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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一闭双目,不闻不理。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这些人何以对那沈木风如此忠心,竟是视死如归,这其间定然是有原因,必得查个明白不可,心念转动,冷然喝道:“你要不要命?”
只听周兆龙道:“三弟不可杀人!”
萧翎并无杀那老者之心,借势顺水推舟,收回扬起的掌势,道:“二庄主之命,饶你不死就是。”
只听一阵森冷的笑声,传了过来,道:“长幼有序,三弟在激愤之中,能听你二哥之命,足见情义深重了!”
萧翎抬头望去,只见沈木风那高大微驼的身子,站在四层楼梯口处,望着几人。
周兆龙欠身抱拳一礼,道:“见过大哥。”
沈木风一挥手,道:“二弟不用多礼。”
他似是有一股特别震慑人心的杀气,金兰、玉兰虽已下定了必死之心,但一见沈木风出现之后,竟是吓得浑身发抖,齐齐跪了下去,道:“奴婢们叩见大庄主。”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你们陪侍三庄主远道跋涉,都算得有功之人,快些起来吧。”
金兰、玉兰似是料不到沈木风这般和气,大有受宠若惊之感,呆了一呆,才站起身来,说道:“多谢大庄主。”
沈木风目注萧翎,说道:“为兄因昔年结化很多,不得不使望花楼门禁森严一些,属下无知,竟连二弟、三弟也敢阻挡,那是自讨苦吃,怪不得王弟教训他们了。”
周兆龙心中暗道:这望花楼任何人向是不得轻入,百花山庄中无人不知,大哥何以此刻说的如此客气……
只听沈木风接道:“三弟远道归来,为兄的亦该稍示慰问,请上楼来,咱们兄弟喝上几杯,为兄还有事和两位商量。”
萧翎尺度想启口相询父母何在,但却勉强忍了下去,当先举步而行。
金兰、玉兰对望了一眼,心中茫然不知所措,不知是否该跟萧翎上楼而去。
周兆龙回顾了二婢一眼,道:“望花楼上哪有尔等的立足之处,还不快下楼去!”
沈木风回目望了二婢一眼,笑道:“慢着,金兰、玉兰此刻的身份,已是三弟婢妾,自不能以奴婢视之,要她们一起上楼来吧!”
周兆龙怔了一怔,只觉沈水风对待萧翎的宽厚,乃是从所未有之事,望了二婢一眼,微觉尴尬地说道:“看在三庄主的份上,大庄主格外施恩,还不谢过。”
金兰、玉兰齐齐躬身一礼,紧随在周兆龙身后登上了十三层楼。
十三层楼上,早已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四个绿衣美婢,早已在席前恭候。
沈木风坐了首席,萧翎、周兆龙左右打横,金兰、玉兰也被让入席中。
四个绿衣美婢替几人斟满了酒,然后悄悄退了下去。
沈木风端起酒杯,笑道:“三弟往返跋涉,受尽辛苦,为兄的先敬一杯。”
萧翎正待举杯,心中突然一动,放下酒杯,说道:“小弟心中有几句话,如便在喉,不吐不快。”
沈木风笑道:“三弟尽管清说。”
萧翎道:“小弟回籍探亲,沿途之上,遇上了无数武林人物拦截,要查看小弟所带之物,小弟心中无愧,自行启箱让他们查看,却不料那箱中,竟然放着一个人头。”
沈木风神情平静的微微一笑,道:“他们瞧见那人头之后,有何反应?”
萧翎原想当面揭穿沈木风阴谋之后,他必然有些尴尬愧疚之色,哪知沈木风竟是平静的出奇,似是这些根本和他无关一般。
萧翎心中又急又气,半晌讲不出话来。
倒是金兰壮着胆子接造:“那些人见得人头之后,立时激愤难耐,硬指三爷是杀人凶手。”
沈木风点头笑道:“他们骤见亲人之头,证实了江湖上的传说,这惊愕震动之情,自是难免。”
萧翎呆了一呆,道:“大哥在那箱中存放了一颗人头,当作礼物,要小弟带回,不知用心何在?”
沈木风笑道:“此乃小兄为三弟安排下的成名之路。”
萧翎冷冷说道:“以小弟看来,此乃借刀杀人之计,如是我受那武林群雄围攻而死,岂不是死的大为不值吗?”
沈木风淡淡一笑,道:“这个三弟尽管放心,小兄已然代为安排,只要三弟一遇凶险,自然有人赶往相救……”
他纵声大笑一声,接道:“但小兄却信得三弟武功,纵受围攻,亦能应付自如。”
萧翎道:“这么说将起来,大哥是有心了?”
