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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南湖群雄一败涂地之后,欧家上下人等更是惶惶然不可终日,每天每夜都怕有黑影出现。
三手准提另有名号,叫不空居士欧长河,绰号准提,表示他对菩萨并不怎么尊敬;绰号居士,却表明他是在家修行的佛门信众。
不空,意思是说,他做任何事也不会落空。豪霸们财足势大,当然所要做的事不会落空,横行乡曲予取予求,想要什么都可以顺利到手。
他早年在江湖做豪门的私人保镖,也曾经在开封中州镖局做过镖师,算是出身白道行业的成名人物,急流勇退做地方大豪相当惬意。
至于他凭什么在短短的廿年间,能成为本城大富豪之一。偌大的财富是如何赚来的,这就无人得悉了,只知他在卅年前出道闻天下时,老家中他父母只有几亩地,他父母是从不为人所知的小小农户。
三手准提,表示他是多了一只手的菩萨,与他交手的人,最怕他突然冒出来的第三只手。
既然称为居士,定然是一个慈善的佛门信众,所以他壮丽的大宅内,建了一家佛堂,早晚一定会上佛堂供上三炷香,念念经祝祷一番。
所供的菩萨,就是准提佛,据说准提佛可以幻化千手,他只有三只手。
佛堂是唯一有灯火的地方,神案上的两盏长明灯,发出暗黄色的光芒,但如果不从对面的屋顶察看,便看不到透出门窗的灯光。
天刚黑,不是夜行人活动的时光。
佛堂中香烟缭绕,正是欧居士净手焚香,礼佛祝祷的时光,不许奴仆们接近,甚至连家小也回避。
因为他的祷词,不希望让家小听到,那是他与准提佛之间,相互享有的秘密。
两个贴身保镖,远在院子外缘的月洞门附近戒备,附带的职责是禁止任何人接近,当然也留意屋上屋下是否有异样动静。
两位贴身保镖,武功比主人更为扎实,忠心耿耿,是全宅众所敬畏的特殊人物。
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内,分向门外门内戒备,两双锐利的鹰目,足以监视内外的范围,远远地也可看清佛堂内的动静。
三手准提跪在拜台上,正在虔诚地合掌念经。
一个黑影贴伏在月洞门的上方墙顶,体积缩小至极限,似乎只有平常人三分之一大小,仔细察看也不易看出是人。
门内的保镖刚将眺望院西屋顶的目光,转向北面的佛堂殿门,透过殿门可看到主人在跪拜台上的背影,没发现任何异状。
这瞬间,一颗飞蝗石从天而降,奇准地击中后脑的玉枕穴,力道恰到好处,昏字诀拿捏得神准无匹,如果稍重一分半分,穴道毁人也会失去记亿成为白痴。
人还没倒下,便被无声无息飘落的黑影挟住了,将人扶至门侧的墙根塞入,脚下无声无息,幽灵似的到了门外保镖的身后。
一声轻咳,保镖不悦地转身,以为是同伴离开门内的把守位置,违反规定。
眼角刚看到黑影,雷霆打击已经光临,一记双风贯耳落实在左右耳门上,咽喉随即被扣住了。
毫无戒心之下受到有备的袭击,天下第一高手也难逃大劫。
念完经,再上香,击磐、礼拜……接着,是向准提佛祷告的时候了。
刚重新在拜台上跪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谁敢胆大包天在他向佛祷告时擅入?
猛地扭头回望,刚要张口骂人,便看到贻在身后的黑影,那鬼怪般的脸孔,真可以吓飞胆小朋友的真魂,似乎鼻中也嗅到了鬼怪的气息。
他想叫,叫不出声音;想站起,无能为力;想出手自卫,两手已经僵化了。
鬼怪扣住了他的双肩,中指已制死了肩井穴。
“你最好识相些,不要大呼小叫,没有人会救得了你。我有话问你,所以不掐住你的喉咙。”鬼怪将他按伏在拜台上,拍拍他的脸颊表示他很乖:“我扮鬼怪,以免被人公认我是谁,你指证不能算证据,要第三者证实才算数,我不想落案。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禹……秋田……”他心胆俱寒,嗓音大变。
“不错,但你如果在公堂,咬定今晚整治你的人是禹秋田,虽然你交通官府,也算不了数的。你可以咬张三李四,但咬我这个举人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你你……”
“而且我可以让你无法张扬出去,脑门上给你一掌,一劳永逸。”
“你……你要怎……样?有……有话好说……”
“我本来就在和你好好说话呀!”禹秋田轻松的口吻令他更为害怕:“你派勾魂吊客两个保镖,打上客店要我的命,这笔帐你不会赖吧?嗯?”
