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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睁睁被四个侍婢绑上了双手,而东方绮珠却在这个时候转过了脸去。
武凤楼知道自己因不听李鸣之言,已落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中,再说也是无益,只好听任她们的摆布,跟随她默默地下了玉皇顶。
开始武凤楼还认为只要自己不存逃跑之念,不作反抗的举动,最多由她们把自己带回京城,交给皇上发落,大约崇祯皇帝也不会冤枉了自己。不料东方绮珠却把他交给了地方官吏,并严令限期将武凤楼解送京城,而她们主婢五人却独自走了。
可怜一个封疆大臣的遗孤、江湖奇男,反落得锁镣带铐,郎铛入狱,尔后又囚车幽禁,长途解送,一直送到京城,交给刑部扣押。
幸好刑部侍郎黄克赞对武凤楼尚念故旧交情。当堂卸去了枷锁,悄悄地把他送到了文渊阁。编修学士贾佛西也吓慌了神,派人去请秉笔太监王承恩和老驸马冉兴。不料,路途远的老驸马赶来了,但近在咫尺的秉笔太监王公公却没来。
依着老驸马冉兴,坚持要放武凤楼先行走脱,觅地潜踪,等相机奏准了当今万岁后,再回京面圣,好能有周旋余地,藉防不测。可武凤楼死不愿走,要求马上叩见皇上,任凭发落,死而不怨。一向足智多谋的贾佛西,也深感事情棘手,拿不定主意。
三人正在无计可生之际,大太监曹化淳却带着四个御前侍卫带提武凤楼来了。武凤楼冷静地向冉、贾二人叩辞,毅然自带手铐,跟随着曹化淳来到了乾清宫。曹化淳吩咐四个侍卫退下,自己先进宫去亲奏,留下武凤楼一人在宫门外等候宣召。进宫后,只听曹化淳奏道:“奴才遵旨,已将钦犯武凤楼带到,请万岁定夺。”
武凤楼环视后宫各地,想起了老父惨死,自己矢忠尽心,辅佐当今,时至今日,反而被加上个可耻的罪名,落个悲惨的结局,他简直欲哭无泪了。
蓦地,听崇祯帝沉声喝斥道:“大胆的奴才!武凤楼乃朕之股肱,结盟兄弟,尔竟敢以钦犯囚之,何罪不该。快快宣召,不准无礼,其他人等,统统回避。”
事出意外,武凤楼心中一震,随着曹化淳的宣召声,俯首跨进了宫殿,还未跪下,崇祯已走下帝座,亲手去掉了武凤楼的手铐。并示意曹化淳也退出宫殿。崇祯抓着武凤楼的一只手,和声说:“朕一时大意,竟使卿蒙此羞辱。青城三老亲自求配,东方御妹几次纠缠,朕也曾两次赐婚,皇兄都一一相拒,调戏污辱四字从何说起!朕一定详查幕后主使人,治以诬陷之罪。只请皇兄不要介意。”
明察秋毫,当机立断,宽慰解劝,语出真诚。武凤楼怎能不感激流涕,佩服小皇上英明果断。心中一酸,跪下连连叩谢圣上天恩。崇祯皇帝亲手将他扶起,执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突然,一个宫女跌跌撞撞地闯进宫来,双膝点地,悲声说道:“启奏万岁,东方公主知陛下不加罪于武凤楼,已吞金自尽。”
宛如晴天一声霹雳,只震得武凤楼身心皆颤,面如灰土。崇祯陡地甩开了武凤楼的手,面色巨变,噔噔噔退坐在一个绣墩之上,使劲地挥了挥龙腕,下谕道:“传朕旨意,速命太医院尽全力抢救。稍有差池,一律治罪。”
那名宫女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武凤楼一眼,领旨奔去。
崇祯眼圈一红,叹气说:“朕同绮珠虽非骨肉,却亲如兄妹。皇太后也爱逾亲生。可怜她痴心苦恋,竟得不到皇兄一丝爱怜,绝望吞金,真真可怜。只希望御医们回天有术,得庆重生,否则,即使朕不愿加罪于皇兄,皇太后又岂能饶恕。到时候恐怕朕也无力护你了。”说完,颓然闭上了双目。
武凤楼毕竟秉性仁厚,恩怨分明。这时候真后悔自己不该拼死拒婚,致使一个武林奇女、深宫娇秀,凄苦绝望吞金,酿成人间悲剧。痛心之下,恨不得从之地下,以慰玉人之心。
过了约半个时辰,那名宫女又跑了进来,跪下奏禀道:“东方公主正在抢救,皇太后气痛交加昏厥了过去,请万岁驾临东宫。”
这时候,秉笔太监王承恩、老驸马、编修学士贾佛西都闻讯起来了。
崇祯龙颜大变,鬓角也沁出了汗水,带众人赶到了东宫。
一个宫女奏道:“皇太后刚刚醒转,吩咐除陛下外,任何人不准入内。”
