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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子突然张开自己的双臂,围在武凤楼的脖子上,极为执拗地说:“别的话一句我也不想听,只求你马上离开碣石山。”
武凤楼说:“那你也得让我知道为什么。”
小菊子放开双手一跺脚:“好,我把事情完全告诉你。
今天一大早,岳瑶台来报,又在永通桥下发现了阴世义、阴世礼、阴世智兄弟三人的尸体。而你正好在那个时候,从那条道上路过。经仔细验看,死者的致命伤口,赫然又是你们的极快刀法。现在我师姐和她的那位丑妹妹,一齐铁下心来要杀你,并还请来酒糟屠夫麻木。师姐就连那口五凤朝阳刀都背在身上了,明摆着三对一的危险局面,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去送死。”武凤楼笑了。
笑得小菊子开始有些莫名其妙,最后竟自己扇自己一个嘴巴骂自己:“亏你小菊子平日还真挺机灵,可大事临头就傻了。我刚才要是乘机偷点你的穴道,再用马匹驮你回京城,也就不要跟你多费这番唇舌了。”
武凤楼这才一伸双手,重新将小菊子揽到身前,端正脸色对她说:“小妹妹,你要真是那样办,就等于害了你的大哥哥。赫赫先天无极派的掌门人,真要是临阵脱逃了,就让我武凤楼自己再想活,我的三位师长也不会轻饶我。小妹妹,你说是不是?”
小菊子在武凤楼的怀前默默贴伏了好大一会子,才毅然仰起脸来说:“既然大哥哥决心去赴约,我也不敢再阻拦你。有句话我得事先说明白,到时候大哥哥真要有凶险,小菊子就是豁出一身剐,也得把皇帝拉下马!”
话音刚落,一下子滑脱了武凤楼的怀抱,随手甩出一张纸条,身化乳燕穿帘走了。
从小菊子对自己的无比爱护,再想到多尔衮对自己的多次谋杀,自会勾引起对多玉娇的无限关切。反正东方绮珠已怀有身孕,再不愁担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罪了。
武凤楼决心再一次孤身单刀下辽东,倒要看看是自己这条鱼死,还是他多尔衮的网破。
决心既下,武凤楼反倒冷静多了。让店家重新换来饭菜,吃饱喝足后,稍事休息,就沿着弯弯山道,直射群峰正中的娘娘顶。
所谓娘娘顶,乃是当地人民的俗称。它的原名叫仙台顶,又叫汉武台,是渤海近岸的最高山峰。共分两顶,前顶名碧云峰,顶上有棋盘和足迹,传为仙人所留;后顶有座五雷殿,就是乌指玉女阴冷月约武凤楼的会面处。
临来前,武凤楼曾仔细观看小菊子留给他的那张小纸条,上写:“欲攀娘娘顶,中路不可登,谨防阎王鼻,注意欢喜岭。”并画有一张登山草图。
武凤楼知道,别看仅仅是一张粗线条的草图,却不知让小菊子流出了多少汗水,花费了多少心血。更感激他的这位小妹妹了。
北国虽春迟,也到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季节了。
武凤楼刚刚欺近阎王鼻子,突从右侧响起一阵酸声腐气的吟诵声,还是且行且吟:“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武凤楼自幼出身于巡抚府门弟,十二岁还曾考中过童子试案首。自会听出那人吟诵的是曹操曹孟德所作的《碣石篇观沧海》。听其词,铿锵怆凉。听其声,可贯金石。令人一听便知,诵诗人不仅极富文采,并且具有一身武林罕见的奇功异能。否则,绝不能一面出声吟诵,一面施展轻功攀登阎王鼻子山路。
情知对方是诚心示威,武凤楼不由得心中暗哂,决心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当下深吸一口真气,陡将一气凌波浑元步提到极限。说得玄乎一点,宛如怒雕穿云,神鹰冲霄,直插娘娘顶峰。
果然,刚刚过了欢喜岭,就把那个吟诵诗词的人抛下了。
站在仙台顶上,武凤楼举目四顾,心胸顿时一宽,暗想:怪不得古人有诗,“巍巍高矗势凌天,俯瞰沧浪气万千,众水朝宗来眼底,层层出岫荡胸前。”这里真是好地方。
五雷殿门一启,首称扑过来一条黑影,出手就是恶鬼十三经中的恶鬼九式追魂拿鬼、鬼影幢幢、魂归地府、魄散九霄、鬼哭神嚎、魂落九幽、悠悠残魂、魂游望乡、魔鬼抢尸。
