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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这个思路想,不难推测出纪无咎对方流月是什么态度。
是了,当然喜欢。
用过晚膳,纪无咎批了会儿奏章,才去了邀月宫。贤妃早早等在门口,一袭白衣随晚风轻轻飘扬,墨丝般的长发随意挽起来,由一支白玉冰莲簪固定好,粉黛未施。今夜月光明朗,在柔纱般的月光下,她美目如秋波,肌肤胜霜雪,白衣飘飘,莲步轻移,恍若谪尘仙子,让人移不开眼睛。
纪无咎见识过不少美女,此时定力还在。他走上前去一把握住贤妃的手,只感觉掌间柔荑冰凉如玉。纪无咎笑道,“天凉了,爱妃不必出来迎接,快进去暖一暖身子。”
贤妃粉面含羞,由他拥着走进室内。纪无咎坐下后,又拉着贤妃坐入他怀中,一众宫女太监见状急忙退了出去。
纪无咎和贤妃说了会儿话。这贤妃与丽妃的温柔体贴小意承迎不同,她的体贴来自于通透澄亮的心思。纪无咎说了上句,她便知道该怎样接下句,往往三言两语便让对方感觉心头无比熨帖。纪无咎作为皇帝,他来后宫也不过是为了放松身心,若是有能把他哄得心情舒畅的女子,他倒也不吝惜几句甜言蜜语。
但是贤妃面皮薄,纪无咎三两句亲密无间的话语,便惹得她面色绯红,娇羞不语。纪无咎食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因紧张而不断翕动的樱唇,低笑一声,凑近覆了上去。
气氛刚刚好,是该办正事了。
次日一早,冯有德把纪无咎叫起来时,贤妃也醒了。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伺候,奈何身体实在没力气,不小心又倒回床上。
纪无咎按住她,“你身子不适,还是多歇一歇吧,不必在乎那些虚礼,”想了一想,又道,“今日也别去坤宁宫请安了。”
贤妃感激又饱含深情地望着他,他笑了笑,低头在她眉间亲吻了一下,“朕走了,下了早朝再来看你。”
***
贤妃又睡了片刻,也就起床了,用过早膳,依旧去了坤宁宫。虽然有纪无咎口头上的恩典,但是她行事素来谨慎,不愿授人把柄,何况这样也可以博一个贤德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她到坤宁宫的时候不早也不晚,最后一个到的照例是丽妃。
丽妃刚一落座,僖嫔便笑道:“丽妃姐姐可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倒也不曾听说昨日皇上移驾露华宫啊?”一顿明晃晃的的奚落,几个低位分的妃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慌忙用手帕掩住了嘴。
这人果然有绝活儿。短短两句话,就可以同时激怒皇后和丽妃,又让贤妃对丽妃心生警惕,也许还能使皇后娘娘对贤妃的魅力产生嫉妒心理。
叶蓁蓁无奈叹气,这个僖嫔真是个人才。
丽妃果然不负众望地生气了,她扫了一眼贤妃,冷哼,“皇上不过是想尝尝鲜罢了!”
叶蓁蓁又扶额,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先不说贤妃和她同样是正二品,就算宫中随便一个有品级的主子,当众被她这么下面子,肯定也会怀恨在心,指不定什么时候找机会报复呢。深宫中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唯恐树敌太多,这丽妃倒好,总是主动挖掘潜在敌人,她活得是有多寂寞啊。
叶蓁蓁看向贤妃,见她面色如常,只是手指用力地捏着衣角,看来涵养不错。叶蓁蓁点点头,这人到还有点看头。她目光一转,看着丽妃,笑道:“丽妃说得有理。皇上想尝新鲜,也不过是因为有人已经不新鲜了。”
丽妃面色一变,刚要说话,却被庄嫔扯了一下袖子。庄嫔笑着往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皇后娘娘果然真情实性,快人快语。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令众位姐妹寒心,曲解了娘娘。”言外之意,你说丽妃不新鲜,那么这宫中除了贤妃之外,大家都不新鲜,你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饶上了。
“新人有新人的处世之法,旧人有旧人的立足之道。要本宫说,这新旧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要紧的是看清楚形势,待对了地方。仗着自己有三两下就着急忙慌地给人打头阵,下场往往不会太好。”叶蓁蓁其实更喜欢看戏,今日积极参与,也是因为觉得丽妃生气很好玩,想跟着气一气她。只是这庄嫔也太不识趣了,非要和她顶。所以说,她讨厌伶牙俐齿的人。
庄嫔还想说话,叶蓁蓁却一挥手,让素月把赏给贤妃的东西端来。
几件精美的首饰以及一个……蟾蜍。
这回是冰种翡翠的,晶莹透亮,雕工那是没的说,触手凉润,闭上眼睛摸的话,倒也能令人喜欢。