“天啊!不……不是我的主意……”他惊恐万状呼冤:“我……我只是表示对……对过江的强龙不……不满,他……他两个就……就自告奋勇去……去找你了,我……我绝不是我授意的。”
“我已经盘问了你两个守后院的打手,他们的口供可不一样,对你这主人大大的不利呢!”
“我发誓……”
“混蛋!我对你们这种拜神拜佛,心中却无神无佛的人,动辄发誓赌咒烦透了。好,如不先把你打个半死,你是不会吐实的……”
“不……不要……”他狂叫,勾魂吊客被打得半死抬回来的惨状,想起来就让他每天晚上做恶梦。
“那你是愿意吐实了?”
“禹……禹爷,我……我真的不曾授意他们去找你,他们之所以自告奋勇,表示曾经有人向他们保证,只要他们一出面亮名号,就可以把你吓跑。据我所知,他俩甚至得了一些好处。”
“保证的人是谁?”
“这……”
“阴司秀才?”
“你……你怎么知道?”惊诧中,他不打自招。
“我要你将功折罪,不然……”
“你……你的意思……”
“帮我出动所有的人手,包括利用官方的人,严密追查八表狂生一群人的下落。”
“我……我一定全力去……去办。”
“有件事问你。”
“什么事?”
“在府城,你在官方的权势,比横天一剑毕三大得多,你与高阶层的人士走得比他近。”
“我不否认。”
“好,你利用官方的力量,替我查天长堡主,玄天绝剑祝天长,这几年的过境记录。再派你的爪牙,查每一家客店的旅客流水簿记录,看是否有祝堡主投宿的底案,如果有眉目,你我的帐一笔勾销。
如果,你不尽力查不出线索的话,我要你捐一千两银予给府里的卑田院,你办得到吗?”
卑田院,是公办收容乞丐的地方,每府每州每县都必须设立,经费少得可怜,能吃饱已经不错了,每州每县都在闹穷。
“我对菩萨发誓,我一定办到,只是……”
“只是什么?”
“你掏不走我的银子。”
“是吗?”
“我现在就可以把消息告诉你,毕竟我是地方上有权有势的大爷,更是早年扬威江湖的高手,对保护自己的手段相当周全小心。”
“我知道,你三手准提当年也曾是风云人物,江湖上有名气的英雄。”
“老了,所以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吃定我了。”
“你还没老,半百年纪,是内家高手登峰造极的好时光,我就不敢大意和你正面交手。阿呵!你准备保护一千两银子吗?”
“是的。”
“我看你如何保护?”
“那是四年前八月天的事,玄天绝剑不但经过本地,而且住在东门外的丁家洼,随行的有三十多个男女,没落店,所以不用到客店查旅客流水簿底案。”
“丁家洼距城……”
“出城不足两里,向北岔出一条小径,阴森的小小村落位于低地上,那就是丁家洼,一问便知。”三手准提非常合作,详加叙说:“丁家的两个儿子,据说曾经跑到嵩山五虎岭做强盗。你要去查,小心他们的窝弓伏弩,那地方不许有陌生人接近,连地里也装设了陷人的机关消息。”
“好,谢啦!”
“我的债勾销了?”
“对,你不欠我的了,把消息放出去,好吗?”
“一定,哦,你不怕走漏风声?”
“风声不走漏,心虚的人怎会着慌呀!打扰啦!得罪处休怪,休怪!”
微风飒然,双肩一震,穴道已解,鬼怪也不见。
“好险!”三手准提吃力地爬起直发抖,自言自语:“这家伙比鬼怪可怕百倍,难怪横天一剑吓出一身大病,我死过一次了。”
他重新上香礼佛,感谢准提佛慈悲。
城内藏身的确不难,出其不意侵入民宅,以杀绝全家老小相威胁,谁敢不顾身家性命反抗?
八表狂生十一个人,分为两批藏匿,控制了两户人家的老小死活,安安稳稳的躲了几天。
公人们开始逐屋搜查了,躲不住啦!
