去的,字迹更为潦草,几乎认不出来。仔细辨认,才看出是:
令徒孙无忧,可能除你灭口。速携迷儿出西南,我相机和尊驾同走。
江剑臣看罢字条,不禁为难起来。从吴觉仁留际中的“被迫保侯爷上路”这句话,他警觉到和他作对的美人蛇要离穴逃窜了。自己一人,功力再高,也会顾此失彼。最好是马上回去,招集人手,布防堵截,防止客文芳携宝远隐,再觅更难。同时,还能乘机救活迷儿的一条性命。只是,自己要甩手一走,能不带累玉儿遭险?他举棋难定了。
猛听远处鸡啼,拂晓已经不远。他猛然下定了决心,先带迷儿回转驸马府。曹玉随他们远去卢沟桥以北,即使事泄也不会立遭凶险。同时,还有吴觉仁可以援护。主意一定,他把迷儿挟入肋下,从后窗跳出,一跃登高,早听出侯府正厅已传来了嘈杂的人声,他不敢迟疑了。
江剑臣来到驸马府,先唤起了武凤楼,叫他一个人先奔卢沟桥附近监视。再找到孪鸣,让他安排好迷儿,再请掌门师伯随后接应。一切停当,他自己按吴觉仁的留字,从西南方向出城而去。
到了城外,选了一处稍微高一点的地方,停足暂候,决定一刻钟内不见吴觉仁,就赶奔卢沟桥去,以自己的脚力,一定能拦在武清侯的车马之前。
哪知就在他略为一停的一刹那,迷蒙的夜幕下,有四人分为三处悄悄地向他合围过来。江剑臣猛然悟出事情有鬼,再想脱身,已经来不及了。
大敌当前,江剑臣冷静了下来。他从几个人的身法上,已确知正面逼近的人是被自己刚刚挫败不久的三抓追魂邵一目,他是决心报复来了。
只见他双手各执一柄尺半来长的恶鬼爪,纯钢打造,分量不轻。右侧袭来的是两个打扮相同、长相一样的瘦长老者,出奇的是每人都少了一只左手。二人一个手持三尺八寸长的青钢剑,一个手持三尺六寸长的大铁笔。说是大铁笔,一点不假,只比长剑短了两寸,精钢铸造,通体墨黑。四只艰中闪射出仇恨的凶焰,恨不得一口吞下江剑臣的整个身子。
江剑臣心中一凛,认出这两个人原来就是当初被自己用胡眉的短刀,一举切去他们二人每人一只左腕的边天福、边天寿兄弟。他们两个所以和江剑臣势不两立,就是因为江剑臣一刀就削去了他们兄弟二人一剑残身、一笔勾魂这两个吓死人的绰号。机会一到,他们岂能不拼着老命以图报复。
特别是左侧鬼魅似的偷偷地掩上来的那人,就是穷凶极恶、心黑手狠、杀人不眨眼的嗜血怪物追魂剑沙万里。他和二边同时被江剑臣在前胸划开了一刀,几乎见了五殿阎君。他也被邵一目派人邀来,结伙复仇来了。
看了三路强敌。江剑臣的心急剧地跳动起来。别看对方四人都是绝顶拔尖的高手,但要是单打独斗,不管哪个都不是江剑臣的十合之将。如若用上一刀三斩,杀之不算太难。只是,这四人好象吃准了他似的,距离拉得很大,使他的一刀斩用不上去。而且是三方遥阻,并不急于下手,必然是受了有心人的指点。
情况明摆着,不管江剑臣抽刀奔向哪一方,那人必然暴退,两侧的人肯定下死命偷偷袭击,防不胜防。如若老是这般凛然相对,正中了幕后人的诡计,客文芳就夹杂在刘国瑞一行中安全地逃之夭夭了。
江剑臣缓缓抽刀在手,刚想不顾一切地冲杀,猛然从三抓追魂邵一目亲自出现上,悟出了客文芳必然已金蝉脱壳,不在其间了。这一手太绝了!就让我江剑臣肋生双翅,也无法追捕这个狡猾的女人归案,御宝也必将永沉海底了。
在江剑臣默默沉思的时候,三抓追魂邵一目阴险地笑了。他一脸狞笑地说道:“姓江的,你真是个出色的武林全才!装得可真象。直到最后的一刹间,我们首脑才测出了一些痕迹,你到底还是上钩了!”
