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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馆最有名的倡优是一位花名为“彋”的舞女。青丝红妆,一身红衣妖娆,每每起身舞蹈,红衣随风舞动,“彋”引自《汉书·扬雄传》“惟弸彋其拂汨兮,稍暗暗而靓深”,取其弸彋:风吹帷帐之声,寓意舞时袖袍跃动。
“彋姑娘,客人们以等候多时,还请姑娘起身迎客。”婢女在门口轻声唤着。
“好的,我这就去。”这位彋姑娘对着镜子,将手中一支金色的梅花钗穿过秀发,起身走向门外。
“彋姑娘出场。”随着店家一声吆喝,由月馆第三层的上空垂下几条彩带在中心的舞台上,一位红衣女子如脚踏彩云般顺着彩带滑下舞台,四周一片叫好。
这位彋姑娘一身金线镶边的红衣,背后绣着几朵梅花,仿若正在盛开般散发着阵阵幽香。精致的妆容配以朱红色的额花,更显娇贵。“面若桃花身如柳,彋若天女客如仙”这两句成了街头巷尾传唱的对于彋姑娘的赞美。
一旁的乐师们奏响宴乐,台上这位彋姑娘甩起长长的水袖,魅惑的一笑,台下一片惊叫。正是妍姿妖艳,一顾倾城,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如太虚幻境般缥缈,仿若下凡于人间的飞天穿梭于彩带之间,如若群舞于天上的仙女游戏于客人之间。婢女们从上空抛下刚刚采摘下来的花瓣,还带着阵阵香气飘落于舞台之上。曲终,彋姑娘弯腰拜谢之后,手握一条彩带,飞身上楼,只留下一群依然欢呼和惊叹的观众。
月馆第三层最大一间卧房名为“月间”,而主人便是这位刚刚表演完毕的彋姑娘。月间之内,一扇大大的窗户正对着月馆旁的河水,每当月色降临,彋姑娘总是倚靠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
“伊,为何又在发呆?”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彋姑娘并未惊讶,只是轻声叹了口气,关上窗户,避开窗外的嘈杂声。
“伊,城西传来一阵妖气,是邪气。”同一个声音,这次彋姑娘却是一惊,转身披上外衣。回道:
“城西?对方几人?以我一人之力处之,何如?”彋姑娘瞬间似乎变了一个人,军人,不,更像一名战士。
“小妖一只,不成大器。大概是进城偷食夜行人的精气,今日多有人莫名晕倒于街头,极可能为此妖所为。”没错,这个声音的主人,正式寄宿在伊体内的梅花妖。
而彋姑娘,也就是伊,正打开窗,确认四周无人瞩目后,便一跃而下,顺着小道往城西去。
伊,在被梅妖附身之后并没有回到原来的金城,而是选择到了几十里远的县城——雁城。月馆的老板娘收留了伊做舞伎,地位虽低下,确是有了遮风避雨的住处,也有了赚取金钱的方式。伊为了避讳与熟人相遇,改名为彋,依然保有死前新娘子的妆容和装扮。月馆的工作无非就是跳跳舞,“彋姑娘”的名号被传开之后,偶尔需要敬茶敬酒给贵客,赚取额外的“赏钱”,生活也算是惬意。
“何方小妖在此作孽?”伊一声大吼,震起一片尘土。
“滚开,不要打扰本大人进食。”一只小妖张牙舞爪的冲着伊威胁道。利齿透着血光,身后的尾巴似乎暴露了它蛇妖的身份,发出“嘶嘶”的声音。
多说无益,伊似乎下定了决心,拔出束发的梅花钗,原本乌黑的长发却在月光下发着阵阵红光。梅花钗一瞬间变成一把剑锋发出银色光芒且剑格和剑茎都刻有梅花纹路的宝剑。霎时间,夜幕下的小巷内,闪烁着刀光剑影,叮当的脆响声,飞溅的鲜血声。转眼之间,随着一声哀嚎,那小妖捂着伤口,消失在月光下。
“伊,为什么放了它?”梅妖问着,而伊手中的剑变回了梅花钗。
“我并不想杀生,妖也有妖的生存法则。”伊转身,往月馆方向回去。
梅妖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轻声一笑,仿佛确认了什么。
月牙终于从乌云后面露出来,散发着皎洁的光芒。月光下,伊的红衣越发妖艳,而黑发中的梅花钗也越发耀眼。
伊来到月馆已有半年之久,“月馆彋姑娘”的名号也在雁城响亮了起来,每月的赏钱也渐渐多了起来。可是伊并未花掉这些钱,而是攒在一个小盒子中,半年来,已攒下不少钱财。
这天,伊对梅妖说,她想回故乡看看,梅妖却阻拦道:
“你的死讯兴许未传回城中,理应先打探一下再回。先做确认再作打算也未尝不可啊,伊。”
“今晚我先去查探一下,若是可行,择日再回家看望父母。”
“也罢,你今晚要小心行事。你虽是还魂之身,容貌却未变,若被人认出,必是惹火上身。”
“我知道了。”