沈木风道:“不错,这都在小兄的预计之中。”
萧翎只觉心中一阵激动,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又道:
“那掳来小弟的父母,也是大庄主的安排了?”
沈木风点点头道:“咱们百花山庄,结仇甚多,武林中人都视小兄为眼中之钉,急欲拔去而后快,三弟加盟百花山庄一事,已是天下皆知,如小兄不把两位老人家迁来百花山庄,若被其他武林中人掳去,那还得了!”
萧翎看他神色平静,似是对自己这般激愤质询,亦早在预料之中,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看将起来,他已是早有准备,我如立刻翻脸,亦是无补于事,必得出他意料之外。
心念一转,压下怒火,起身抱拳一揖,微笑说道:“大哥思虑周到,小弟感激不尽。”
这一着果然是大出了沈水风意料之外,不禁一呆,脸上微现惊愕之色,但瞬息之间,又恢复镇静的神情,哈哈一笑,道:
“小兄早就瞧出了三弟乃是智勇兼具之人,果是没有走眼……”
他一伸大指,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三弟已然深得个中三昧了。”
萧翎只觉心中有如刺入一把利剑,全身微微颤抖,但他心中知道事关父母生死大事,绝不能乱了章法,强自装出笑容,说道:“不知小弟可否拜见一下父母?”
沈木风笑道:“你我既是兄弟,令尊令堂,也就是小兄的长辈,岂能使两位老人家稍受委屈,这一点三弟但请放心。”
萧翎道:“小弟已数年朱拜慈颜,心中孺幕情切,急欲早日拜见双亲。”
沈木风哈哈一笑,道:“两位老人家车马劳累,正在休息,三弟又何必急在一时,待两位老人家疲累恢复之后,三弟再见不迟。”
萧翎只觉一股激愤,直冲上来,霍然站了起来。
玉兰心中大急,暗中伸出一指,击在萧翎腿上。
萧翎轻轻一掌,击在木桌之上,道:“大哥设想如此周到,小弟理该一拜才是。”
他乃极端聪明之人,受到玉兰弹指警告,立时清醒过来,迅即改变了心意,一撩衣襟,当真要拜倒下去。
沈木风右手一挥,一股暗劲涌来,肃然说道:“三弟不用多礼,小兄有几句至要之言,想和三弟谈谈!”
萧翎也正好借阶下台,原位落座,道:“大哥有什么吩咐?”
沈木风道:“小兄这次重出江湖,心目中早把三弟目为劲敌,今日眼看你临事的机智变化,更是证明先见不错。”
萧翎道:“大哥夸奖了!”
沈木风接道:“有道是双雄不并立,这区区一座百花山庄,如何能够容得下小兄和三弟两个英雄人物?”
萧翎道:“大哥太过多心,小弟是向无雄主一方之意。”
沈木风道:“纵然是三弟淡薄名利,但咱们兄弟却是道不同难相为谋,终归是要翻脸成仇,干戈相见。”
萧翎道:“因此大哥掳来了我的父母,作为人质,好让我为百花山庄卖命。”
沈木风淡然一笑,道:“未雨绸缎,有何不对?”
萧翎脸色连变,忽青忽白。
片刻工夫,似是经历了数十年一般悠长。
沈木风举起案上酒杯笑道:“三弟请吃了面前杯酒如何?”
萧翎端起酒杯,缓缓问道:“大哥既是把小弟估计的如此之高,何以不对我暗下毒手,却把这诸般痛苦加诸我年迈苍苍的父母身上。”
沈木风笑道:“世无不解之结,何况小兄请来了令尊令堂,并无伤害之心……”
萧翎只觉一股激愤之气从心底直泛上来,忍不住拍案而起,道:“大哥如此无情,木要怪小弟无义……”
刚的一声,撕下一片袍角,道:“咱们兄弟就此割袍断义。
划地绝交。”
沈木风纵声长笑,说道:“冰火难同炉,咱们兄弟早晚都有此日……”
笑声一敛,冷冷接道:“咱们兄弟间情义既绝,从今之后是各凭智谋,争霸于江湖之上了?”
萧翎呆了一呆,道:“小弟向无争霸江湖之心。”这一瞬间,他已发觉了自己正处在极端劣势中,沈木风正要激怒自己。
但听沈木风冷笑一声,道:“你纵无争霸江湖的用心,但我却认为你是我沈某人谋霸武林的一大阻力……”
语声微微一顿起身说道:“明日午时,请到望花楼下,和令尊令堂一晤,此刻恕我不留大驾了。”言语之间,不但尽绝了兄弟情义,而且下令逐客。
萧翎悲愤填胸,但想到父母的安危生死,空有一腔悲愤,不敢发作,强按激动,拱手说道:“明午在下当依约而来。”
沈木风微微一笑,道:“恕我不远送了。”
萧翎道:“不敢有劳。”转身大步下楼。
金兰、玉兰紧随着站了起来,举步欲行。
周兆龙突然喝道:“坐下!”
