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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残疾老人的请求,江剑臣哪能不允,他爽快地答道:“只要老人家不弃,给我四指长的一张纸条,江剑臣必登门拜访。”
吴不残高兴地走了。
该杀的,都杀了;该打发的,都打发走了。江剑臣这才像瘫痪了似地跌坐在石室前的大石上,凄然对郭天柱说:“莲妹妹为了救我母子,葬身火海。我真后悔,以前不该那样对待她。请哑叔迅速回转华山,亲自跟慈云师姑讲,就说我奉母待罪,幽居双塔山,请她老人家降罪处罚于我。”他这个有泪不轻弹的人,说时流下了两串清泪。
郭天柱原本是抱着刻骨仇恨,打算等江剑臣拼出全力击败所有在场敌人之后,乘其不备,陡然出手!用急风十三刀杀了江剑臣。然后自己寻一僻静所在,横刀自刎,一了恩怨。如今一见江剑臣痛心疾首,悔恨流涕,知他不是不爱李文莲,而是先和女魔王侯国英结了不解之缘,不忍半途相负,才不得不多次拒绝李文莲之爱。这难道不是大丈夫之所为?能责备人家吗?只是莲儿死得太惨了。
见郭天柱默默不语,脸色铁青,知他和李文莲情如父女,必然恨自己入骨。江剑臣又凄然说道:“哑叔如放不过剑臣,就请下手好了。只是求哑叔到罗汉山腰洞中,将我母亲护送京城,请我盟兄贾佛西代为奉养。我江剑臣就能含笑九泉了。”
铁刀哑阎罗知江剑臣想错了,连忙说道:“三爷说哪里话来,天柱乃华山一仆,虽痛心莲儿遇难,也曾想冒犯于你。但念令堂待莲儿极好,还是请三爷速去照护老夫人,天柱立即回山,如实向庵主禀报,绝不会歪曲事实。”他纵身向山峰下奔去。
愣了半晌,江剑臣才站起身来。先走进贺氏兄弟居住的石室,幸好一切生活用品无不齐全,特别是食物储藏极多,几乎够自己娘儿两个用大半年的。他心头一宽,这才下了双塔山,赶到罗汉山腰洞中。幸喜母亲还酣睡未醒,为了怕母亲下山峰时惊吓,他并不去解母亲的穴道,背起母亲便下了罗汉山,登上了双塔峰。
这时天已入夜,荒山寂静,寒风阵阵,天空阴沉得厉害,大有雨意。江剑臣心头一惊,想起自己的母亲年老体弱,受不了风寒,慌忙奔入石屋,点燃了蜡烛,首先将母亲放在一张干净的床上,扯过一条被子给她盖上,又轻轻地揉开了穴道,让母亲安睡片刻。他自己来到灶前,生火烧水,准备为老娘煮些米粥。
江剑臣幼遭遗弃,跟师父无极龙居住嵩山,洗衣烧饭,从小就干,可说极为容易。不大会儿工夫,米粥已煮好,从锅盖下溢出了一股喷鼻的饭香。
他这才趁着烛光,仔细查看石室内的一切。不光桌、床、椅、凳、锅、碗、瓢、勺一应惧全,而且竟能是上好的家具。此外腊肉、风鸡、皮蛋、香肠、酒、茶、米、面,应有尽有。最使江剑臣满意的是,第二次登峰时还发现了峰顶开有一片菜畦,生长着绿油油的几种蔬菜。住在这里,简直是万事不求人了。
常言道:乐极生悲。江剑臣只知道生活用品一样不缺,但他忘了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会生出各种疾病。这里,所缺的就是人必需的各种药品,这一点江剑臣却忽略了。
闲话休说,江剑臣先用清水洗净了一副碗筷,为母亲盛好了米粥,又剥开了两个皮蛋,一齐放在母亲床前的茶几上。这才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母亲,只听她哼出了一声,声音细弱。看样子母亲醒来很久了。
江剑臣的心头猛地一惊,急忙用手把被头向下扯扯。烛光之下,只见母亲脸庞赤红,嘴唇焦干。用手一摸老人的额头,滚热烫人,吓得江剑臣“哎哟”了一声。老夫人慢慢睁开了眼睛,用微弱的声音安尉儿子道:“臣儿,娘只是受些风寒,躺一会儿就会好的。这是什么所在?”
