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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爱恨-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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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不了的就别管了,累心。”她突兀言语,好象一切看得分明,也了然于心。“多听你爸你妈话,臭小子。”她别看眼,可能跟我一样,既想此时说点什么,又碍着多年你争我斗的面子。 
日已落西山。 
我没收我的杆,任它沉潭,缺了共垂钓的人,它也再无用处。 
“要在外头混不下去,就回来找我吧。” 
我拍拍她肩,她也点点头,拍拍我肩。 
从此师徒再难相见。 



12 
师傅,如你现在看见徒弟狼狈到这种境地,一定又要大大的取笑了。 
对我扬手招呼的青年,撑着洋伞站在山坡上的少女,都也不见。 
心经,武艺,使枪,一切一切都不管用了。徒弟怕是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被剥取,当年我丢给那将死之人一把装满子弹的枪,今日,只怕我想要就一颗子弹,也没人施舍。 
是定要我输到生不如死。 
要是杀死自己是保留尊严的最好方法,我认了。 
到了这种地步,算我咎由自取。管不了的事,为何我总是要管? 
我只不明白这个时候,他竟唤了我的名字。 
……欧阳念,还是欧阳萃,是哥哥还是要妹妹。 
不是已经说好了的?是要萃,是要我那曾经纯洁又无暇的好妹妹。 
我瘫在地上,面色定如死灰,无法再维持那点滴无赖面具,一点一点崩裂。亮光刺眼极了,我想遮挡,但折了的右臂跟我人一样,一堆烂泥一样瘫在那,不容我动作。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是块又涩又臭的烂鱼烂肉了,为什么还有人还要在我身上浪费力气? 
“秦展,秦展。”我喃喃念我好兄弟的名,像要嚼烂了才味得出他的真面目。 
……“雷煌一定会让你在我和萃儿间取舍,你要保我妹妹,她已有你骨肉;只要她还活着,欧阳家就还有希望,我已是废人,你保我就是害我,雷煌会让我活着,也一定会让我活得比狗还凄惨……好兄弟,你答应我了?” 
秦展,你点头了,你答应我了,当时。 
我撑着一口气,要爬起来,这次已没人踩我心口,我很顺利地跌爬着,但还是跪在地上,只能用膝盖支撑,我要看着他,就算他现在背叛了,我也要听他当面说个清楚明白。 
我瞪着他,我不懂这设下的局套住的怎是沾沾自喜的我? 
“他扮奸臣,你扮少主,他忍辱偷生,你慷慨赴死……”雷煌走到秦展旁边,还拍了拍秦展肩膀,好象主人赏给忠狗一块肉吃。意气风发里,冷酷跋扈不可一世,睥睨我血污满身,颓败一如丧家之犬,我想不通,怎么世上会有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是没心没肺,把所有好的东西都要毁灭。 
秦展不看我,他始终低头。 
雷煌看我眼神始终不改,嚣张跋扈隐隐受挫。 
他始终不能忍的无非就是我视他如无物。 
“但当这里面最关键的一步棋,那个胎儿,不是他的,他该怎么办?” 
雷煌的问惊得我目瞪口呆,我的妹妹!她不会她怎会?秦展,你当然不能忍受这种屈辱……但那个孩子,仍旧是我欧阳家的血脉。 
我们该合力撑住我的家族。 
欧阳萃,你都做了什么! 
沉默,坐在地上,不语,好象伏首认罪,是我明白自己这次真的完蛋。 
但有人就是受不了我沉默,好象我不会开口说话的脑袋里盘算的只是对付他的阴谋诡计,我承认我是的。当这个人不踩我的心,转而提着我脑袋时,我几乎能清楚看见我的下场,果然惨烈。 
我沉默看他。打了,踩了,笑了,伤了,就差最后那点杀了。 
此时他应该贯彻最后那点杀,但他伸出一根食指,不像是要抠瞎我眼睛,而是慢慢点上我的睫毛,从左到右,冰凉的温度,微微弹着,好象以次才能判定我现在确实活生生待他面前任他凌虐;近距离的男性面孔,不用逼视,也能清楚瞧见那是怎样的一副皮相,是人都过目不忘,是人都害怕不已,是我更是逃之不及。 
瞬间,连睫毛也会战栗直竖,向他森严戒备吧。 
他眼里,那幽幽的蓝里,有一瞬的心慈手软,但在我坚决闭起眼睛拒绝接受眼里有他的那刻,他更恼于那片刻的良善……什么良善!对我和他,只有弱肉强食。 
“欧阳念,你都对我做了什么?” 
他对我耳语,微热鼻息,低沉又暧昧,话音还未落,竟迅速一掌补来,打得我立时头偏一旁,半边脸上只剩火辣辣疼得厉害,我坚决挺着身体,不再倒下。 
他何时竟已撤下所有部众,甚至连秦展也不在旁边看我好戏? 
