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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万万不肯相信,时至如今,武凤楼还肯对自己父子三人网开一面。直到亲眼目睹对方一行四人,由缺德十八手引路,钻天鹞子江剑臣和侯国英并肩居中,武凤楼殿后,真的离开了黑龙潭,他那颗一直都在狂跳的心方才真正地停止了下来。
父子三人忙活了一阵子,才把惨死在侯国英剑下的龚让掩埋了。然后,直奔原来约定的集合地点景泰陵。
提起这座景泰陵,笔者就不禁萌生出一股极为不平的气愤来——原来,景泰陵是大明英宗之弟代宗朱祁钰的陵园,位于京西玉泉山北麓。正统十四年,蒙古族的瓦刺部落,大举进犯,英宗仓促应战,在土木堡(河北怀来县)兵败被俘,又在国不可一日无君的情况下,皇太后先命硼王朱祁钰监国,同年九月即皇帝位,定年号为景泰。次年英宗皇帝被放回,直至景泰八年正月,复登帝位,改年号为天顺,将景泰帝朱祁钰囚于小南城,死后以王礼葬于金山口。后宪宗即位,才又将其改为帝陵。
陵前有黄瓦歇山顶碑亭,就是阴森等人今晚的集合会面地点。
常言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位当年曾和君山恶鬼谷主鬼王司谷寒,同称南北两鬼魂的地狱游魂,今天竟成为丧家之犬和漏网之鱼。
爷儿仨东躲西藏地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头,才敢来到人约黄昏后的集合地点。又一直等候到月上中天夜将半,也没见有一个影子出现。依着恶鬼抓阴世信,早就要离开此地了。
阴森坚持不愿离开。
最后等到月影西斜,山风嗖嗖。虽幸守陵兵丁不多,又早都入了梦乡,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到天明,让守陵兵丁发现。
绝户枪阴世仁恨声说:“都怪爹爹软弱,姑妈贪财,四个兄弟再梦想做官,咱们幽魂谷才归附到多尔衮的麾下。哪如人家长白帮的朱彤阳,始终不吃九千岁的那一套,每年顶多给多尔衮报效十万八万两银子,再让九千岁抓两回官差,就能应付过去了。哪像咱们幽魂谷,公开打出招牌去对付先天无极派,一个弄不好,势非鸡飞蛋打不可。”
眼看快要天交四鼓,实在不能傻等下去了。阴森才带领两个儿子出了景泰帝陵,打算暂时先回到昨晚的临时落脚地点洪庆寺。
哪知,刚刚来到华严寺后,陡从荒草丛中,鬼魅似地钻出一个六旬左右的蓝衣老者。身材颀长,面庞瘦削,貌相虽似文弱,两眼却神光充足。让人不难一望而知,这是个极富机智而又心地阴沉的难惹角色。
正憋满一肚子闷气的阴世信,气哼哼地冷嘲道:“亏你老人家还是九千岁尊为上宾的大人物,又是北荒一毒叶梦枕叶老前辈和我姑妈九幽黑姬最为推崇的,竟好意思临阵脱逃了,几乎将我们完全葬送在那里!”
蓝衣老者面不改色地浅笑道:“如此说来,五世兄真的受惊了。不知你记不记得咱们这次进关之前,九千岁在给咱们大家饯行时,对全体入关之人交代的那番话?”
阴世信连连点头。
蓝衣老者还是面不改色地向阴老五说:“我请五世兄再重复一遍,省得我年老记忆衰退忘了它。”
老奸巨猾的地狱游魂阴森心头一紧,开始为自己的小儿子担心起来。
阴世信心中再是不服,也绝不敢再次顶撞马长嘶。因为在九千岁的跟前,谁也没有这位号称洞彻玄机算破天的马长嘶得宠。就连自己的姑妈、妹妹,甚至北荒一毒,都比他逊两分。在这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直直脖子央求道:“怪晚辈年幼无知不懂事,还请前辈多多原谅,我在这里给你老人家赔礼了。”
马长嘶先把面子要得足足的,然后才用教训人的口吻向阴氏父子三人说:“凭咱们九千岁的雄才大略和机智,尚且三番五次地栽在先天无极派的手里。所以,才在饯行宴席上反复交代我们,要不择手段,志在夺刀,十损八九,在所不惜。今天晚上的这一阵,我是掂量掂量江、侯二人的真分量,借机和李鸣斗斗智。真要说有临阵脱逃者,应该指的是龚允,没等钻天鹞子江剑臣上场,这老小子就亡命逃窜了。”
听得地狱游魂浑身冒凉气,心想:这老小子压根就没打算来拼命,怪不得始终隐身暗处不露面。幸亏武凤楼没真起杀心,否则,后果就惨了。
别看阴世信刚给马长嘶赔过礼,他还是忍耐不住多嘴道:“就让你老人家说得做得统统对,也不该让我们爷仨在景泰陵内喝大半夜的西北风呀!”