崇祯毫不理会,扯着武凤楼的衣袖径直地走进了东宫,只把王、冉、贾三个人留在了宫门以外。
武凤楼随着万岁进了东宫。只见全宫上下,所有宫女太监无不面带惊恐凄苦的颜色。太医们忙进忙出,慌作一团。
二人来到东宫殿内,崇祯把武凤楼留在殿中,一个人跟随小宫女向东方绮珠居住的寝宫走去。
宫殿中静得吓人,掉根针都能听见声音。武凤楼的心也几乎跳出来。
过了好一阵,寝宫中隐约传出了一片低泣的声音。太医们一个个低头走了出来。武凤楼的心一沉,知道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崇祯皇帝少气无力地走进了殿内,先把跟随来的宫女太监赶了出去。然后哑声对武凤楼说道:“御妹已然不治,皇太后又昏厥了过去。朕与爱卿又将如之奈何?”说完,连连顿足长叹。
武凤楼凄然说:“东方公主之死,虽属自尽,究其根源,其祸自应归我。请万岁治臣以应得之罪。”
崇祯一把扯起了武凤楼,伤心地说:“死一个御妹,寡人已痛心疾首,哪能再加罪于卿,只是太后方面……”说到这里,突然两眼一亮,好像绝境中又有了新的希望似的,接着说:“朕有一个补救之法,既可慰绮珠于地下,又可解太后的余恨,不知皇兄能答应我吗?”
武凤楼这时方寸已乱,哪里还顾得多想,不加考虑地问:“臣启万岁,怎样才能既慰公主之灵,兼解太后之怨呢?请万岁谕知!”
崇祯缓缓他说:“绮珠慕卿已久,苦恋不得,才灰心自尽,朕只要皇兄通权达变,虚应一下,用红纸写上一个御妹灵位,皇兄换上吉服,摆设香案,点燃花烛,由皇兄怀抱灵位对天交拜,算是和绮珠结成了连理,做一个名义上的夫妻。这样,不光太后之怒可以缓解,就是御妹死在九泉之下,也可含笑瞑目,不知皇兄能体贴朕躬否?”
武凤楼一听,先是一愣,暗想:人已死去,拜天地何为,这里面……哪知崇祯不等武凤楼细想,用霸王硬上弓的法子说:“除此一法,别无良策,你就从权了吧?”
绮珠的自杀,皇太后的恨怒。当今万岁的催逼,武凤楼想不答应如何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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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开派大典 李鸣奉命请异士 由爱生恨 深宫娇贵自吞金
正在武凤楼举棋不定之时,崇祯帝已一声吩咐,刹那之间,香案、花烛已陈设停当。一个用红纸写的东方绮珠之灵位和一套大红吉服,已一齐送到了武凤楼跟前。
武凤楼刚想推却,两名太监早已给他披上了大红吉服。一个小宫女也把那灵位硬塞进他的怀中。司仪者出声赞礼,不喊先拜天地,却改喊成了:“叩谢当今。”
崇祯帝向正中一站,武凤楼再想不拜,哪里还成。就在武凤楼怀抱东方绮珠灵位,刚刚双膝跪地之际,蓦地,一阵淡淡雅香飘至身后,他的肩下已经盈盈地跪下了一个身穿同样红色吉服的妙龄女郎。
这时,武凤楼才陡地惊觉,从奉旨保护东方绮珠泰山降香,二人一路上的一语不通,日观峰上被诬为调戏,回京后她愤而吞金,今天的诓拜天地,这都是一整套的巧计安排,不需细看,和自己并肩下跪的,肯定是东方绮珠无疑了。
武凤楼刚要忿然起立,司仪者又喊出了一声:“叩谢太后!”
东官刘太后威严地出现在崇祯帝身侧,武凤楼当然知道,如果忿然起去,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在等待着他,甚至于会累及九泉之下的父母。天威难抗啊!他不得不屈服了。
司仪官的第三次喊声,才是正式的婚礼开始,拜罢了天地,武凤楼人已呆了。
还是崇祯皇帝聪明,怕武凤楼在太后面前失礼,君携臣手离开了东宫。
武凤楼昏昏沉沉地随着当今万岁来到了崇祯未登基前居住过的奉先殿。崇祯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难为皇兄你了,这都是太后的主意,朕可是无可奈何呀。”见武凤楼默然不语,崇祯又说:“人生如梦,转瞬已是百年。皇兄就看开一些吧。对魏女银屏,朕决心削减其罪名,算是补过,也可算是折中。这总可以了罢?”