这才是我最怕。 
疲倦、疼痛、什么希望都没了,我几乎就愿当丧家之犬,匍匐叩拜于地了。 
我晃晃头,想让自己再多清明一刻,为什么不呢?我也想测测自己忍耐痛苦的底线到底是多少?是流多少血才够,是废几条胳膊几条腿才够,是必须得看这个人多少眼才够! 
我连啐他的力气都不够。 
他就那样看着我,笑痕如果是种武器,他早已刺得我前疮百孔,在他弯起的嘴角上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杀戮和欲望,尖锐的、冷冰冰的东西从他的眼里扎进我的身体,毫无例外,我跟所有人一样,我情愿低头,但他扣着我脑袋,我实在动弹不得,对表演臣服无能为力。 
我疲倦。已经感觉不到疼痛。我缓过神来:原来希望是个大笑话。 
我终于被他的凝视和掌控逼急,我向疯狗一样发狠,我冲他大叫大嚷,激动沙哑:“我只后悔!我后悔我是睁眼瞎,竟会把坠子扔给你,我根本就该看你去死,我根本就不该把手伸给你,我根本就不该跟你说那些我一点都记不得的鬼话!” 
距离如此接近,彼此的喜怒哀乐虚情假意都无法隐瞒,但在这个取代各个豪门旺族、一统黑道群雄的新霸主身上,谁又有能耐看出一点深不见底的波动!我觉悟,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活在这个黑暗的世界,我差他何止十万八千里。 
他尖锐、冷冰冰看我,这是他近年来看我的惟一方式。看我怎样在他步步进逼面前,一点点剥了外壳,淌血淌了一地,也没人肯管。 
他慢慢开口,我料想他又要故意气我辱我: 
“你说:把手给我,我们会离天空最近。” 
沉默。 
他说完后,竟哈哈大笑,就像刚才是自己给自己说了个笑话听。 
我胸闷,只有大口喘气。 
“萃嫁给你,我们就是最强的联姻,是你自己毁了一切。”当年种种一一闪过,再也不能回头,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我就算万劫不复也只能坚持自己没错:“你竟敢婚礼当场撒手走人!我们欧阳家、我妹妹全都颜面无存,我父亲他……他……”我全身都在哆嗦,无法继续我的愤怒和仇恨。 
他明显忆起往事,挑起了不堪伤疤,扯我脑袋的力道愈发狠辣,颜面无存的岂止我们一家? 
我脑袋嗡嗡响,但看到他眼底隐晦怒意,反而助我片刻清醒镇定,学他哈哈大笑,猖狂自得: 
“像你这样妓女生的杂种,也只配娶妓女。” 
我嫌他怒火还燃得不够,挑他最在意的尽量伤他,这才能让我心里有片刻好过。 
他此时应该扑上来,死命踹我几脚,或揍我几拳,或干脆拔枪干掉我好了,看他怒极反倒一脸平静无恙,好似谁都伤不了他寸许,我想他此刻确实也有此意。 
我只需缩头等死,我缩了缩头,但我的心此时如同断了那悬命的一线,痛极! 
我面色已经不如死灰,而是当即恨不得就死,汗水密密渗出一身,只血已干涸的额头复又“滴答”血流如注,那种疼,就如同把四肢百骸的筋骨都一层层一根根抽调出来,还要剐开多少皮肉才能见底。 
雷煌看我突然滚在地上,身体抖摆如秋风扫落叶,也似一愣,我宁愿出乎他意料,省下他等会再费力弄死我。 
我捣着心口,拼命捣,但无法松弛,心还是堵着,我张着口,却疼到呼吸不进空气! 
虽然死都是一回事,但这种水鱼上旱岸的狰狞死法我已躲了二十多年,今日还是躲不过去? 
雷煌一旁睁睁看我挣扎,我终于达他心愿了!他的威胁终于实效了,我是痛苦得快死了。 
他一定要笑了。 
我等他笑完,我再去死,好在地底下咬牙切齿咒他。 
“那晚,你说的话有半分是真?”他纹丝不动,声音平静,清楚问我。 
那晚,那晚……此刻,他竟还记着那晚,我是要回他真还是假,他才赏我一条活路? 



13 
没有什么那晚,从来没有。 
但这痛,和这男人……都让我发疯。 
我终于耐不过,悲惨哽咽:“是真的。” 
这时候说的话,就是笨得像猪都知道是假! 
但眼前这个男人听完我的话,竟无比神奇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药瓶,他握着它,牢牢握着,我盯着它,紧紧盯住……我的救命稻草!我的药! 