别看峨嵋鬼刀司徒圣用的也是恶鬼九式,但他那是全凭自己四十多年的精湛内功,力透刀身,才赢得鬼刀之称号。而今天的幽谷丑女阴冷霜却不同了,她才是承蒙九幽黑姬阴海棠亲身传授的恶鬼真经武功。其阴森毒辣,凶狠诡异,就连武凤楼都为之暗暗一震。
阴冷月也从殿内出来了。
阴冷霜见自己这么一阵狂攻暴袭,竟没把武凤楼的短刀逼出来,丑脸一变,一声厉啸,凶如鬼嚎,继而施展出更厉害的五鬼阴风爪。
只见爪影如山,划空有声,夹杂着三咬、九扯、十八撕,真像炸开地狱,闯出的凶魂厉鬼,张牙舞爪地来吞吃生灵。
武凤楼虽仍咬牙坚持没拔刀,一身移形换位轻功,却一下子提到了九成。
这在武凤楼来说,只是因劲敌太多,不想过早露出锋芒,免得后难为继。却没料到这样,会大大刺伤了幽谷丑女的自尊心。
她一声凄然哀叫:“姐姐,难道说直到现在,你还不忍心屠杀武凤楼?爹娘真算白白生养你!”反掌怒拍自己天灵盖,倒地死去。
一见幽谷丑女杀人不成,愤而自裁,惊得武凤楼炸开当顶,冒出丝丝凉气。知道又是一次大错铸成了。
此情此景之下的乌指玉女阴冷月,满脑子里只存有一个念头,就是千刀万剐武凤楼,给自己死去的全家七口人报仇雪恨。
也怪不得阴冷月萌生出这等凶心恶念。只为她私心爱慕武凤楼,自愿抛弃王妃之荣,甘冒血洗全谷之险,到头来反落得全家七口一齐断送无常,她自然会因爱成仇了。
特别由于她迟迟下不了决心,没按妹妹的联手杀敌办法做,害得妹妹愤而自尽。一阵急怒攻心下,竟呛出一口鲜血,几乎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蓦地,一条人影疾似迅风,快如闪电,在飞身擦过乌指玉女旁侧时,顺手连鞘一齐摘去她背在肩后的那口五凤朝阳宝刀。
武凤楼的反应是何等迅疾,弹地射向摘刀人同时,衣底的短刀早握在手中。
摘刀人很像有自知之明,一见武凤楼弹地射来,脱手先是两只透风棱子镖,阻得武凤楼身形微滞,然后把夺来的五凤朝阳刀抛给隐藏身后的神鬼难测马乾科。
武凤楼这才看出,摘刀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矮黑衣人,手持轧把翘尖刀,明显着机警,暗透着诡诈,很像李鸣口中所形容的夜蝙蝠。
武凤楼恨他把五凤朝阳刀转抛给神鬼难测,决心杀之解恨。
乌指玉女也欺近夜蝙蝠的侧后怒斥道:“夜蝙蝠,你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吃黑钱的小蟊贼,竟敢吃到我阴冷月的头上来。我要不让你尝遍人世之间的各种活罪,算我乌指玉女没本事。”
前有武凤楼,侧后有阴冷月,吓得夜蝙蝠一阵心颤,情急狂呼:“马兄救我!”
鬼得要命的马乾科,手握五凤朝阳刀,不光得意地远远撤退到五雷殿西侧,还用一种阴死阳活的语气说:“夜蝙蝠大哥,你也是跑腿多年的老江湖了。事情明摆着,不是小弟不想救你,而是只要一救你,连我马乾科也得赔进去。为了九千岁的大业,为了我个人的前程,小弟只好强忍悲痛舍你了。反正姓武的和姓阴的绝对不会轻饶你,你还是豁出性命,替小弟多挡他们一阵子。到时候,我会向九千岁给你请功的!”
等武凤楼弹地射出追捕时,随着越去越远的话音,马乾科早疾如飞鸟地逃向了鹞子翻身。
武凤楼虽知马氏父子狡诈多变,也知神鬼难测马乾科不逃往草深林茂的阎王鼻子,反倒逃往十八盘和鹞子翻身。
肯定那里有人接应了,说不定连他的老爹洞彻玄机算破天马长嘶也埋伏在那里。但为了夺回五凤朝阳刀,这个险他还是非冒不可。
要单按轻身提纵术,武凤楼自比马乾科高得多。无奈在前面奔跑的马乾科,既像一只被苍鹰追急了的兔子,又好似被猎人赶怕了的狐狸,一个劲地胡乱逃窜。越发让心存顾忌的武凤楼多加一份谨慎小心,脚下自然慢多了。
一直追到十八盘附近,双方的距离才明显缩短。武凤楼心中一宽,刚想施展登萍渡水和踏虚如实的轻功,前去扑抓马乾科,突从十八盘的转折处,闪出一条又矮又胖的身影来,放过马乾科,阻住武凤楼的追路。
人还没曾靠近,早有一股子极为浓烈的烧酒气味传了过来。
武凤楼顿时明白,接应马乾科的,肯定是小菊子所说的酒糟屠夫麻木。
直到双方欺近到了对面,武凤楼才看清酒糟屠夫麻木的长相,只见他年约五十上下,身躯粗短肥胖,天刚阳春三月,早着葛衫麻衣,满脸挂着油汗,满嘴喷放酒气,左手一条带着练了的钢钩,右手紧握一柄牛耳尖刀,木无表情地堵住盘山弯道。
武凤楼虽被激怒得杀心大起,为了恪守师门严训,还是寒声斥问:“尊驾何人?”