洞彻玄机算破天马长嘶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含笑说:“我真要像五世兄那么少心眼,到现在最多只能剩下我和你爹爹。信与不信都由你,你太低估缺德大王李鸣了。”
吓得阴世信脸色泛黄,情不自禁地又问:“莫非俺爷仨身后始终有尾巴?”
马长嘶用极为自负的口气说:“我敢断言,李缺德正在黑龙王庙中等咱们。再说得明白一点,就因为我始终隐身暗处没露面,武凤楼才肯假仁假义饶你们,其居心还不是为了牵出我?但他们绝料不到,我已重金买通瞎毒婆和她的小叔子吴仁谓,秘密前去昭元寺,杀不了人就杀马,最少也能叫侯国英三天吃不下饭。”
绝户枪阴世仁抬头一看,离天色大明还有一会儿,心中一急,又向洞彻玄机算破天马长嘶说道:“若不是你老人家极富韬略,洞彻先机,九千岁也不会那么敬重你。今晚的事,就是一切诚如前辈所言,咱们总不能老在这一片荒草丛中呆着呀!”
洞彻玄机算破天经色户枪阴世仁这么一捧一问,更面有得色地说:“古时楚汉相争,汉高祖屡战屡败,直至九里山最后一战,用十面埋伏的办法,一举而胜项羽。就因为我们的对手中有江剑臣这样的强敌,九千岁才要我们不择方式,甚至不惜采用任何卑鄙下流的手段去对付他,包括勾结、收买、强逼、挑拨关内的黑白两道,共同对付先天无极派。特别是我们有了那口五凤朝阳刀,就等于摘下江剑臣和武凤楼的大招牌。缺德十八手李鸣再鬼,也猜想不到,我们敢在天快亮时呆在这里不挪窝。这就是孙子兵法上所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在阴氏父子三人一齐竖起大拇指,交口赞扬马长嘶真不愧人称洞彻玄机算破天时,离他们不远处,藏身在一片酸枣丛中的武凤楼,也暗暗竖起大拇指。心想:别看师弟李鸣真杀实砍差点劲,要是论起机智谋略来,可就比我强多了。他让我暗地跟踪阴氏爷儿仨,开始我还不情愿,总认为既能作为阴森背后的主持人,光为了爱惜羽毛这一点,也绝对不会临阵脱逃,让人瞧他不起。哪知,还是叫李鸣师弟吃准了,竟一下子暗地偷听到这么多的机密来,总算此行不虚了。
暗暗再盯视对方四人一眼,见他们竟都改坐为躺,尚无马上离开此地的意思。武凤楼又开始悬念起六阳毒煞战大伯来了,知他要论真实功力,别说只有瞎眼毒婆史大翠和小叔子吴仁谓,就让他们再添上一个从不伤人吴人焉,也最多只能逼退战天雷,连伤他的把握都不大。无奈这位老人家太肯喝酒误事了,何况今天下午又被我们扫了他的兴,我还是赶往昭元寺看看为好。
主意打定,武凤楼就不想耽搁了。慢慢离开酸枣树丛,再施展蛇行草上飞的轻功,确信已脱出马长嘶等人的视线后,才以极快的速度赶到了昭元寺。
因为天色尚明,不肯惊动寺内僧人,纵身越墙而入,找到钩镰枪郎新、蜈蚣钩苟费二人一问,才知道六阳毒煞战天雷已骑雪压红梅玉狮马走了。武凤楼为防郎、苟二人惨遭瞎毒婆的毒手,便让他们兄弟二人暂时跟随自己,同回城内广济寺。
郎新、苟费二人虽然削发为僧,毕竟也是名列六怪的江湖人物,哪肯轻易就躲入别人的羽翼之下!不光坚持不愿前去,并异口同声说:“自己兄弟二人所以被人点了穴道,都是过分大意所致。如今有了警觉,擒敌虽然未必,自保总还自信。”
武凤楼身在江湖中,自然知道大多数江湖人都有一些傲性。见他们坚决不愿跟走,也就不好勉强了。
武凤楼正打算仍从原路退出昭元寺,突然一声极为疹人的冷笑,响自他的身后不远处。
就在武凤楼还未转回身来时,和他对面而立的钩镰枪郎新和蜈蚣钩苟费早已齐声怒斥,一起扑了上去。
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大作,夹杂着数声厉吼。
等武凤楼一个惊鹿回顾,再将眼神扫去时,早发现郎新的手中已没有了钩镰枪,而苟费倒是还紧紧握住自己的一对蜈蚣钩,可左肩之上,连衣服带皮肉让人给抓下一大片来,鲜血正顺手臂流淌着。
峙立郎、苟二人对面的,竟是一个年过半百、身如瘦竹、上覆一对半截眉、脸黑如墨、塌鼻豁口、露出满嘴的黄板牙的老女人。
此时,在她那细如鸟爪的瘦手中,紧握着一根精钢铸成的降龙拐,不看郎新和苟费他们二人,却正死死地狠盯着自己。
武凤楼过去虽在三湘七泽见过瞎毒婆一次,但她却被杀人如麻千里空老人给吓退了,始终没有掂量过她的真实分量。如今见她能在一个回合不到,就用铁拐震飞郎新的钩镰枪,还抓伤了苟费的左肩,其功力之精纯迅疾,也就可想而知了。
史大翠一眼看出是武凤楼,就咬牙切齿地咒骂道:“姓武的,想当年无情剑冷酷心多次重金厚礼请我们,共同对付你们先天无极派,甚至黑道四瘟也来邀我们,老身我都没答应。想不到你武凤楼竟敢纵容妻子和徒弟,多次阻挠老身报雪杀害独子的血海深仇。现在我对天起誓,只要我史大翠有三寸气在,绝不会让你有一天的舒心日子过。你就睁大眼睛瞧着吧!”