他见江剑臣脸色一沉,又接着说道,“你怀疑为什么没暗下杀手,宰了你吗?那是我俩首脑的高明之处。杀了你,岂不等于敞开了一切?还有那个小鬼头,首脑为什么不下令杀他?第一,他可以为我们用赌假博的手段,赢不少钱,第二,还可以用他逼迫恶鬼谷的人屈服。至于那只野鸡却让他偷偷溜了,不过,他绝逃不出咱们首脑的高明策略之下。”
江剑臣勃然暴怒了。
三抓追魂看了江剑臣一眼说:“江三侠沉不住气啦,是不?我们四个人对你只形成三方包围,就是不想和你决绝到极点,就是想叫你退到你该退回的地方去。说真的,我们四人别看在江湖中都算有不小的威名,但真要和你江三侠拼起来,死伤的一方还一定是我们。
不过,你要想轻轻松松地放倒我们,却也不那么容易。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不管你攻向哪方,你在对面都找不到攻击点,白白浪费你的力气不说,还必会遭到两侧的死命袭击。这种打法,也是我们首脑制定的。是拼?是退?就看你江三侠自己拿主意了。”
江剑臣脸色大变了!变得象一块刻板的玉石。他深深感受到了三抓追魂所说的那个阴险、狡诈、机谋过人的首脑的威胁。因为他已看出敌人只是要拖住他,让他不能威胁携宝潜逃的客文芳。而且,眼前四位都是一等一的硬手,真要以一敌四,虽然最后都可以宰掉他们,但自己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是清楚的。上一次遭受车轮恶战的惨痛教训,至今每一想起,尚咬指寒心。
直到这时,江剑臣才开始后悔自己一向孤傲自负,独往独来,不要帮手的癖习。今天要是有帮手在场,哪怕只有一个,局面就可以完全改观了。
正在他举棋难下的时候,突然一眼看见三抓追魂邵一目那一只独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江剑臣一下子狂怒起来,他掂了掂手中的短刀,心想,没有必要思前想后了。
猛地把手中短刀一立,反转身形,冷不防向边氏兄弟冲去。一剑残身和一笔勾魂兄弟二人是惊弓之鸟,虽含愤而来,那是仗人多为胜。一见江剑臣冲来,一剑一笔搭成了十字,渐渐后退,没有丝毫硬拼的打算。
江剑臣哈哈一笑,陡然一个“云里倒翻身”,落身处已离追魂剑沙万里不足一丈。吓得沙万里一翻身暴退两丈,脱出了江剑臣一击的距离。
江剑臣突然一声冷哼,修长的身躯宛若银龙隐现,一下子就贴近了三抓追魂邵一目的身侧,刀芒闪射,已划向了邵一目的左肩。
邵一目一对恶鬼爪左扣右抓,拼命想把江剑臣那短刀给锁住,好令两侧的同伙有袭击江剑臣的机会。江剑臣的短刀果然一带。追魂剑沙万里头一个瞧出了便宜,猛然身形暴出,身剑合一,一招“毒蜂螫人”,手中剑化成了一溜寒芒,点向江剑臣的左肋,迅猛惊人,毒辣已极。
一剑残边天福和一笔勾边天寿一见光景,心中一喜,认为追魂剑沙万里必得手无疑。他们怕一击不死,江剑臣逃逸。兄弟俩一对眼神,刷的一声,散开身彤,扑堵在江剑臣的身后,阻住退路。
江剑臣暗自发笑了,终归被他终到了一个下手的机会。就在邵一目的两只恶鬼爪将要合在一起时,江剑臣突然下个大旋身,用上了“袖刀断火”的招数,那把短刀不光从两只恶鬼爪的锁拿中抽了出来,并且刀光一闪,向追魂剑沙万里迎面切去。由于身影的变动,沙万里的那一招“毒蜂蝥人”也就走空了。
追魂剑沙万里不愧久经大敌,就在刀光一闪即至的一瞬间,头一甩避开了正面。但江剑臣的刀尖还是扫削了他右边的半个耳朵,鲜血滴满肩头。
邵一目触目惊心,大声叫道:“点子扎手!并肩子,拢近点。”
对方四人呼的一下子合并在一起,不敢分散包围了,达到了江剑臣聚而歼之的要求。
两个凶煞恶星到底不愧是江湖巨魁,个个老奸巨滑。知道舍则保全,分则全垮的道理,五件兵器摆出了互相策应的架势,不作攻击之想,只打阻击的主意,形势还是对江剑臣不利。
江剑臣看了看东方,已快现出了曙色。他的心急得宛如油煎火燎。忽然一个念头浮上了脑际,他又一次掂了掂手中的短刀,沉稳地微笑说道:“江某新近练成了一招刀法,共是三式。我想拿四位试试,你们准备了。”
江剑臣话一说完,就缓缓地向四人结成的联合阵势逼去。一面走,一面又说:“刀只三式,人是四个,必有一个幸免。那就看尊驾四人谁的造化好了。”
别看江剑臣只是轻轻松松的几句话,四个人的心中却都敲响了小鼓。他们本没有多深的交情,只是为了各自的私利才临时凑合一处。深知江剑臣的话必然无虚,所以一下子又由互相策应的联合阵势,被江剑臣逼成了人各自保。
兵贵神速,又加上急于脱离开这个包围圈,江剑臣迅即发动了全力一袭,只见刀尖斜指,人已化成淡淡清影,穿行在四人夹击的空隙之间。两抓、两剑、一笔,早被逼得各护要害。江剑臣一声冷笑,刀芒大盛。但听四声惊呼,对方四人齐刷刷后退,各自验着自己是否受了伤残。
他俩中了江剑臣的先声夺人之计。原来,他刚才没有用一刀三斩,只是刀式连贯,动作快猛罢了。当四个人都确认自己并没有受伤,打算重新合围时,江剑臣选择了恶迹最大的追魂剑沙万里,刀芒猛炽,罩了过去。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在江剑臣收刀退后时,追魂剑沙万里已身中三刀,一刀割断了喉管,一刀切去了右臂。一刀挑开了小腹,直到死尸倒地,血都没有流淌出来,真是杀人不见血的快刀快手!