汗水打湿眼睛,我趴在地上,看药瓶盖子被一把旋开,雷煌并不看我,他沉沉眼里好象也只专注着这瓶药,是要赏我换我片刻残喘? 
他走到我身边,弯身,倒出一粒,托在手心,另一只手就要掐着我下巴好张开吞药,他把眉头慢慢簇起,是嫌我血污满面脏了他的手? 
我眨了下眼,掉下一粒暗红,聚集力气,我突然冷哼:“上个床你就什么都相信了,你当自己是纯情小处男吗?” 
雷煌松手,直身,拿着我的药,他走开,走到大厅正中的人工湖前,停下来。 
我实在忍不住紧盯他手上瓶子,大口喘气,蜷身如小虾米。 
雷煌最后看我一眼: 
“那你就去死吧。” 
他手倾,药丸瞬间挥洒,雪白如瀑,全沉水底。 
我的药,我的药,我鼻酸。壮士断腕的豪情我平素没有,此刻逞能,纯粹无聊无能,我不是青山,留得柴火又有何用? 
雷煌就走。 
他妈的什么男人?我昏茫茫的头脑里就想我早知道他不会救我。 



我看着手上被塞的小玩意,是什么啊?是一打棒棒糖,无颜六色,橘子、草莓、苹果、柠檬各色口味俱全。 
“你师傅走了,以后,你只能跟我们玩了。” 
二十一岁秦展对我笑得豪迈,他已经比我高,比我壮,开始有男人的气魄,奇怪当年乍见面时,他还是个立时叫人怦然心动的标准美人胚子,现在的他不美但仍俊,有种勃勃的野性与生气,与沉闷无聊的我截然相反。 
但情商上,只见退步。 
一旁的妹妹,显然不乐,瞥他的眼神,都是嗔怒,怪他这个卤男子又信口许诺,破坏了他们多少次单独相约的好时光。 
谈情说爱的人啊,好生羡慕。要不是心跳动辄加剧不利我的生存繁息,我也要拉个小美人轰轰烈烈大谈特谈。 
妹妹忽然想起什么,抿嘴笑起来:“哥,你快有的忙了,我听妈妈说,多少人已经上门给你提亲了。你到时候只怕没时间一个一个照顾得过来。” 
秦展捣了我一拳,只用了小力气,知道我这身子骨受不住。 
我嚼根柠檬味的,嘎吱嘎吱。 
秦展剥了一根,给萃儿,萃含着,表情优雅而微微诱人,秦展看看她再看看我,转而笑话起我:“大少爷,你是吃糖还是吃饭啊?”虽然这样说我粗鲁,我也不恼,叼着迅速就光溜溜了的木棒子,冲他们摆摆手,“快走快走,要我跟你们玩,我这里……”比比脑袋的所在:“都会退化十年。” 
妹妹一笑,愉快而放松,仍旧靠着秦展。秦展似有些失望,伸手要拉我,我已知趣闪人。 
我捧着一堆吃的,见一个撒一个,当我走到后园里,只剩嘴里叼的,我爬上树,仰头看寥阔天空,蔚蓝巨大,好象小时候见过的海洋,我好象还没来得及学会游泳,就从这里跌了下去。 
有些神经质地捂捂心脏,确知它仍然安静跳动,不会此时作怪。我满意地晃着悬空的脚,更满足地哼哼,随便哪首小歌小曲。 
我低下头,当即一窒。 
这个人,又出现了。 
看着我。 
这个明明穿休闲服,却尽是昂藏狂野气势的男人,正以眼光侵略我的树,我的园子,我的地盘,仰视的角度,连我这个主人都无所遁形。 
我也看着,正眼看到了对我这个年纪来说太过凶险也狰狞的对手,几乎是瞪大眼而一眨不眨,好象被蛇勾住魂的小青蛙。 
他静静看我,我才发现他有一双湛蓝的双眼,跟他这个人截然不同,如同晴空万里。 
突然间他看着我说:“原来是你。” 
他的声音缺乏温度,跟他这个人一样捉摸不透。 
然后,这个俊极冷极的男人对我微笑,很温和无害的好人模样,还有股白马王子的潇洒劲头。 
我要是女人,没准会从树上一头栽下,但我全身绷紧,小心提防。 
他没注意我的谨慎,或他根本不在意,他甚至对我伸出手,“下来吧,小东西。” 
他准保以为我会听命,他准保以为叫我什么小东西我就会感激涕零,连妈妈都没这样叫过乖僻无常的我!他居然敢这样叫我…… 
“呸。”我干脆俐落朝他啐了一口,快快站起来,“噌噌噌”爬得更高,好让浓密的枝叶挡住我不乐见的面目。当我爬到最高处,我勾头往下打量,什么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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