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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屠四如所布置的陷阱明明被揭穿,按理说他应该恼羞成怒,抢先下手才对,不料这时候的屠四如,仍然稳坐钓鱼台,丝毫没有下手的意思。
要命一掷石思郎既已撕破脸皮动手,对屠四如哪会再留香火之情!连逼两步,霍地取出一对鹰爪钢抓,咧开大嘴磔磔怪笑说:“这真是十年河东变河西,当年凡是听到贺兰双鹰名号的人无一不谈虎色变。如今我们弟兄亲身来到这小小的三湘七泽,竟然有人想勾销食尸鹰(石思英)、食尸狼(石思郎)的生辰八字。看在你屠四如曾经是我舅父的嫡传徒弟份上,我给你个全尸。快招呼你手下的鱼鳖吓蟹,一拥齐上吧。”
石氏兄弟真不愧二十年前就是横行西北半边天的绿林大豪。如今这一发威叫阵,还真是形如怒狮,声势极为慑人。
哪知面对怒发如狂的石氏兄弟,这位三湘七泽之间的少主人,却轻描淡写地一笑说:“两位老哥哥当年的威名确实响亮,手底下的功力也极为高超。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小神童心头一惊,知道今天的这盘棋又算输给屠四如了。
一时尚未转过弯来的石思郎,更加愤怒地吼道:“亏你屠四如还在我舅父的门下习艺十八年,连对面之人的功力深浅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十八年功夫!实话告诉你,现在的贺兰双鹰,至少比十年前高明了一倍。”
屠四如还是不慌不忙地笑着说:“石二哥说得对。你们被峨嵋掌教司徒平窝藏在峨嵋金顶整十年,日夜用鹰爪钢抓苦练飞登舍身岩的轻功,从而也加强了腕力、目力、出手快、落抓准等各方面的功夫。说功夫增加一倍,那是石二哥自己谦虚。依小弟看来,你们的功力至少增加了两倍。”
要命一掷哈哈狂笑说:“你屠四如为人虽然狠毒,至少还有些诚实。既知我们弟兄的功力厉害,难道不怕我一怒之下用鹰爪钢抓撕碎了你?快叫那个浪女人献出解药!”
屠四如正色说道:“小弟说两位老哥哥的功力至少比十年前增加一倍,那是指你们没进这座大厅之前说的。如今的贺兰双鹰比十年前,最少又减去两倍功力。”
贺兰双鹰毕竟都是老江湖了。开头始终都把屠四如当成在舅父门下学艺的小师弟看待,也算是积习难返,如今他们兄弟再经屠四如拿话一点,都忽然醒悟了。
只气得石思英脸色泛紫,身躯抖颤,双臂猛张,一对精光霍霍的鹰爪钢抓也亮了出来,咬牙切齿骂道:“人面兽心的狗东西,原来你在我们刚刚进入大厅时,就指使两个臭女人在茶水中暗施毒药。拼着我们哥俩毒发身死,也要先把你这个狗贼子错骨扬灰。”
屠四如阴险地一笑说:“以两位老哥哥的内功造谐,能不懂越动怒、越动手,毒气发作得越快吗。”
要说屠四如这贼子也真够阴险毒辣的。直到这种时候,还一口一个老哥哥、大师兄、石二哥喊得山响,并且还能笑得出来。真称得起是江湖道上的枭雄人物。
小神童自从震破花格子隔扇飞身而入后,脑海中就飞快地打着主意。对贺兰双鹰的精湛抓法和深厚的内力,别说他曹玉不敢怀疑,就连他那独步当代武林的三师祖江剑臣也深为嘉许。只为自己一时不慎,没有及时阻止他们,被屠四如暗中做了手脚,使他们老哥俩误饮毒茶。否则集合三人之力,真能一鼓夺回恶鬼谷。可惜如今悔之已晚,他也真不忍心让贺兰双鹰的招牌砸毁在恶鬼谷。有心带领二人突围逃走,又看出石氏兄弟四目赤红,脸色泛青,不光毒气已开始发作,还抱定了死拼的决心。以自己一人的力量,又绝不能将二人点了穴道强行带走。正急得小神童百无良策之际,潇湘神丐任满堂忽从小神童震破的大洞中也飞身纵落下来,笑嘻嘻地对贺兰双鹰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两种办法哪种高?”
一句话点醒了石氏兄弟,猛地把脚一顿说:“好!我听老朋友你的。”
屠四如可不傻,知道光凭自己手下的这点力量,就算能侥幸留下对方四人,也准会拼成个同归于尽。又知石氏兄弟所中之毒,除去蛇蜂二美人的独门解药无法医治,倒不如干脆放他们一走了之。
等到他们一行四人纵下大厅台阶时,屠四如突然沉喝一声说:“请神丐留步!”