只这一下子,就吓煞了在场的另外三人。头一个就是三抓追魂邵一目,狂嚎一声,作势欲出。其实是借势一矮身形,贴着地面暴窜逃命。再一个滚身,人已钻进了旁边的一片树林里去。
只剩下一剑残身边天福和一笔勾魂边天寿兄弟二人,反倒不敢跑了。他们知道,死命一搏或许尚有逃生的希望。只要扭头一跑,不出一里,必被江剑臣一个一个地给收拾掉。因为存了这个念头,一剑、一笔又搭在了一起。
江剑臣冷冷地扫视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沉声说道:“贤昆仲断腕之痛,料来难忘。再要妄动无名,必遭更惨之报。现在趁江某心情尚好,速速退走,还不失为明智之举。”嘴里说着,已把短刀收了起来。
边天福迟疑了一下,咬牙顿足,恨声说道:“两手之债,我们兄弟早晚必索。轻轻一放,你岂不永留后患?”
江剑臣朗然一笑道:“江某的债主不少,又何多尊驾二人。依我良言相劝,还是快快走吧。”
边天福再次把双脚一顿,和兄弟边天寿一起退去。
等江剑臣飞快赶到卢沟桥时,果然已误了时刻,唯见车痕蹄迹,逶迤向南延伸而去。
江剑臣哪里放心得下?继续沿大道追去,不料,没到二里,早已见武凤楼陪掌门师兄萧剑秋侯于道旁。江剑臣趋步上前,叩见了大师兄。
萧剑秋喟然叹道:“赫赫皇权,谁敢违抗!楼儿只现身一阻,就被刘太后定为拦截銮驾的罪名。幸有王公公伴驾在侧,才得幸免。客文芳这一招,是够阴损的了。”
江剑臣一听,几乎气昏了过去,反问大师兄道:“难道说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客文芳携宝远扬,我们连动都不能动她一下吗?我不信这个邪!”
萧剑秋道:“鸣儿迟迟不来,莫非另有所筹。”一言未了,只见缺德十八手在前,老驸马冉兴随后,两匹御苑良驹直跑得四蹄生风,浑身流汗,风驰电掣般追了上来。
江剑臣眼中一亮,暗暗称赞自己这个宝贝徒儿真称得上智计百出。不用说,他肯定是又走了老驸马冉兴的路子,奏请当今圣上,请来了圣旨。有了缉捕客文芳的依据!他的心轻松了不少。
哪知缺德十八手李鸣和老驸马冉兴二人行至近前,连马都未下,只见李鸣对师父、师伯、大哥做了一个跟上来的手势,那两匹马又疾驰而去。一晃之间,已成了两个模糊的后影。
爷儿仨各有一身上乘的轻功,施展开来,比奔马要快得多。趁大清早起,官道上行人不多,也不怕惊扰了路人耳目,各把轻功提到极限,向前方追去。正好在一条狭长的官道上,追上了刘太后的銮驾。
常言道,富贵还是帝王家。为了一个妇道人家前往东岳降香,平常百姓,有一男子陪同也就够了。就算是大户人家,也一车已足。达官显宦,充其量不过有十数人护送车马数乘而已。可这皇太后出家,就大不相同了。仅只御林军、就是三千人众。大内侍卫,多达四十人以上,宫女、太监不下百名。钦天监、司礼监、礼部官员,更是应有尽有。车驾显赫,怒马如龙,声势十分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