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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灯录·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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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深吸了几口气,压下所有情绪,自动换回一张慈悲的模样——小绿奴一会就要来了呐,可不能惹他哭。
  又试着扯了扯嘴角,妄图做几个同往前无二致的笑容,正练的认真呢,忽觉窗外闪过甚么红影。
  刹那侧头望去,又甚么都没有,仍旧一片苍茫白。
  啊,这么快又到下雪的季节了?
  原来花期……已过。
  故人……已殁。
  哈……
  柳小喵细心的将烤地瓜又剥开了一些,露出里面黄黄甜甜的瓤,看着忽然又飘忽回眼前的美人,内心只一个感受——哇呀呀呀呀呀美死了美死了美死了!
  公孙月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单手绞着鲜红的衣摆,「你说他还认不认得我?我甚么时候能见见他?好想抱抱他啊……喜欢看他害羞的表情……」
  「……」
  那甚么,还是吃烤地瓜好了,此女子虽有倾城容貌,大脑回路偶尔却粗糙的跟自家大哥薛黎陷有的一拼。
  月娘是前几日醒来的,当时推门而出,哦不,是把薛黎陷打出去了,然后她紧接着飞门而出的。
  说来也巧,那天蜡烛用完了,薛黎陷无非是去拿堆备用蜡烛,忽然就被人袭击了。
  虽说公孙月武功没他高,可一是太惊讶二是太傻眼,一时间招架的非常狼狈,於是只好用滚的姿态奔出了房门。
  朗朗月华下薛黎陷笑的一派大家风范,第一句,「弟妹且慢,我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第二句,「弟妹可还……是人?」
  「我记得,我死了。可是阿苏不想让我死?阿苏呢?」
  ……
  「主要是他现在初醒,心智有点乱,你一出现更容易让他错乱了,所以让他缓过一段时间再说。也让他这几天好好静养一下子嘛。」
  「嗯呢。」小小的姑娘又笑了笑,捧起地瓜开心的和柳小喵一起吃了起来。
  好似时光也将她留存在十五岁时,永远年轻的像个小娃娃。
  柳小喵忽又轻轻一叹,看着再度飘落的柔雪,内心忽然有点怅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7章 卷十三,怀此思(五)

  白瓷汤匙,不过女子巴掌大的小碗,盛的却是满满红液。
  薛黎陷坐在一旁垂头仔细的缠着腕上纱,表情认真的就像他对待每个病人一般无二。
  根本没有异样。
  可是苏提灯却觉得莫名刺眼。
  轻轻将碗搁置在一旁,苏提灯缩回被子里,淡声道,「以后……不必了吧。」
  「你们那个南疆的圣女,叫我一月喂你一次便好了。一个月那么一小碗,对我来说便当强身健体了,并无大碍。倒是你,没了我这碗血供着,估计就有碍了。昏迷的时候还好,搓扁揉圆都任我,醒了便这个不那个不的,能别这么事儿逼了吗,叫你喝就喝成不成?」
  被子又拱了拱,往床里头去了。
  薛黎陷眼疾手快的按住被褥阻止他继续乱咕蛹,「你快回南疆了吧。」
  「是啊。」
  「回南疆可捞不着我这碗血喝了。我这边事多,没法陪你回去的。」
  苏提灯空眨了几下眼睛,好像一醒来,很多事都不对了。醒之前还是那夜满月,他很含蓄的告诉自己——「我现在怀疑你就是叶门主人,正渊盟对叶门所犯下的罪行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你是叶门的主人,我们必将你血洒以祭北地诸多亡灵。」可薛黎陷甚么时候就准确无误的跟自己站到了同一个立场上去了?
  「你……甚么意思?」
  「我在这里,你还想哪儿去?」
  「小生又无罪了吗,呵呵。」苏提灯藏在被子里揪了揪被角,淡声道,「薛掌柜,沉瑟难道就没警告过你,小生最擅长欺骗了吗?」
  「是啊,所以你这个犯人想躲到南疆去?再劳我正渊盟人力物力追过去绑回来?识相就长点眼识,那个甚么祈福法事做完了就尽快回来。」
  那时候不一定回得来了。
  苏提灯在内心微叹了这一句,终究没说出口。
  也罢也罢,月娘……既然不奢求她真能转醒了,那自己这条薄命为万千南疆子民奉上又有何不可?