潇湘神丐笑嘻嘻地转过身形问:“屠少当家的有何指教?”
屠四如阴阴地说:“神丐真想多管闲事?”
任满堂哈哈大笑说:“是非只为多开口,勉强皆因硬出头。如今口也开了,头也出了,一切就都由不得我了。”
屠四如再次问:“你我同饮三湘水,共吃七泽粮,神丐真想引火烧身?”
任满堂毫不在乎地说:“火大自然烧身,惜乎你们屠家的火焰不够旺!”
屠四如脸色一寒,厉声喝道:“任满堂,你可知我的江湖绰号?”
任满堂还是笑容满面地说:“知道!”
屠四如面有得色地道:“说说看。”
任满堂先是嘻嘻一笑,然后才正儿巴经地说:“你的外号不就是杀人如草、好赌如狂、好酒如渴、好色如命的四如狂徒吗?”
屠四如大声威胁道:“老匹夫既知我名,为何还敢与我们屠家作对?”
任满堂习惯地从后腰间摘下了酒葫芦,拔开了塞子,先说了声:“老子不怕你们屠家。”说完,一仰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大气。
一心想当恶鬼谷谷主的赤目蝎虎洪友亮,先怒扫侍立两侧的八名打手一眼,低喝一声:“上!”
八名年轻力壮的打手,每人一把青光闪闪的鬼头刀,一拥而出,扑向了任满堂。
早就窝了一肚子怒火的石氏兄弟立即弹地而起,四把精光霍霍的鹰爪钢抓到外,早有四名打手横尸在地上。
小神童更为省事,双手一扬,四枚丧门钉分别射中了四名打手的心窝。
潇湘神丐任满堂一仰脖子,先把嘴中的一大口酒咽下肚去,然后埋怨三人道:“都怪你们三人出手太快,累得我老花子白运了半天气,也没表演一下喷酒为箭的神功。”
仗着有小神童和潇湘神丐二人的掩护,贺兰双鹰弟兄虽勉强支持回到原来的幽谷,人却显然不支了。
鬼母阴寒月、小神童曹玉只急得五内如焚,火烧火燎。潇湘神丐却自去一边有滋有味地喝他在恶鬼谷中又重新偷来的烧酒。
只有秦杰先摸摸石氏兄弟的脉搏,再看看鬼母大娘和曹玉师哥的脸色,最后才将目光投向正在喝酒的潇湘神丐。
气得小神童曹玉一把将秦玉拉过来,将声音压到不能再低的程度喝斥道:“贺兰双鹰二前辈本和屠四如有极深的渊源,要不是见义勇为,亲身前往恶鬼谷去向屠四如讨还义父的遗体,焉能身中苗疆奇毒!如今毒发在即,性命眼看难保。你竟敢漠不关心,视若罔闻。我要代替李师叔处以门规了。”
小秦杰不光毫无惊惧之色,反而悄悄地向任满堂一指道:“大哥你是当局者迷,小弟我可是旁观者清。凭南七省的前任丐帮龙头、武林中声威赫赫的潇湘神丐,能这么不近人情吗?”
一句话提醒了小神童:是呀,谁不清楚,一般的丐帮子弟大都是热心助人,更何况帮中的龙头大爷,自然更是古道热肠了。今晚面对人多势众的屠四如,神丐尚且谈笑戏敌,抢救贺兰双鹰。现在绝不会铁心冷肠,面对即将垂危的石氏兄弟而毫不动心。这里面岂不是大有文章!曹玉想到这里,就示意小师弟秦杰快过去摸一摸情况。
一向遇事都争着出头的小捣蛋,这一回竟然打起退堂鼓来。只听他又悄悄地向大师兄道:“事情真要出在我秦杰的身上,老花子绝不会有此做作。还是师兄过去,免得耽误了大事!”
小神童一想也是,就悄悄地来到潇湘神丐的跟前求道:“前辈统率过南七省丐帮,见闻必广,能有营救两位石前辈的良策吗?”
任满堂先不回答小神童曹玉的问话,却在狂吸了一大气酒之后,才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贤契今年多大了?”
小神童曹玉先是一愣,然后答道:“晚辈虚度一十七年。”
任满堂再吸一大口酒之后问:“娶妻了吗?”
事情也是该着冤孽。假如任满堂问他:贤契订婚了吗?曹玉会立即据实说:晚辈早已订下终南山南五台终南樵隐马慕岱的孙女马小倩为妻了。可惜坏就坏在潇湘神丐问的是:娶妻了吗?小神童当然会答出:“晚辈尚未娶妻!”
听说小神童尚未娶妻,任满堂来精神了,忽地一下子站起,并将酒葫芦重新悬回腰后说:“假如有人能解去贺兰双鹰身上之毒,并保其本身功力丝毫无损的话,贤契能用什么报答?”