麻木傲然说:“杀猪的!”
武凤楼不气反笑说:“不怕别人杀了你?”
麻木脱口吐出:“我也会杀别人!”左手的练子钩早贴地卷来。
武凤楼右腿微提,作势用脚去踩对方的练子钩,成心掂掂他的分量。
麻木果然不同凡响,原本贴地卷来的练子钩,突然像一条草上飞行的灵蛇,陡地昂起了头来。钢钩精光霍霍,反而搭向武凤楼膝下的环跳穴。
武凤楼不敢小看对方了,右手短刀一招春云乍展,斜削麻木的左小臂,硬逼他撤招自保。趁右脚一抬之机,快如闪电般穿向麻木的丹田。
麻木怪叫一声:“好!”双脚一分,峙如山岳,左臂一震,那条五尺练子钢钩不再搭向武凤楼的环跳穴,反能神奇地倒缠武凤楼的右脚拐。手中的牛耳尖刀,同时使出一招毒蜂螫人,点向武凤楼的寸关尺。
劲敌当前,武凤楼故意将右腿一滞,用的是舍身喂虎苦肉计,在麻木的练子钩缠上右腿的一刹前,右手刀一吞再吐,用的还是春云乍展,贴着练子钩的练子,迅疾切向麻木的左腕。
饶让他麻木武功再精湛诡异,在刀招递老、回天无力、握钩左腕即将断残的奇险下,不得不撒手扔钩,施展金鲤倒穿波,向后射退。
武凤楼追人夺刀心急,哪肯和麻木纠缠!起手就想挥出六出祁山,伤残他于短刀下。
尝到厉害的麻木早将乎射倒退之势,一变而为狡兔钻窟,一头扎入深草丛中,逃之夭夭了。
经过这么一耽搁,武凤楼一直追到十八盘,也没再发现神鬼难测马乾科的踪迹。他刚想直接扑奔地势奇险的鹞子翻身,突从草丛中,打出两粒小泥丸,并且神妙无比地在武凤楼身前一碰而碎,变成泥沙,纷纷落下。继之而来的是一条瘦小的身影,一晃之后,隐入一块高大的石笋后面。
武凤楼一眼看出那是小菊子,自会毫不迟疑地追了下来。
小菊子好像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点苍台,踩危崖,钻草丛,穿树林,像极了一只出巢乳燕,引着武凤楼向下飞驰。
翻过一座孤峰,越过两道断涧,竟然靠近了鹞子翻身的旁侧。
小菊子等到武凤楼贴到身侧时,才伸出双手抱住他的一条手臂,娇喘吁吁地谈虎色变说:“幸亏我来得及时。如果一步迟到,大哥哥非身陷重围不可。那个老不死的马长嘶,正在鹞子翻身张网等你,可能人手还不少。”
映着睛空皓月,见小菊子那张原本俏丽的小脸蛋,连累带吓,章浮泛出一层惨白的颜色来。武凤楼一阵子感动,轻轻抚摸着她那宛如墨云似的秀发说:“为了我这不成才的大哥哥,真累坏小妹妹你了!”
小菊子紧紧贴在武凤楼的肩下反驳道:“小菊子两眼不瞎,你不是不成才的大哥哥,是小菊子顶天立地的大哥哥。
除非是大哥哥你,不管换上谁,早就跌翻在这一群坏蛋的手中。不过,就让马老鬼真是个洞彻玄机算破天,也算不出我能把你引到此处。走,过去瞧瞧!”
有小菊子这匹识途的小马引路,两个人很快贴近到鹞子翻身附近。二人选好隐身处,仔细地注目观察起来。
这时,既在皎皎月光下,又处寂寂空山中,再加上武凤楼的目锐耳聪,一眼看清之后,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小菊子的一只玉腕,表示感谢小菊子帮助自己脱过一次大劫。
原来埋伏在鹞子翻身危岩旁侧的,不光有洞彻玄机算破天、神鬼难测马氏父子二人,还有酒糟屠夫麻木、萧天白之妻岳瑶台。最让武凤楼头疼的,竟然还有阴毒煞星从不为人昊仁谓。自己真要冒险孤军深入,一人追踪来此,势非陷进马长嘶张开的巨网不可。
只听岳瑶台说:“据我所知,武凤楼绝不同于缺德十八手。今晚既有马贤侄这块鱼饵,又有五凤朝阳刀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