二婢似是早已下定了必死之心,回顾了周兆龙一眼,举步行去。
周兆龙怒声喝道:“贱妾敢尔。”
霍然离位,直向二婢冲了过去。
沈木风右手一挥,一股潜力应手而生,拦住了周兆龙,道:
“放她们去吧!”
金兰、玉兰回过身来,盈盈一礼,道:“多谢大庄主。”
沈木风道:“不用了,你们既然追随那萧翎而去,已非我百花山庄中人。”
金兰一咬牙道:“奴婢们恭敬不如从命了。”
牵着玉兰紧追萧翎身后而去。
周兆龙目睹二婢背影消失,才茫然说道:“大哥当真要放过那两个丫头吗?”
沈木风笑道:“人急拼命,狗急跳墙,如若那萧翎无人从旁相劝,难免要生出拼命之心,岂不是要白费了为兄的一番心机吗?”
周兆龙道:“大哥妙算,小弟难及了。”
沈木风笑道:“我料那萧翎此去之后,绝不会在百花山庄之中停留,传了令谕下去,各地暗桩,只可暗里监视,不可出手干扰。”
周兆龙应了一声,下楼而去。
且说萧翎步下了望花楼,穿过花木庭院,直出百花山庄。
金兰、玉兰紧随身后而行,三人默然疾走。
片刻间已走出五六里路。
金兰低声说道:“三爷准备到哪里去,可曾想到过吗?”
萧翎长长吁一口气,道:“无怪江湖之上,人人都把那沈木风视如洪水猛兽,其人果然是阴险毒辣得很。”
玉兰轻轻叹息一声,道:“大庄主原想借三爷回籍之便,造出一番杀劫,使你无处立足安身,只有投效百花山庄一途,却不料三爷乃仁勇之土,虽然连受逼迫,仍是不肯委开杀戒,三爷的仁侠之风,正是那大庄主深恶痛绝之处,才引起他掳掠三爷父母,以作人质之心……”
金兰接道:“大庄主迫你和那唐姑娘眼下‘化骨毒丹’,旨在困扰三爷,使你有着顾此失彼之忧,或是让我等受到伤害,以激怒三爷,出手伤人,却不料三爷得道多助,巧遇那钱大娘,慨赠灵药,竟解了大庄主‘化骨毒丹’之毒,同时,又发觉了我等心向三爷,背叛了百花山庄,才生出掳掠三爷父母之心,算来咱们姊妹,倒是那罪魁祸首了。”
萧翎长长叹息一声,道:“你们不用引咎自责,那沈木风早已有了掳我父母,作为人质之心,纵然是玉兰的内毒未解,我也如他心愿的杀了拦劫我们的武林人物,只怕也是难以解去我父母被掳之难。”
二婢默然一叹,道:“三爷此刻意欲何往?”
萧翎沉吟了片刻,道:“咱们先找一处隐秘所在,好好的休息一下。”
金兰道:“据妾婢所知,这百花山庄,方圆百里之内,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
萧翎双目神光一闪,道:“只要被我发现,那就别想活命。”
玉兰道:“贱妾之意,在未见老爷、夫人之前,三爷还是别伤百花山庄中人。”
萧翎心中一阵剧疼,涌出来两眶热泪,仰脸说道:“我萧翎未在二老膝前,尽过半点孝心,却先连累二老受苦,这罪孽是何等深重……”
珠泪纷纷,顺腮而下。
金兰探手入怀,摸出了一方绢帕,递了过去,柔声说道:
“老爷夫人,吉人天相,三爷不用太过忧苦,此时此情,三爷必得振起精神,谋虑善后,设法救出老爷、夫人,才是道理。”
萧翎接过绢帕,拭去泪痕,叹道:“百花山庄中高手如云,埋伏重重,我萧翎虽是不怕,但救人谈何容易。”
玉兰道:“这话木错,贱妾等虽有万死不辞之心,但自知武功浅薄,难为三爷助力,三爷纵然是勇武过人,也难以兼顾拒敌救人之事,怎生想个法儿找个帮手才好。”
萧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失足之后无缘无故的成了武林中众矢之的,人人仇视于我,哪里去找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