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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无咎今年不过二十岁,所以他的妃嫔数量并不算多,高位分的就更少了,妃以上的只有正二品的丽妃和贤妃。丽妃是苏将军的庶女,原本是东宫才人,纪无咎登基之后她一步步升到现如今的品级。贤妃则是户部尚书方秀清之嫡女,昨日和叶蓁蓁一同入宫。按照祖制,皇帝大婚、册封皇后的同时,要册封一到两名妃子,这一两名妃子可以是由后宫嫔妃直接晋位,也可以是从宫外抬进皇宫。贤妃属于后者。
妃位以下的,从二品的嫔三个,分别是庄嫔、惠嫔和僖嫔;正三品婕妤三人,正四品昭仪两人,正五品美人及其以下若干人。
这些妃嫔,美得各有千秋,让人目不暇接。看来纪无咎的口味很多样。
叶蓁蓁面无表情,凤眼微微一眯,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很平凡的一个动作,却带着天然的贵气和威严,被她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得肃然。
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丽妃身上。她其实不想找茬,但这位丽妃今天来晚了,叶蓁蓁觉得自己应该给她个解释的机会。
果然,丽妃开始解释了,“臣妾身体不适,故此来迟,怠慢了皇后娘娘,请娘娘责罚。”
叶蓁蓁敷衍道,“丽妃不必拘谨,都是为了伺候皇上,何来罪责。”
丽妃从叶蓁蓁脸上看不到半点失落抑或愤怒,心下有些诧异。
“娘娘说的是,”比较受宠的僖嫔掩口娇笑,美目一转,看向丽妃,“妹妹听闻昨日姐姐不慎跌倒,现下可好一些了?”
“昨日皇上已经叫御医为本宫仔细看过,并无什么大碍,有劳妹妹挂念。”丽妃笑道。
“姐姐伤着了,不急着请太医,倒先去禀报皇上,行事可真是谨慎。”僖嫔说着,余光瞟向座上的皇后,发现她垂着眼睛,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其他众妃嫔乐意看着僖嫔当众挑拨皇后与丽妃,并不插话。皇后进宫之前,丽妃在后宫之中横着走,鲜少有人敢得罪她,现下更没人愿意触这个霉头。也就只有僖嫔胆子大些,急急忙忙地站出来表明立场,一方面刺一刺丽妃的嚣张气焰,一方面也有向皇后娘娘请忠自荐的意思,怎奈皇后娘娘似乎并不打算接招,只顾自己看戏。
僖嫔顿时有些讪讪,面上还要强撑。这时,一向唯丽妃马首是瞻的庄嫔开口道:“僖嫔姐姐有所不知,皇上特特儿地吩咐了露华宫一干太监宫女,丽妃娘娘有事,一定要立即禀报。当时妹妹也在场,故此知晓。想必昨晚露华宫的太监也是缘此圣意难违,一时没多想,便先行禀告了皇上。至于皇上比太医到得还早,一则露华宫与坤宁宫相近,二则也是皇上心内惦念丽妃姐姐伤势,所以急急地赶了过去。”
“好一张巧嘴。”叶蓁蓁点评道,面上表情充满钦佩,似乎这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庄嫔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这算是夸奖还是讽刺,她自诩聪明,现下却也摸不准这个皇后的脉了。
丽妃眉目舒展,笑得仿佛花枝轻颤,“正是呢,庄嫔妹妹说得极是。臣妾也不知宫中奴才们竟如此没思量,更不知皇上竟如此关心臣妾。”话里话外不忘揭叶蓁蓁的伤疤。
叶蓁蓁有点不耐烦。她没答话,而是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素月极有眼色,立刻捧来早已准备好的东西走到丽妃面前。按照惯例,头天伺候了皇上的妃子,次日皇后都会赏一些东西。
大婚又怎样,皇后又怎样,皇上还不是歇在我那里……想到这里,丽妃得意非常,定睛去看素月手中所捧物事。
几件精美的首饰,看得出皇后出手不凡,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羊脂白玉的……蟾蜍?
蟾蜍拳头般大小,通体雪白,线条雕刻得温润细腻,栩栩如生。因为栩栩如生,所以它背后那些疙疙瘩瘩也就都非常写实地展现出来了,让人看着一阵反胃。蟾蜍的眼睛处镶着两颗红豆大小的红宝石,凝聚着诡异的光芒。
这只蟾蜍稳稳当当地蹲坐在托盘中央,两眼冒着赤光,似是活物一般。丽妃感到自己手臂表面的皮肤轻轻战栗,应该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这邪物正在盯着她看,也许下一步就会跳到她的脸上……
丽妃的笑容顿时僵住,“皇后娘娘,这、这是何意?”