贤妃比丽妃淡定多了,道了谢,便命人收起来。因为她表现得很平静,众人看笑话的心思也淡了些。
当天晚上,纪无咎又翻了贤妃的牌子。
于是次日一早,贤妃又从皇后那里收获到蟾蜍一只。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惊觉,叶蓁蓁当初那句“这种东西本宫有的是,放都没处放”也许并非是为了刺激丽妃,而仅仅是一句大实话。
这个想法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得到证实。
第68章喜事
皇上最近有点狂躁啊。
这几天;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只要是见过纪无咎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印象。他的脸拉得老长,脸上阴云密布;隐忍着怒气,像是一座随时可能要爆发的移动火山。乾清宫的人现在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出点声响,惹陛下一个不高兴;那可就有乐子了。
所以这几天乾清宫进进出出的宫女太监们安静如猫,跟飘在地面上似的。生人乍进;扑面而来的是一种鬼气森森的气息;让人心里甚是不安。
方秀清从乾清宫出来时;发现自己没带手帕。他抬起一品仙鹤官服的袖子,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这乾清宫是皇上的起卧之所,寻常外臣是没资格擅入的,但方秀清作为内阁重臣,国之肱股,偶尔会被皇帝陛下在此处召见,以示亲厚之意。其实这俩家伙凑一块儿时多半是研究怎么修理叶修名的,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让方秀清意外的是,皇上这几天出手很豪迈,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几个叶党,该敲打敲打,该调职调职,还顺便把兵部划拉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这样六部里叶修名完全掌握的只有三个,他也就有了跟叶修名分庭抗礼的资本。
只不过叶修名在都察院里头颇有威望,这次纪无咎大刀阔斧一折腾,又被言官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是言官又打不得,你打得越疼,他越享受,回头还会撩开自己屁股上的伤痕跟老婆炫耀:瞧瞧,皇上打的!这是咱为国为民死谏的光荣证据!
纪无咎觉得这帮子言官不只是死谏,而且死贱,死贱死贱的!
这要是放平时,他也就忍了,反正也忍了这么多年,当皇帝的苦处又不只这一件。可是这次,他心情不好。本来肚子里就憋了一簇邪火儿不知道怎么发泄,正巧,有人上赶着往他枪尖儿上撞,真是……太好了!
言官不是不能打吗?那他爹总能打吧?他儿子总能打吧?他哥哥弟弟叔叔伯伯族亲朋友……能打吧?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上混的,没几个人的屁股能干净得光可鉴人,罪名真是太好找了。而且纪无咎挑人的时候只挑那些身体倍儿棒打不出后遗症的,打也只打二十板子意思意思,够他们回家哭就行。
于是言官们的嚣张气焰终于被皇帝以这种离奇的方式浇灭了。
叶修名被这招漂亮又窝心的围魏救赵气得不轻,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口里不停地骂着“小混蛋!”。叶康乐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吩咐人在四周清场严守,这种话要是被皇帝听到,真是够抄家的。好在叶修名还没气糊涂,自己心里头知道小混蛋到底是谁就行了,不必宣之于口。如果有人揪这个错,反正他们家孙子多,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小混蛋。
平心而论,方秀清其实有点佩服纪无咎。他自问如果是他,面对这么多人的围堵,未必能想出这么个又阴险又婉转而且能合理控制伤害……的方法,来报复和脱身。他一直是看好这位皇帝的,要不然也不会早早地站在他身边,和叶修名明面上对着干。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皇上这些天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看谁都像索债的苦主。到底是年轻一些,城府不到家啊。
其实吧,说句公道话,“城府”……是无辜的。在床上被女人以那种方式鄙视,这种事情怕也只有太监能够泰然处之。
方秀清擦完汗,看向一旁专程送他出来的冯有德,笑道,“冯公公日日为皇上鞍前马后地操持,这份劳苦可真让老夫汗颜。”
冯有德笑道,“先生说话太客气。伺候好皇上是咱们的本分,哪敢说什么劳苦。”
方秀清又跟他客气了几句,便问道,“冯公公,皇上近日龙体可还康健?”