  造孽多端说的也无非是自己这般……能得甚么好下场呢,精力耗尽死在祭祀台上,也不失为另一种乐趣啊。
  「先别睡,来来来,干了这碗英雄血,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似乎是被薛黎陷的话语给逗笑了,苏提灯从被子里拱出来,无奈笑着摇头喝掉了。
  「行了,我喝完了,你走吧。」
  完全戏弄小孩子的把戏,甚么好消息,也无非重点是在骗自己喝了这碗血上。
  「你媳妇醒了在你醒的前几天醒的但是我怕你当时刚醒心智有点乱就没敢第一时间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啊哈哈呵呵嘿」
  语速快的惊人,亦没有分字断句,可苏提灯却出乎意料的懂了。
  懂了。
  手指无意识收紧,瞳孔微聚,贝齿轻磕之间泄露的何止一二分不可置信,「你说……公孙月……她……她醒了?!她,她还记得我吗……她……」
  「是这样的,你先冷静冷静。」
  没有如印象中在诡域那里发疯的症状出现,薛黎陷微微放心了一些,循循善诱道,「她很好,你放心。但是,你必须告诉我另一件事情,我才会让她一会儿过来看看你。」
  「你甚么意思?!」
  哟,这小兔崽子这一句重点倒是抓到了。
  「你不会把她关起来了……她会不会失控了?蛊术唤醒可能把她变得有些奇怪但是她人是善良的,你别伤害她,你快让我去看看她……」
  「嗳嗳嗳,现在失控的是你好吧,她真一点事都没有。就是有时候会突然失力摔倒。大概就是睡的太久了,柳小喵最近陪她做康复运动呢,反正使轻功的时候多半没事了已经。人家姑娘身体健康,铁定比你要好。」
  失态也不过刚才几瞬。
  此刻瞬间理智下来。
  再冷清不过的嘴脸,再清冷不过的嗓音,「你想知道甚么?」
  啧……这变脸这个快。
  薛黎陷挠挠头,慢慢在床边坐下,双手扳过他的肩,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把你经脉差不多被全废的事,一字一句一点细节都不要漏的,全告诉我。这个仇,我会帮你要回来。若不是因为经脉被废,你现在不至于如此地步。圣女说过,但凡是个正常人身体的蛊师,如有你这般天赋做一个起死回生的蛊术来救月娘,不需要当初造下那么多杀孽来辅助起蛊……也自然不会需要我日后每月一奉的鲜血续命了。把你害成这样,让你少享受人间如此之多乐趣的这个仇,不能忍。」
  「能忍。」苏提灯拂开薛黎陷的手,淡笑的靠回了床头,语气轻的像是在谈论别人的故事,「是我心甘情愿的。」
  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哪来甚么心甘情愿。
  只是稍微懂了点事再回头瞧这事儿,苏提灯倒觉得,果然心甘情愿的不得了。只要——没遇到公孙月。
  「到底怎么回事?」
  「薛掌柜当真要听?」
  「那你想不想见到月娘?」
  「只是觉得你未免太吃亏了,便是不拿月娘做要挟,我也随时可以讲给你听。」苏提灯眨了眨眼,狡黠笑道,「不过,你既然先拿了月娘做要挟,小生必须要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不能随随便便拿她当事讲。有甚么,直接冲着我来。」
  薛黎陷不屑噘嘴望天。
  苏提灯又笑着前躬身拍了拍薛黎陷的肩,「其实我总觉得,讲这事的时候,合该着跟你温壶酒附庸风雅一把的。」
  薛黎陷眨眨眼,「我向来只和别人饮快意恩仇酒的。你讲是不讲?」
  「好好好,我讲。」
  「四岁那年吧,苏鹤废的。」
  只一句便让薛黎陷瞪大了眼睛。
  像是看到这人的表情新奇,苏提灯又笑了笑,倦声道,「好久之前的事了啊……啊呀,原来真的已经这么久了,自己一晃眼也是个要近而立的人了。」
  「其实说是苏鹤,也不全是。他应该也有不情愿的成分在吧,可是没办法。」
  「一件事,最怕的就是无可奈何。」
  「你到现在还为他开脱?!」
  「你别急。」苏提灯轻咳了几声,「大夫人……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她当初知道苏瞳有了我的时候,第一想法不是让她打下,而是留下。说那总是一条生命。」
  「出生后亦待我不薄,视如亲子,甚至,有时候我想要我那些哥哥们都得不到的东西,她却会给我。」
  「她家曾经也是江湖上声赫有名的望族,说话也未曾不是掷地有声,嫁于苏鹤亦算是门当户对。至少,比起苏瞳门当户对多了吧。」