江剑臣将脸贴在母亲的面庞上,流着泪说道:“这里是离承德不远的双塔山,娘只管放心,孩儿会请医生来给您治病的。”
老夫人流下了两串泪珠,凄然说道:“娘乃不祥之人,早年和你父亲分离,晚年又克他一死。你哇哇坠地,就遭娘的抛弃,甚至连累了你的外祖父和舅父一齐身死。这叫娘怎能再偷生于世。暂时所苟延残喘者,只是恋儿一人而已。”说着低声啜泣了起来。
江剑臣心痛如割,只好柔声劝慰。老夫人又忍泪说道:“文莲儿媳可能死了,出事的时候,娘已被惊醒。你们所说的话我完全听见,只装作假睡。是娘的一片私心,怕你不听从莲儿的主张,娘对不起她呀!”
江剑臣得知母亲什么都已清楚,继续瞒她也无益,只好推说李文莲虽然看来葬身火海,郭天柱却没有找到尸首和自己的那把短刀,所以也可能是突围出去了。
江剑臣这番话,老夫人哪能听得进去。她出身将门,又伴读宫中,人世沧桑,阅历太深。她听罢只有苦笑而已。
整个下半夜,老夫人都烧得很厉害,直急得江剑臣束手无策。他空有一身惊世的武功,跌打刀伤药品虽有一些,还有迷儿给他的两粒解毒之药,可是治病的药品却一无所有。
大凡练武之人,一般不会生有大病,所以江湖人物大都没有这类药品。江剑臣望着病情越来越重的母亲,他吓慌了。
天将明时,老夫人的烧似乎退了一点,吃了两口米粥,便又昏昏睡去。
匿居山峰,无医无药,江剑臣觉得母亲的病非得找个医生诊治不可,但一来无人守护,自己不敢擅离,二来因杀死了杨鸣,不好公开在承德露面,他始终拿不出个办法。原来处事果断,应变不乱的江剑臣,直急得六神无主,因循误事了起来。
也是该着出事。次日一上午,老夫人的病情都好像有些减轻,还问了江剑臣一些出事那晚上的经过,只是她的精神一直委顿不振。这样,江剑臣更下不了决心去求医买药了。
可是天一入夜,老夫人又发起烧来,而且比昨晚更加厉害。望着已烧得不醒人事的老娘,江剑臣急得神昏智迷,倚门呆望。一轮寒月斜挂高空,风拂荒草,秋虫哀鸣,这更刺激得江剑臣心惊肉跳。他出身名家,武艺超群,从小到大。何曾陷入过这种困难境地。
二更过后,江剑臣呆不住了。望着烧得时发呓语的老娘,他决心下山了。
首先喂了老娘儿口热水,吹熄了烛火,倒闭了室门。哪知就在他施展绝顶轻功,飞身下了山峰。向承德城内赶去时,荒草中部有一条人影鬼魅似的潜伏在那里,像只野狼一样等待着时机。
江剑臣心急似火,连夜到了承德城中,哪里还顾得什么门规。硬叫开一家药铺,从热被窝中扯起了坐堂的郎中,详细说明了母亲的病情,郎中先开了三剂汤药抓来包好,又让郎中给了几样现成的丸药,丢下一锭银子,就匆匆赶回了山峰。
刚刚回到双塔山峰顶,江剑臣就觉察出不妙,因为那三间石室之中又重新点上了烛火。
就在江剑臣惊愕却步之际,从三间石室中传出了极为阴森的嘿嘿笑声:“江小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你听说过罢?大概你做梦也想不到吧!你欠我的这笔债,可是六月的债呀。”
江剑臣心悬老母安危,虽然听出口音似乎很熟,却一时分辨不出说话的究竟是谁。他厉声喝道:“无耻鼠辈,乘人之危。算哪道人物!报出尔的名来。”
室中人得意地笑道:“叫江三侠失望了,老子是刚从鬼门关赶回来的黑煞手,这你该知道,你已经输到什么地步了吧!”
一听此人竟然是黑煞手陈士佩,江剑臣从心底泛出了一股子凉气,他知道自己这回可输得精光了。
又听黑煞手说道:“多谢江三爷,你没把我陈士佩摔死在当场,而是振腕将我抛下了山峰。可能是你江剑臣杀孽过多,该着遭报,也该着陈二爷扬名露脸,侥幸落身于峰下小溪之中,借着水遁,陈二爷又变成了大活人,才得以马上讨还我这笔六月的债。”
江剑臣心神一颤,逼问了一句:“你想怎样?”
黑煞手哈哈大笑说:“那还用问吗?杀兄之仇,断腕之恨,我陈士佩还能不一齐向你讨要!”