叶蓁蓁答道,“丽妃不知道吗,蟾蜍多子,又能聚宝生财,自古便是吉祥喜庆之物,今日将它赏与你,再合适不过。”
按道理说,妃子侍寝之后得到有多子寓意的吉祥物那是再好不过,可是……为什么是癞蛤蟆?难道皇后想说她丽妃生出的孩子都是癞蛤蟆吗?
丽妃实在笑不下去了,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现在没有翻白眼已经算是很有教养了。她看着蟾蜍背上那些疙疙瘩瘩的小凸起,面上显出十分为难的神色,“可是如此贵重的宝物,臣妾怎配拥有,还是……”还是留给皇后您自己吧!
叶蓁蓁笑着打断她,“丽妃不必内疚,这种东西本宫有的是,放都没处放。”
丽妃面色又是一变。
虽然面上不好表现出来,但其他人心里也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皇后没处放的东西你丽妃却当作是宝物,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丽妃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吗。更何况,别以为皇上宠你你就真是枝头凤凰了,到皇后这里,人家不照样拿‘放都没处放’的东西打发了你。
丽妃气得直咬牙,花容月貌此时看起来略显狰狞。她站起身,声音微微颤抖,“谢皇后娘娘恩典。”
***
御书房内。
“噗——”
听了下面跪着的太监小心翼翼的禀报,纪无咎一个没忍住,刚喝进口内的茶竟然喷了出来。褐色的液体斑斑点点地淋到桌上摊开的奏章上,奏章的内容是某言官就“皇上昨晚应该睡哪个女人”这种问题作出的一番亲切探讨。
“她真是这么说的?”纪无咎淡定地接过冯有德捧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回皇上,奴才万死也不敢欺瞒皇上!”小太监被纪无咎的反应吓得不轻,身体轻微地抖动着。何况他方才所报内容,实在很扫皇上的颜面,他好像知道得太多了……
“朕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以后行事小心些,不要被皇后发现。”
“为皇上分忧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一定不辱使命。”
“行了,都下去吧。”
因为纪无咎说的是“都”下去吧,所以冯有德很识相地也退了出去,出去的时候不忘小心翼翼地关好门。他刚把门关严,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瓷器撞在地上的猛烈脆响。
看样子皇上气得不清,冯有德摇了摇头。
书房内,纪无咎气得直乐。敢说朕“卖身救国”?还“好生钦佩”?这女人真是……真是……
纪无咎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叶蓁蓁的此种行径,看样子她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的认知。末了,他猛地一拍桌子,“真是找死!”
从昨晚两人第一次相见开始,叶蓁蓁就一直给他找不痛快,想到昨天她喝合卺酒时那一脸的嫌弃,纪无咎的胸口顿时又堵上一口气。他是皇帝,他想嫌弃哪个女人就嫌弃哪个女人,可是现在竟然有女人敢嫌弃他。
果然姓叶的个个都欠收拾。
作者有话要说:
☆、欺君
虽然纪无咎不愿承认,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叶蓁蓁确实真相了。然而,皇帝的自尊不允许纪无咎承认自己为了边关稳定而出卖肉体,所以他自动无视了一部分现实。
但是现实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丽妃站在御书房门外,身后的宫女捧着个红漆描金托盘,托盘上有个斗彩缠枝莲纹盖碗,
冯有德弯着腰,恭敬说道:“娘娘,皇上正在批奏章,您把东西交给奴才吧。”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丽妃怎肯就此离去。她今天本来是去找皇后耀武扬威的,谁知道却在坤宁宫吃了大亏,出来的时候还被僖嫔那个贱人奚落,这口气她如何忍得下去,因此便想来皇帝这里告上一状。
“这参汤是本宫亲自煮的,皇上为国事操劳,本宫自当尽心服侍。公公费心,本宫自己送进去就好。”
冯有德含蓄地暗示了几句,奈何这丽妃也不知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偏要进去。冯有德也不好直接说皇上今天心情不好,正僵持着,书房内传来清冷的声音:“何人在门外喧哗?”