  「而且,夫妻恩情相伴二十多载,又有哪一处打点不当,又有哪一点做的不够尽心?二叔负气远赴南疆之时,苏鹤也无非是只知道借酒消愁,那时候苏家上上下下,不也是靠她一个羸弱女子撑起来的?更何况,那时候六哥也刚出生不久……」
  「呃,那时候你还没出生,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故意骗我的……」
  「我十岁那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那时下定了决心要跟着二叔去南疆的时候,她曾为我送行,彼时我二人也像是朋友一般小谈了片刻。其实人生恩怨也不过短短几字,三言两语一笔带过,烟消云散罢了。」
  「更何况,我着实恨她不起。她做的没甚么不对。」
  「对苏家她够尽心维护,对苏鹤她够足心敬爱。」
  「只是……只是,苏家也得给她一个交代罢了。」
  「你也知道的,苏家男儿多习剑,女子多用鞭……小时候又太天真,不懂刀不在杀而在藏,偏要锋芒毕露,三岁有人识继而过目不忘。那时候,总觉得自己表现的聪明一点,苏鹤就会很开心。会抱一抱自己,会和自己说很多话,玩很多游戏……」
  「现在想来,无非是自己害了自己,又有甚么怨言呢。」
  「只要废我经脉,让我这辈子成为一个废人,这辈子握不了剑,死后没有名分埋入苏家坟冢。她就足以心安罢了。她只是为求一个交代罢了。而苏家,也确实不该不给她这个交代。」
  「毕竟她一介清白女子名声,怎能污在我一个私生子的手里。」
  「其实後来也想,若换做平常人家,亦或者富贾妻妾成群的宅邸里,兴许又是另一番勾心斗角的模样。那般想来也着实后怕,不如趁早绝了我这条后路,大家将来也都放宽心,落得个两厢清净自在,没甚么不可。」
  「苏鹤也自知亏她甚多,这个理由提的够充足,没有反驳的余地。」
  「嗯,於是我就被废了。就这么简单一个故事。」
  「可他不知道,今后会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这么拖累你,不是吗?」薛黎陷心疼的抚上苏提灯的面颊,尔后随手揪住他脸侧鬓发,轻扯了一把,「十岁那年呢?」
  苏提灯眨眼,觉得薛黎陷这个动作未免太有威胁性,略微又往后仰了仰头打算叫这缕头发自薛掌柜手中蹿出来,却发现已被薛黎陷牢牢蹿住了,压根没有放手的意思。
  「这个,你先放开……」
  「你不是不让我针对月娘只针对你吗?」薛黎陷上下晃了晃手,揪的苏提灯倒抽了口凉气,「我这不就是在只,针对,你,吗?」
  忽略薛黎陷突然孩子气的表现,苏提灯单手覆在薛黎陷手上,另一只手将头发解决了出来,这才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看着窗外又落的小雪道,「四岁经脉被废,我昏睡了三年。三年后,苏鹤便再也不来看我了。我一个人住在那个小院落里。」
  「一开始很寂寞啊。嗯,很寂寞呢。」苏提灯略微闭了闭眼,缓声道,「後来,我才发现不是他不来看,是他不来正大光明的看。」
  「屋子里某处总会多出一点新鲜玩意,有时候会是一两本自己曾在纸笺上写过想看的书目名字。所以我就猜他一定是某个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来的吧。只不过这个时间维持不长就断掉了。之后就是管家每天会来询问我需要甚么,他彻彻底底的再也不来了。我也是後来才知道,他为甚么不敢来见我,他心底有魔啊。」
  「十岁之后,我稍微抽了抽个子,然后也有点长开了,不再是像当初那么小小一个的模样。」
  「有一天夜里,我本是打算早早睡,但是那一天白天时院落就有些吵闹,好像是甚么人回来了,嗯,就是苏景慕。」
  「及至夜深沉,忽然被人叫醒了。是苏鹤。」
  「我从床上坐起来,他静静的盯着我看了会儿,然后……」
  苏提灯突然住了音,眸色突然深情异常的盯着薛黎陷看了起来,接着慢慢,慢慢的凑近,略微侧了脸,挺巧的鼻尖抵着了薛掌柜英挺的鼻峰。
  眼瞅着两瓣薄唇便要贴合上。
  薛掌柜那只强劲有力的手早已掐在了苏提灯的脖子上,将他按回了床头,「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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