说完,震臂甩出降龙拐,狠砸武凤楼的右肩,左手拢成爪形,意在伺机而出。
以武凤楼今日的一身成就,对付瞎毒婆史大翠尚能有些自信。但对史大翠的丈夫吴仁焉和小叔子吴仁谓,却还深怀戒心。
书中代言:在残人堡事件结束后,侍女胡眉奉主人江剑臣之命,向李鸣等两代人传言,严嘱他们绝对不准招惹吴仁谓,更不许轻视吴氏兄弟。
史大翠从第二招倒撒天罗起,降龙拐影织成了天罗地网,重如山岳地压向武凤楼。
武凤楼为能留有充足的功力,应付黑道恶煞吴仁谓,除去施展移形换位神功,始终把短刀以铁练横江式,横刀胸前,不出一招。
眼睁睁见她的天罗地网十八拐快要用完,鬓角也沁出了汗珠,武凤楼还是光闪避不还手。
急得史大翠用一招横舟观涛,两手一合降龙拐,停止攻击怒喝道:“二弟快来!二弟快来!”
要说从不为人吴仁谓,还真能沉住气。直到老瞎婆喊出第四声,他才一步三摇地从月亮门外踱进来。武凤楼若不是从他那年纪、长相、穿着和驼背躬身的特征认出来,准会把他当成一个惜花早起的斯文人。绝猜不到他就是吃人不吐骨头,连江剑臣都没敢轻视的从不为人吴仁谓。
老瞎婆一眼瞧见自己的小叔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嘟哝着:“你还没让秦杰那个该死的小子羞辱够!今天只要咱叔嫂二人一齐上,准能毁了武小儿,至不济也能让他断腿缺胳……”
从不为人先摇手阻止了史大翠,不让她把最后一个“膊”说出来,然后才向史大翠冷冷地喝斥说:“都怪你妇道人家没见过钱,让人家用五万两银票买动了。我现在倒真想叫一个人腿折胳膊断,但绝对不是武凤楼,而是那哄你上当受骗的马长嘶。”
一个瞎眼毒婆都够武凤楼招呼一番了的,他当然不情愿落入以一对二的陷阱里。故意将短刀指地,表示自己不想跟他们再多结冤仇,请他们退出。
史大翠还真拗不过自己的小叔子,被逼无奈地跟吴仁谓退走了。经这一次凶险,武凤楼再劝郎、苟二人跟随自己走,他们二人当即痛快地依允。
中午时分不到,武凤楼就带着二人回到了广济寺。先安排好他们的住处,然后来见三师叔,意外地发现三婶娘侯国英和胡眉不见了。
不等武凤楼询问,江剑臣对他说:“你三婶娘为防胡眉自投到案打官司,再加上很长时间没回石城岛,今天一大早就悄悄地带着胡眉离开京城了。鸣儿进宫去寻王公公,想让锦衣卫同九城兵马司,加强对京城的各处防范,免遭幽魂谷和被收买的黑道人物破坏和袭击。”
武凤楼把亲自听到的秘密以及亲眼目睹瞎眼毒婆史大翠等人已及被辽东枭雄多尔衮收买之事,一一向三师叔禀报了个详尽。
钻天鹞子忽然起立道:“看起来,你三婶娘和鸣儿确实不能算多虑,史大翠伙同两吴弟兄们果真投靠了多尔衮。为今之计,我得马上赶往承德,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奶奶再住在那里。”
一句话,提醒了武凤楼,他也对师奶奶的留恋故乡、不愿来京城定居的事着急了。幸好昨天和李鸣一同骑来的马匹尚在,也未告知醉和尚和战天雷,就亲自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