江剑臣五内惧焚了。要不是老娘在黑煞手的魔爪之下,就是刀斧加身,死神压顶,一身傲骨的江剑臣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现在,他不得不低声下气了。他颤声说道:“老吾老,天下人之老。你黑煞手也算是老辈的人物,只要你不加害江某老娘,什么条件我都能依从。”
心黑手毒的黑煞手又笑了:“算你江剑臣光棍,因为你是个孝子,也是个人物,有你的老娘在陈某的手中,还怕你江剑臣不听招呼!老子的条件不多,只要你两只眼球和一条右臂,我保险交还你的老娘。如不答应,我陈士佩豁出再死一次,什么下流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你母亲杨碧云年轻时可是我们河北一带出名的大美人啊!”
听了黑煞手这些无耻滥言,几乎把江剑臣气昏吓傻。真要是应了这恶魔说出的话,他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他冷汗淋漓地开口求道:“陈士佩,你的条件我不光全部接受。而且还多加上我的一条性命。只是你得先把我老娘送出室外。”
江剑臣说这些话时,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取巧之意,他是为了保全自己老母的一切,才情急意乱这样说的。
可黑煞手冷笑了:“江剑臣,你还是贼心不死呀!以你的功力,我敢这么答应吗?大概你是不到河边不肯脱鞋,我准许你贴近到石室门前,让你看个清楚。但你的双手可要高高举起,否则将会后悔三辈子。”
江剑臣面色铁青,钢牙连错,为了看自己老娘一眼,他答应了。
听到黑煞手一声招呼,江剑臣高举双手,点脚晃身,蹿身到石室之前。他首先看清黑煞手满面血污,用扯下的衣服吊着那条折了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昨晚用过的切菜刀,坐在母亲杨氏夫人身边。只要自己有些微动作,他就可以立即置母亲于死地。
江剑臣绝望了,慢慢地向后退开。
黑煞手等江剑臣退出了可以攻击的位置,才放心大胆地贴近室门。这老小子真鬼,他怕江剑臣抽冷子陡发暗器,只露出一少半面孔说道:“我喊出一、二、三,你只要敢不先残双目,老子可就要造孽了!”
江剑臣怕黑煞手不遵诺言,即使自己残目损臂,母亲也同样遭他的毒手。刚一迟疑,陡然听得东侧荒草中有一少女的声音,悄声说:“你只演演假戏,吸引住陈老鬼,我以后面窗户进去,先护住令高堂,这盘棋就全活了。但你会如何报答我?”
江剑臣心中一喜,忘情而悄声地说道:“女侠大恩,江剑臣杀身必报!”
荒草中少女又追问了一句:“凡我所求?”
江剑臣哪里还顾得多想,也悄声地答道:“誓皆从命!”
这时黑煞手已喊出了“一、二……”江剑臣不等陈士佩喊出“三”字,猛地将手中的药物掷地,左手陡然伸向右肩,先错开骨节,“卸”下了右臂,接着又故意提聚功力狂喊了一声:“母亲!”左手的两指作势向两眼挖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石室后窗喀嚓一响,室内的陈士佩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
江剑臣知道那少女已经得手,只求老母得救,他哪有心思再想其他。他用“一气凌波”身法,化成一条淡淡的人影闯人了室内。
一眼看去。黑煞手陈士佩已躺在血泊之中,老母亲所睡的床前俏生生地站着一个黑衣少女。
江剑臣心中感激,连自己“卸”下的那条右臂都无暇顾及,抢前三步,单膝点地就要叩谢那黑衣少女的救母之恩。此时面前人影一花,黑衣少女不光阻止了自己的叩谢,她纤手伸出,却扣住了自己的右臂,一托一对,骨节微微一响,很熟练地替自己复原了手臂。身法轻灵,手底下利索,使一向眼高于顶的江剑臣也为之一怔。
只听那黑衣少女柔声说道:“以君在武林中的赫赫威望,岂能轻易屈膝。再说也得讲究个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知情懂礼,言语温顺,江剑臣对之愈加感戴。他俯首谢道:“老母不幸染病,使剑臣乱了方寸,导致恶贼乘我于危。若非姑娘援救,后果实难设想,我非郑重一谢不可!”江剑臣仍坚持拜谢。
黑衣少女哼了一声说:“咱可是有言在先,凡我所求你都得无不应允。我不要你谢,你却非谢不可,岂不是言而无信?”
江剑臣心头一惊,知道又碰上了一个难缠的刁钻少女,只得后退一步,默然不语了。
只听那少女急道:“老母高烧不退,你还愣着干吗?快去找药,我去烧水。”
江剑臣听人家说得有理,连忙跑到室外将药包找回。刚想去煎,却被黑衣少女从手中夺去,并埋怨说:“室内倒着一条恶狗,老娘醒来还不得吓个半死。你将陈士佩的尸体赶快弄出去!”
江剑臣简直变成了一个仆从,任她呼来唤去。他当下高兴地依照黑衣少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