以潇湘神丐的年纪、身分和声望,亲口所说的话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听说不仅能解去二人之毒,并还能保功力无损!小神童简直喜出望外,毫不罗索地说:“倘若真能解去两位石前辈之毒,又能确保其功力无损,晚辈甘愿粉身碎骨,以报大恩!”
潇湘神丐一面连说“言重,言重”,一面又向小神童说道:“一切由我做主。既不要你曹玉粉身碎骨,也不要你誓报大恩。只要你对营救人终身信服,没齿不二就行,不知你能做到否?”
眼看贺兰双鹰的脸色已从青中泛黑,别说要他小神童终身信服,没齿不二,就是用他的命换回石氏兄弟的性命,他也会慨然应允。一听任满堂问他能做到否,当即答道:“能!”
潇湘神丐任满堂笑了,迅疾取出火折子烧燃了两段枯枝,再取出一张白纸递给曹玉说:“口说无凭,亲笔为证。”
小神童曹玉哪知:一字入人手,九牛拔不出。他一心想救活石氏兄弟二人,毫不迟疑地接过烧焦的枯枝在那张白纸上写了“为报活命深恩,理当终身信服,决心没齿不二”。书写完毕,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潇湘神丐任满堂。
任满堂先极为小心地将纸张折好收藏,然后腾身纵上石壁,飞也似地去了。
曹玉一面扶起石氏兄弟,帮助他们运功抗毒,一面焦急地盼望着任满堂归来。
寅时刚到,潇湘神丐肩背一个大布包在前、一个白衣少女肩扛一人多长的草席包随后,相继从石壁之上纵落下来。
潇湘神丐落地后,先卸下肩上的大布包,兴高彩烈地大叫道:“为了庆贺今天大喜,我老花子当了一次老偷儿,连吃的加喝的都让我给偷来了。”
小神童一皱眉头心想:这像什么话!义父的尸体尚未请回,石氏兄弟吉凶难卜,义母阴寒月泪眼红肿,我曹玉正肝肠痛断,哪里飞来的喜事!你老花子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小神童正在怔怔地呆想,只见跟随在潇湘神丐身后的那个白衣少女,陡地将肩上所扛的长形大席包用双手举起,双膝一屈,往地上一跪,带着哭声喊道:“孩儿幸不辱命,拼死将义父之灵请回。请义母快让玉郎来接义父的遗体。”
短短二十九个字,简直像二十九声睛天霹雳,只震得曹玉眼前一黑,几乎昏了过去。心想:聚九州十八县之铁,也铸不成这一大错。
鬼母阴寒月哪悉内中详情!听白衣少女口称孩儿,声言已把鬼王的尸体夺回,并且喊她阴寒月为义母,呼小神童为玉郎,错把白衣少女当成义子未过门的媳妇马小倩。
冲口喊了声:“好儿媳,婆母生受你了。”一面催曹玉先将鬼王的遗体接过,一面亲手从地上把白衣少女扶起,嘴中还好儿媳、乖儿媳地叫个不停。
在这种节骨眼上,小神童就是满肚子的话也难以吐出唇外。同时,还认出那个夺回义父尸体的白衣少女就是赤目蝎虎的妹妹——江湖人称血玫瑰的洪如丹。难为她竟脱去自己最喜爱穿的红色衣衫,改换成了白色孝服。
血玫瑰江如丹忙着用潇湘神丐酒葫芦里的酒,给石氏兄弟二人每人服下一颗大如雀卵的丸药。不大会工夫,他们的腹中就咕噜噜地响个不停。由曹玉和秦杰搀扶着走到僻静地方,足足泄了有大半个时辰,方才把所中的茶毒排泄干净,用清清的溪水冲洗一阵,人也清爽了许多。
四个人重新回到原处时,鬼母阴寒月和洪如丹已挖了一个深坑,将鬼王遗体掩埋起来。潇湘神丐任满堂还把从屠四如那里偷来的美酒佳肴和食物,在鬼王的坟墓前摆得整整齐齐。
身为孝子的小神童心头一酸,想起义父对自己的疼爱和他老人家的音容相貌,禁不住泪落如雨,嚎啕大哭起来。
身穿白衣的洪如丹,也屈膝跪在曹玉的身侧,哀哀敬礼。
小神童心头一惊,刚想弹地而起,不愿和洪如丹并肩而跪时,潇湘神丐任满堂在前,身体略有恢复的贺兰双鹰和小秦杰随后,一齐向鬼王墓行礼致哀。小神童不好闪避了。
阴寒月左手牵着曹玉,右手拉着洪如彤,一一向任、秦、石等人跪拜谢吊。这也等于坐实了洪如丹的儿媳身份,更让曹玉有口难分。
小神童凄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