“回皇上……”
“皇上,臣妾为您煮了碗参汤,这就端给您。”
“冯有德,让丽妃进来。”
丽妃接过宫女手中的托盘,骄傲地看了一眼冯有德,转而款款地走进书房。冯有德乖乖低下头,不再说话。
纪无咎看着巧笑倩兮的美人走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天然风致,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风流多情。
其实就算没有苏将军的因素,丽妃单单凭借美貌,也是有做宠妃的资本的。
更何况她很懂得讨好纪无咎。
若是平时纪无咎心情欠佳,看到这样的丽妃,大概会面色稍霁,只是今日他心内总是团着个疙瘩,看到她时,那疙瘩又大了一圈。
丽妃将参汤捧到纪无咎面前,舀了一小勺,“皇上,您尝尝?”声音娇俏。
纪无咎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脸上并无半分笑意,“爱妃辛苦了。”
“为皇上做这些,臣妾感到很幸福。”丽妃声音柔软,能软到人的骨头里去。
纪无咎握了一下丽妃的手,面上依然淡淡的,“朕知道。”
“更何况,”丽妃顺势坐在纪无咎怀中,双手揽着他的脖子,温顺地靠在他怀中,“皇上日日为国事操劳,才是真的辛苦。皇上,虽然国事重要,可您也要爱惜身体啊。”
字字浓情蜜意,可纪无咎只听到两个字:国事。于是他的脑子里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四个大字:卖身救国。
“朕还要批奏章,爱妃先回去吧。”纪无咎推开怀中的温软美人。
“……皇上?”丽妃有些愣,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和她的预期效果截然相反。
“对了,爱妃以后不要来御书房了,这里本来就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丽妃慌忙跪下,再抬头时眼中已经泛出泪花,“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还请皇上明示。”
纪无咎冷冷地看着她,“看来朕确实太过宠你了。”
***
坤宁宫内,叶蓁蓁展开一张图纸,仔细看着。图纸上画的是一把火铳的构造图,叶蓁蓁痴迷地顺着那些线条轻轻划着,目光越来越亮。
素风用镇纸压好图纸的四角,担忧地问道:“娘娘,您不怕丽妃向皇上告状吗?”
叶蓁蓁满不在乎,“告状?我又没做错什么。”
“可是……”
“再说了,”她收起目光,抬头看着素风,“就算她不告状,皇上一样讨厌我。”
“娘娘,您就不着急吗?”
“我急啊,我快急死了,”叶蓁蓁指着图纸,“我要快点把它做出来!”
素月看着她们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外面一声尖细的高喊,“皇上驾到——”话音刚落,纪无咎已经步履生风地走进来。他穿着明黄色常服,胸前和衣角绣着蛟龙乘云,花纹细密繁复;腰间玉带收得略微紧了一些,更衬得肩宽腿长,身材挺拔;通身的气度如芝兰玉树,令满室生光。
叶蓁蓁起身朝他福了福,心下诧异,这皇帝没事儿到坤宁宫来做什么。
纪无咎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桌上的图纸上。他以为叶蓁蓁是在写字或者作画,走近一看,那纸上画的竟是一把鸟嘴铳,各个部分都标好了尺寸,旁边还画着几个零件。这鸟铳本是从海寇处缴获,经大齐的火器匠们加以改造,已经试造了一些装备神机营,过了半年,神机营的提督专门写了份奏章把这东西一通猛夸,所以前不久他又下旨命工部军器司加造了一批。
纪无咎眯了眯眼睛,“这张图纸皇后是从何得来。”
“捡的。”
“哦?在哪里?”
“御花园。”
“皇后的意思是,有工部官员携鸟铳构造图闯入御花园,并将构造图遗失于此?”
“……”叶蓁蓁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我的意思是,您胡说八道的本领比我高多了。
纪无咎点了点头,煞有介事,“既然皇后如此说,那么料想也不会错。工部那群废物也确实该整肃了。朕这就下旨严办。”
“皇上!”叶蓁蓁慌忙跪下,“此事和工部没关系,跟我二哥也没关系。”她二哥是工部侍郎,纪无咎若借此对工部进行整治,她二哥无论如何都会受牵连。
纪无咎居高临下地看着叶蓁蓁,她的臣服令他满意,他横眉冷哼,“那么这图纸到底从何而来?别告诉朕是你自己画的。”
叶蓁蓁哭丧着脸,“就是我自己画的呀。”
纪无咎目光一闪,又重新拿起那图纸看起来,仔细看才发现,这把鸟铳虽画得有模有样,但笔画稍显生疏,一些细节画得也不准确,一看就是新手所为。但是——
“你是怎么画出来的,从哪里临摹的图?”
“不是临摹的,是我偷了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