他失去了一切后援,府城的地头蛇反而掉转头对付他,弄巧成拙,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天二更时分,五个人在大宅的后房计议。
风声紧急,必须及早另作打算了。
“明早必须动身离开。”他向虹剑电梭与三名亲信坚决地说:“留在客店的坐骑不要了,必须加快远走高飞,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凶险,咱们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再想行刺必定失败。”
“明早就走?”一名亲信颇感意外:“夜间脱身,不比白天容易?”
“我敢保证他们希望咱们夜间脱身,而且也料定咱们夜间远走高飞,各处也必定有暗桩守候,监视夜行人的活动。咱们即使出城走掉,禹小狗也将衔尾穷追,在路上咱们死路一条。”
“我赞成明早脱身。”另一亲信说:“化整为零,扮成旅客在闹哄哄中出城,绝对安全。”
“我就是这样打算。”八表狂生已经成竹在胸:“但咱们不能往西走睢州了。”
“不去陕西了?”虹剑电棱问:“人杰,我的确不愿你去陕西投奔梁剥皮,毕竟你我都是有声誉的人……”
“你而且是有名气的侠女呢!”八表狂生悻悻地说:“我当然不如你……”
“人杰。你……”虹剑电梭无限委屈,几乎要流泪了。
自从她和八表狂生鱼水合欢,上了床之后,过不了几天,一离开天长堡,八表狂生便换了一副面孔,稍不如意就把气出在她身上,接着打骂随之。
偶或也使用甜言蜜语安抚她,时而暴戾粗鲁,时而轻怜蜜爱,把她整治得伏伏帖帖,甘心情愿任由情夫摆布。令她痛苦的事,是八表狂生从不重视她的意见,只要她顺从,其他免谈。
短短数月相聚,她女强人的高傲气质已一扫而空,变成屈服在淫威下的可怜女人,而且改变得十分彻底,八表狂生一生气,她惶恐惊惧完全失去自制的能力。
所以,连鹰扬会的弟兄,也认为她犯贱,被恋奸情热俘获的可伶虫。
从她居然帮八表狂生计算夏冰姑娘的事看来,她的确犯贱,哪有一个女人,替情夫另找情妇的道理?而她竟然做了。
也许,八表狂生在床上,主宰了她的情欲,而令她深陷欲海不能自拔吧!
八表狂生毫不留情地讽刺她。她的委屈不言可喻。
“我又怎样?你如果不愿意,可以自己走呀!”八表狂生乖戾地说:“在梁剥皮手下当差的侠义英雄多得很呢!我可不愿自甘菲薄。”
“副会主,禹小狗一定会在西行的路上穷追不舍。”亲信心中不忍,赶忙提出严重的问题引开眼前的不快。
“咱们不走睢州。”八表狂生断然宣布。
“抄小径?”
“不,先走鹿邑。”八表狂生说:“拼命逃不是办法,我要请人对付这狗东西。”
“谁还敢帮助我们?”亲信绝望地叹息。
“有一个人,他不可能知道禹小狗的底细,而且也对付得了禹小狗,只要能提供有利的条件,他会答应的。”
“谁?”
“鹿邑太清官的幽冥教主道宏大法师。”
三位亲信脸色一变,虹剑电梭也大吃一惊。
“老天爷!谁能请得动这个半人半鬼的妖道?”一名亲信惊呼:“他的紫薇宫其实是地底冥府,里面美女如云,珍宝积山,好色如命,分文必争,与他打交道的人,倾家荡产是必然的结果。副会主,咱们的盘缠不多了,那有珍宝奉献给他?””
“我有我的打算。”八表狂生咬牙说:“五裁心血付之流水,禹小狗坑得我好惨,鹰扬会山门已倒,他仍不甘休穷追不舍,我咽不下这口气。”
“但……与魔鬼打交道……”
“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八表狂生回避虹剑电梭的目光:“今晚必须准备停当,明早出南门走鹿邑,让禹小狗在西行的路上等我们。”
接著,商量出城、聚会、赶路等等细节,有了完备的脱身计划。
东行官道第一条北岔的小径,通向两里外的丁家洼。再东行里余,南岔的小径,至三里外的新安庄,两者之间,毫无疑问有地缘关系。
守住官道,越野南行北走的人无所遁形。
丁家洼四年前曾经接待玄天绝剑的风声放出,心虚的人果然沉不住气了。
夕阳西下,五个庄稼汉越过官道,岔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