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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听口音,武凤楼就觉得耳熟。人一进门,他一眼就认出是以“闪电十八刀”驰名关外的辽东三边之首的边城龙,连忙站起身来,双手一拱,热诚地说:“一别尊颜,转瞬经年,边大侠丰采如昔,足见功力日深,快请上座。”说完,硬把边城龙按在上首座位上。
多玉娇当然听说和见过辽东三雄边氏兄弟,只是尊卑有别,没有机会交谈罢了。如今仔细一看边城龙,真是好威严的一副貌相,面如镔铁,一部虬髯,相貌端正;威武雄猛,两边太阳穴高高隆起,更可以看出他内功高超。给人的印象是:明显着刚烈,暗含着坚毅。
多玉娇贵为公主,一向孤傲自大,不拘小节,何况如今换上了男子的服装,所以看边城龙时就更无挽无束了。
可边城龙只看了她一眼,就不觉微微一怔,他转过脸来问武凤楼道:“这位小姐,因何乔装变服来此,有要我边大出力的地方吗?”
武凤楼见边城龙一口就道破了多玉娇的女儿身分。知道瞒不住这位老江湖的一双锐眼。又知他为人刚正,和自己也有英雄相惜之感,知他绝不会出卖自己,何况青龙桥已在大明境内,虽不能说明真相,但总得有个交代,刚想托词回答,不料多玉娇已抢先,她冷哼一声说道:“边城龙,你是真的不认识我?还是欺负我成了失时的凤凰!”
武凤楼气得直跺脚,但听边城龙说道:“公主!”大礼参拜了下去。他毕竟是满洲人啊。多玉娇大咧咧地一挥手,让边城龙起来,她自己连礼都不还。
这回,边城龙死也不敢上坐了。
武凤楼从边城龙一进来就想问他是怎么获得消息的,见寒喧已过,就开口问:“凤楼初到此处,边大侠已闻讯而来,你的消息真灵通。”
边城龙坦诚地答道:“说来也巧,这里的一片基业乃是先父经管,自他老人家逝去后,愚兄弟三人就没有离开过此地。我们的家小上个月也全搬到了此地。今日我府中的一个管事办事回镇,正好见武公子和公主在青龙桥眺望,我才闻讯起来。此处乃逆旅处所,往来人杂,哪堪居住,特请公主和武公子到舍下屈尊。请赏我边大一个全脸!”
依着武凤楼,说什么也不愿意去打扰边氏三兄弟,可多玉娇从小就敬仰边氏三雄之父,关外一代名医边天朋的医道神妙,可惜这个悬壶济世赛华佗,却被自己胞兄多尔衮派翠袖招魂阮如绵,勾结粉面二郎侯玉堂给惨害了,还残忍地割去了六阳首级。为此她决心去祭奠一下,一慰亡灵,二了夙愿,所以就抢先答应了下来。
到了边宅,受到了边城龙的盛情招待。多玉娇更感到哥哥多尔衮行为的阴狠歹毒。
晚宴过后,多玉娇提出要亲身一拜边天朋的灵位,武凤楼也真诚恳求同去。
边城龙只好应允,唤来一个家丁挑灯引路,来到了东跨院边天朋生前的书房。
边城龙上前一拍门,边天朋生前的贴身忠仆边福从里面把门打开,只见夜凉似水中,灯幽如豆下,一副盛着边天朋衣冠的棺木,停放在书房正中。棺木前的案子上,安放着一副灵牌,上写:“皇明已故处士边天朋之灵位”。下面是“不孝男边城龙、边城虎、边城豹泣立”等字。
多玉娇先奠,武凤楼后拜,边城龙陪在一旁尽人子之礼。老仆人边福却走得没有人影。
武凤楼心中虽是一动,还认为边福一生忠于主人,边天朋惨死,边福曾几次哭死过去,如今可能还是余恨未消,才躲去一旁。
不料刚刚出了书房,就看见边福站在院中,同时也发现各个角落暗处也潜伏了不少的人手,显然有不利于自己二人的举动。
武凤楼还未开口,边城龙已含怒斥道:“边福,没有我边城龙的话,你怎么敢擅自召集人手,对付武公子二人。”
从边城龙这句“武公子二人”来看,就足以证明他没有把多玉娇公主的身分亮明,更足以断定这次举动,事先他不曾知道。
边城龙的话刚一落音,从暗处突然燃起了八盏气死风灯,把整个东跨院照得如同白昼。灯光闪耀下,边福眨着一双恶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武、多二人。
边城龙火了,气往上一撞喝道:“边福,你是我边家的老仆,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你怎敢自作主张,快把人撤下去!”