武凤楼还是沉默不语。崇祯帝知武凤楼一时半刻是转不过弯来的,见他默然呆坐,也不再和他多说,吩咐人传来老驸马冉兴和锦衣卫吴孟明一些以前的故旧朋友,解劝宽慰,他自己就乘机离开了奉先殿。
这种事情,岂是三言五语能解决得了的。众人劝了一会儿,各自离去。
天色二更,该是驸马爷入宫的时辰了。由当今万岁亲自将武凤楼送到慈宁宫中,东方绮珠的寝宫门外,并严肃地安排他不准有任何失礼之举,以免酿成大罪。
崇祯走后,武凤楼哪里肯进入这改作洞房的寝宫。停了片刻,又悄悄地回到了奉先殿。
不料则刚跨进殿内,武凤楼就愕然了。原来东方绮珠孤身一人正沉静地端坐在殿内,连贴身的四侍婢也一个都不见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东方绮珠脱除了身上的凤冠霞披和头上的金银珠翠,换上了身青衣,并已易钗而弁,变成了一个极为俊秀的青衣小厮。武凤楼当然明白,东方绮珠这是恢复和自己第一次在杭州钱塘门外相会,并且因误会而动手过招的旧时装束。他不由得顿忆前情,既想起了铁豹东方森慨然赠鞭的好意,和东方绮珠真诚地传授鞭法的恩情。不料因爱成仇,闹到这步田地,一向拙于辞令的武凤楼心慌意乱。迷茫哑然了。
东方绮珠微微昂起了憔悴的俏脸,纤手一招,先让武凤楼落座,然后凄凉地向武凤楼说道:“绮珠与君,素昧平生,既非青梅竹马之交,又无把臂同游之宿。说真的,当日令师伯致书求婚,三位祖父征询我的意见时,曾被我一口回绝。最后在姑妈的多次劝说下,我才勉强随祖父前去江南和你相看。
哪知钱塘门外的一场拼斗,使绮珠既佩君的不世神功,又睹君的盖世风彩,一腔柔情倾注于君。袁家堡张灯结彩,邀集亲朋,实指望缔结鸳盟,白头偕老,出则仗剑跨马,傲视江湖,入则花前月下,并肩携腕。
哪想到落花空自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因爱成仇,一至于斯。我何尝不知道这样不光得不到你的爱怜,反而更触君怒。但因为陷入情海,终不能自拔。今日的事,完全是绮珠的主张。请你既不要埋怨圣上,也不要怀恨太后,他们也都是迫不得已。
请君放心,东方绮珠绝不是无耻下流女子,非得逼你要我不可。所以如此者,只是为了发泄一下胸中的积怨而已。君如今仍是自由之身,海阔天空,仍可任君飞翔,请君自便。”东方绮珠好不容易凄然说完要说的话,好像了结了一桩极大的心愿,站起娇躯,就向奉先殿外走去。
武凤楼心中也是惨然,他当然清楚,只要他能说出“你别走”三个字,情况马上就可改变,东方绮珠也会留下。但他能这样说么?又将魏银屏往哪里摆呢?再说也不能违背了亡母心愿啊。
眼睁睁看着东方绮珠凄楚地走了,他仍然一动不动,呆木立着。
突然,因被子午神抓从中掺和才迟了一步的缺德十八手李鸣,闪进了奉先殿。看到大哥武凤楼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当然一疼。低声说:“东方绮珠的话,我都听见了。只要她一走,大哥的祸事顷刻便到。为今之计,只好用三十六计中的上计了。”
看到师弟李鸣,武凤楼的精神稍为好些。听到李鸣要他马上逃走以避大祸,他摇了一下头,苦笑说:“这时候逃走,已经晚了,又能逃往哪里?再说掌门师伯能宽容吗?只有任其自然罢了。”
李鸣极力反对说:“东宫太后在气头上,什么罪名都加在你身的。掌门师伯怪罪,自有人会去求情。两祸相衡取其轻嘛,大哥还是马上离开为好!”
武凤楼坚决地又摇了一下头说:“鸣弟不要逼我,愚兄决意不走。只求你去安排一下银屏,她太可怜了,我也无力前去护她。另外玉儿陪祖姑婆去石城岛之事,不知怎么样了。三位师长都不在,你去打听一下吧。”说完,竟然闭上了眼睛。
别看人见愁李鸣智计百出,善于应变,可对武凤楼这个大哥,始终敬意不衰。见大哥志坚意决,他也不敢强劝,悄悄退出了奉先殿,回到了驸马府。
他刚跨上大厅的台阶,就听到掌门师伯那苍老沉稳的声音说道:“天威难测,看起来楼儿这次是凶多吉少了。”接着是老驸马冉兴的声音说:“凶险虽然未必,可君臣之间的裂痕是不可得合了,这诚然可惜!”
掌门师伯的到来,使李鸣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