“方大人如此挂念皇上,真是忠心可鉴,”冯有德笑道,“您放心吧,太医说皇上身体很好,只是心情不太好,心中郁结。”
“不知皇上因何事心中郁结?”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冬至日那天深夜,皇上从坤宁宫出来后便是如此了。”
方秀清一听就懂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用不着把话说得太明显。他左右看了看,笑问道,“那么小女在宫中没闯什么祸事吧?”
“方大人这是哪里话。贤妃娘娘可是陛下的心头宝,前些日子执掌六宫,贤淑有方,深得人心。”
方秀清便不再多问,笑着拜别了冯有德。
目送着方秀清离开,冯有德一转身,看到乾清宫里一个司设太监叫于吉的,正躲在墙后头往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
冯有德训斥道,“你怎么不在宫中听候吩咐,在这里躲躲藏藏地做什么?要是撞在陛下眼睛里头,你不要命了?”
于吉凑上前来,陪笑道,“冯公公,我今日不当值……皇上这几天脸色可不大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有德用拂尘抵着于吉的额头,“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做事,不该打听地别瞎打听。”
于吉四顾无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不是我多嘴,公公您难道……就没往那方面想一想?”
“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上可是好几天没临幸妃子了。”
冯有德心里一咯噔,难道皇上又虚了,还得再补补?可是年纪轻轻地总往那方面进补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公公,您不明白。这女人,就像是菜,吃多了珍馐玉馔,也该换换口味。”
“换什么口味?”
“野味。”
冯有德突然明白于吉是什么意思,抡起拂尘照着他的脑袋一顿暴打,“我打你个口没遮拦的小畜生,这种话你也敢乱说!你这个……阎王奶奶怀孕,一肚子鬼!皇上知道了不砍了你的脑袋!”
于吉捂着脑袋生挨着,“哎呦呦,我错了!冯公公,冯师傅,冯大爷爷……我真的错了!”
冯有德最后一脚把他踢开,“滚吧!”
于吉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留下冯有德站在原地,一脸的高深莫测。
***
纪无咎坐在亭中,弹着一把古琴。叮叮当当的琴声十分悦耳,但其中似乎蕴含着那么一股……额,杀意?
许才人正在阶下翩然起舞。她穿着一身绿色的裙子,衣料柔软,衣带飘飞,在万物岑寂的冬天里显得生机盎然。
纪无咎仿若没看到许才人一般。他双眼放空,手指拨弄琴弦的速度加快,琴声陡然如骤雨倾天泼下,又如千军万马奔腾厮杀。许才人脚步渐渐凌乱,终于力不能及,一个不稳,倒在地上。
琴声戛然而止。
纪无咎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叶蓁蓁,手指不由得紧按琴弦,被那绷紧的细弦压迫,指肚如刀割一般生疼。
他心情不佳,殊不知,叶蓁蓁心里头也憋着火。在她看来,和男子行那种事会恶心呕吐大概是一种怪病,纪无咎就是这种怪病的引发者和见证者。因此,他只要一出现,就相当于在提醒她:你有病!
她怎能不恼火。
许才人被一旁的宫人扶起来。她看着纪无咎,嘴一撇,娇声道,“表哥,你方才弹得太快。”
纪无咎起身走下台阶,一手扶着许才人,“没事吧?”虽然对她说话,目光却游向叶蓁蓁,待看到叶蓁蓁面色不善时,他干脆揽着许才人的肩膀,让她轻轻靠在他怀中。
许才人面色通红,羞答答地抬头看了纪无咎一眼。
叶蓁蓁看着这对儿狗男女,心下盘算着。她没办法欺负纪无咎,那就只好欺负一下纪无咎的亲亲表妹了……
而且这个许才人她其实早就想敲打敲打了。此人虽只是个六品才人,却仗着自己是太后的母族,还和纪无咎青梅竹马,所以很不安分。她和太后串通在一起做了不少小动作,当本宫看不出来吗,本宫那么聪明绝顶!
“表哥,我们走吧。”许才人说道。
“见了本宫不用行礼和下跪吗,表妹?”叶蓁蓁边说着,边走到他们面前。
许才人偷偷看了纪无咎一眼,后者放开她,说道,“皇后说得对,礼不可废。”
许才人其实不算嚣张跋扈,她现在也没有恃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