边福嘴角含着一丝傲岸的冷笑说:“请少主人不要发火,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边城龙怎肯在武凤楼、多玉娇二人面前塌这个台,厉声追问:“谁的主意?讲!”
边福卓立不答,在他的身后暗处有人答话了:“是我的主意。”
边福向下首一侧身,三个人影突然呈现在武凤楼面前,左有边城虎,右有边城豹,中间是一个浑身僵直、木无表情的怪老人。他正是方才答话的人。
武凤楼的心颤抖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在青龙桥再度狭道相逢活僵尸焦德元,也就是三边的授业恩师,这乱今天闯大了。虽知活僵尸的厉害,武凤楼也不能示弱,只是担心会连累多玉娇公主,抢先说:“晚辈实在想不明白,焦老前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能说出个原因吗?”
活僵尸那浑如铁板、木无表情的脸上,还是一无变化地说:“这很简单,老夫一时心烦,想杀一两个人解解闷,如此而已。”
武凤楼来火了,抗声说:“以关外僧、道、俗三奇的名头,说出这种不合情理的话,还有一丝一毫羽毛自惜的顾忌么?”
活僵尸慢条斯理地说:“说得也是,我焦德元再不济,也被人捧为僧、道、俗三奇,又被贵派江剑臣划了一刀。按理说,应该觅地潜踪,永远不再露面了。可我飘泊江湖一生,三次垂死待毙,都蒙边天朋大哥救活。
他一生仁厚,反落个断头冤鬼,他的死虽是多尔衮主谋,但起因却在你武凤楼身上。今天正好碰上你和多玉娇,两笔帐可以一齐结,我上哪找这样的时机去。武凤楼,拔刀吧,我这就要出手了。”
武凤楼明知凶险,又不能不拼,反手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边城龙到底是正派人物,见是师父的主意,他自己当然不敢有抗师不遵的行为,但如今发现武凤楼身上没有那口五凤朝阳刀,他沉不住气了,怕武凤楼真死在师父手下。就连忙双膝一屈喊道:“师父,不能这样干呀,求你老人家开恩!”
活僵尸脸上的肌肉,隐约地抖动了一下,寒声唤道:“边福,过去摘下他肩上的那口刀。”
这句话可真吓坏了边城龙,也感动了武凤楼。他清楚地知道,焦德元因感边天朋三次救命大恩,不光收下边天朋的三个儿子为徒,还费时九年为他们三兄弟打造了三口奇形利刃,第一口是九耳八环刀,第二口是锯齿狼牙刀,第三口是边城龙身上背的金背砍山刀。三口刀中,还就数金背砍山刀最好。
眼看着边城龙惨然地一低头,听凭老仆边福摘下了那口金背砍山刀,用双手捧着,一躬身呈交给焦德元。
焦德元左手接过刀来,右手猛握刀把,拇指一绷,仓地一声,如虎啸龙吟,金背砍山刀被他一拔出鞘了。
一道火焰闪过,多玉娇在灯光下才看清了那口刀的形状。只见刀长四尺五寸,正合九五之数,明显是傲然以刀中至尊自居,宽三寸六分,暗喻三十六天罡之机,更显出造刀者的独具匠心。刀背特厚,说明腕力不足不能使用。多玉娇心中一寒,刚想告诉武凤楼小心应付,那活僵尸早已翻腕挥刀,冷焰喷射,罩向了对面的武凤楼。
面对强大的敌手,武凤楼反而沉静多了。短刀一横,护在胸前,一招不还,光用轻身功夫闪避。躲活僵尸第一轮攻袭“闪电十八刀”中的上六刀,已把武凤楼累出了一身热汗。在对方的威逼下,武凤楼有好几次几乎被金背砍山刀劈中,只吓得多玉娇尖声直叫。
关外会猎,武凤楼确实是一刀震三边。但真正的对手,只有边城龙一人。这口金背砍山刀在他的手中虽然厉害,还不足以使武凤楼有任何凶险,何况那时手中使用的又是五凤朝阳刀。这口刀今天在活僵尸手中使出,可就要凶猛凌厉多了,真乃是出手冷焰暴涨,挥刀寒芒隐现,连环六刀,化成了刀山一片。
六刀使完,武凤楼虽热汗淋漓,却毫发无损。活僵尸微微一怔,因为他压根就认为,武凤楼逃不出他的上六刀,所以才有此一怔,他的心发狠了。他一声冷哼,暗加功力。用上了“闪电十八刀”的中六刀。
武凤楼也狠下心来了,还是一招不还,并不轻用本门神功移形换位,只有黄泉鬼影身法闪避。这不是武凤楼甘愿冒险,他是作全盘打算,因为他知道活僵尸独创的“闪电十八刀”最后六刀,才是刀法的精华所在,提前使用移形换位。怕拼到后来无以为继,这才冒着杀身的大险,使用了黄泉鬼影。
这也就是武凤楼,放在别人真没有这样的勇气。
好不容易支持到焦德元把中六刀使完,武凤楼可狼狈多了,头发散乱,衣服被划破了三处,幸好尚未伤及皮骨。只有那口短刀,仍是紧紧地横在胸前。
十二刀无功,活僵尸的一双死鱼眼暴睁了,凛凛煞芒死盯在武凤楼身上,好像寻找是否有被自己刀伤的地方。寻视一遍,焦德元失望了,方才品味出这个年轻人的厉害。
箭搭弦上,不能不发。活僵尸厉吼一声,挥刀又上,把本身的功力也提到了极限。因为最后六刀不能创伤武凤楼,他焦德元的一世英名也就永付东流了。
第三次抢攻,武凤楼反倒轻松自如。身形闪动,用上了飘忽轻灵的神功“移形换位”,宛如一条灵蛇,穿行在布满荆棘的乱丛中。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焦德元是何等人物,一见武凤楼的神妙身法,就知道今天自己栽定了。他知道就是让自己倾出全力,闪电十八刀的最后六刀也绝对伤不了武凤楼。他为了挽回少许颜面,不得已在后六刀中使到第三刀时身形一滞,想一下子将身躯撤退出来,再交代几句场面话遮盖一下,以免羞刀难以入鞘。
这可是他太一厢情愿了,人家武凤楼能答应吗?武凤楼所以拼着受伤甚至不惜血溅五步,还不是为了争取最后的一击。时辰到了,机会也来了。武凤楼怎肯轻易放过,先天无极真气陡聚,始终横在胸前的那短刀抖动了。
活僵尸弄巧成拙,武凤楼乘机发动,他却变攻击而为防守了。但人家武凤楼的进攻可不像他,出手就是连环六刀,人家出手只一刀,可这一刀太厉害了。刀光陡现,已然罩住了焦德元的全身。
也是活该焦德元丢人现世,图门江边,合僧、道、俗三兄弟之刀,被五岳三鸟中的江剑臣以一招“六出祁山”每人赏了一刀,今天不光只他单人独自,而且武凤楼使出的是比“六出祁山”还要厉害的“一刀三斩”。
活僵尸当然识货,再想退却已来不及了。侥幸的是这一招是在武凤楼的手中使出,要是换上了钻天鹞子江剑臣,眼前这老小子非得溅血倒毙不可。尽管这样,还是被武凤楼切开了左臂,划伤了右脚,挑开了后胯。
三边护师情切,一拥而出,怕武凤楼激怒之下,要了焦德元的性命。
可忠厚待人的武凤楼却适可而止了。他一把携起多玉娇的纤手,朗声对焦德元说:“武某失手,请焦三爷海涵。边大的厚谊,必有后报。武某告退了。”随着话音,已扯着多玉娇闯出了边家的那座别府。
驰奔到长城脚下,二人方才停步休息。武凤楼也筋疲力尽了。
多玉娇掏出丝质手绢,偎在武凤楼身畔,替他轻轻地擦着汗水,颤声说:“凤楼,你比我以前想象的要好得多!太多!太多!我配不上你,实在配不上你,让我离开你吧!这是我的真心话,真的。”
武凤楼的心又一次被刺穿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托起了多玉娇的俏脸,仔细端详了一下,才突然闭上了眼睛。眼角里滚落出晶莹的泪珠。
多玉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霍地一下子离开了武凤楼,声音更为发颤地说:“看我有多么傻,凭你这封疆大臣之后,武林名门高徒,能没有才貌双全的绝代丽姝印入你的心内?怪不得你好像有难言之隐,都怨我太痴心,才使你左右为难是不?”
多玉娇颤声说完,人已好像不支,摇晃欲倒。武凤楼不得不弹起身躯,想把她揽过来。多玉娇却意外地闪身回避了。
武凤楼叹了一口气,只得把和魏银屏的一切详情叙述了一遍。原认为以她的为人和个性,说不定会大哭大闹一阵,不料她不光不哭不闹,反而异常地沉静了下来。
武凤楼心头一震,知道她是伤心到了极点,甚至达到了欲哭无泪的地步。万般无奈,只好贴近她的身侧,凄然地说:“不是凤楼薄幸,奈有老母遗命,势无反悔。也不是凤楼有意沾污于你,皆因事情瞬息万变,无叙述的机会,后来想说又怕你伤心,才落得这等结局。我打算认你作为义妹,以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