趁着天黑,伊飞身越过城墙,回到家乡的城镇。许公子遵守了当时的诺言,“淳于宅”的主人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可惜庭院内的那株梅花树早已枯死,只剩一副干枯的躯干。
庭院内原先种满花草,现在变成一片菜地。几间厢房积满了灰尘,人来人往的画面已不在,只剩一对老人孤苦相依。
“老爷,伊嫁走之后,一直没有消息,许公子也没有再联络了么?”一位妇人边整理着几间有些破旧的衣服,边问着一旁捶着自己腰的老人。
“是啊,许公子当时派人接咱们回宅子之后,就再没消息了。哎,不知道伊过的好不好。”
“别太担心了,老爷。许公子不惜重金娶了伊,必定会善待她的。我只是担心这孩子的拗脾气,会不会吃亏。”
“是啊,这孩子从小就犟,执拗,不服输,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底。”
伊在门外偷听着两位老人的对话,双眼不禁泛出泪光。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痕,伊拿出一封信,上面写着“淳于老爷亲启”的字样,和一个小盒子包在一个包裹中,放在了大门内侧。对着大门跪拜了三次,就这样回到了月馆。
“伊,不和他们见面就回去,这样好么?”梅妖看着依然流泪的伊,问着。
“嗯,这样就好。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现在莫名回去探望二老,反被他们担心我是不是受了苦。”
第二天一早,淳于老爷发现了门口的信。展开来:
“致父亲,母亲:
还请允许我以淳于伊的身份给父母亲请安。
嫁入许家已经有半年之久,未能和二老报个平安是小女的疏忽。许公子以礼相待,还请二老放心。我虽已嫁入许家,心依然牵挂着淳于。得知二老现已回到宅中很是安心,还恳请二老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秋冬之时记得添衣。
包裹里有一小盒,里面是小女攒下的钱财,还请父母收下,以表小女的孝心。未能亲自拜访二老敬孝心,也还请见谅。小女会在千里之外祈求神灵保佑,保佑长卿早日归来,父母亲健康长寿。
不孝女
伊”
盒子里有黄金数两,铜钱数枚。淳于老爷看着信,不禁泪如雨下,使得墨水晕开,快要看不清字迹了。
“傻丫头。”淳于老爷握着信,小声嘀咕的这三个字,随着一阵秋风,飘向了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魂兮归来
月馆的生活虽然逍遥自在,我却没有任何归属感,终究像个过客,终究是枚棋子。月馆的老板娘人很好,在我无处可归的时候拉我进了月馆,她说你只要跳跳舞,喝喝茶,喝喝酒就好。
我成了舞伎,虽然老板娘给我准备了不少衣服,我却不想脱去那身嫁衣。红的似血,却仿佛嘲笑我般艳丽且华贵,我知道,这一身的嫁衣,并不属于我的最爱。
我那一身的红衣,几天之后却成了招牌。大家都叫我“彋姑娘”,说我每每舞蹈的时候,红袍总会发出弸彋之声。月馆的客人越来越多,我也变得越来越忙。老板娘把月馆最大的卧房留给了我,我喜欢那扇大大的,离地只有不到两尺之高的窗户。窗户因为太大,做成了横向推拉式的,听说当时只是为了方便通风。打开窗户,这对着一条河,河边的小路平时并没有什么人,这也让我有个安安静静,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
“呐,伊,为什么你的表情总是充满悲伤?”梅妖又一次这样问我。
我叹了口气,看着手中那只梅花钗,回想起3年前那株梅花树下,我和长卿许下的约定。
“梅,你还记得3年前么?鉴证我们约定的那株梅花树是你吧?”
“是啊,是我。何止那约定,那间宅子未建之时,我便早已在树内安家。建宅的人见我是株树苗,并未把我移开,而是围着我建了一座花园,又盖起那间宅子。之后传到了淳于老爷手中,长卿少爷对我很是照顾,常常为我添水施肥除虫。而你也是,总喜欢在我的树荫下看书,发呆,睡觉,甚至还会跟我说些你自己的小秘密。”梅妖笑着,仿佛那一幕幕正在眼前。
“要是知道有一天会和你这样聊天说话,当初谁会和你说那些丢人的话。”我的心情似乎也回到了儿时,回想起那时在梅花树下,偷偷说着长卿和我的如何如何。“话说,你明明知道我是谁,为什么在那间客栈,化作黄莺,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规定。就像你们人类在对簿公堂时,审判官员也许认识递诉状的人,却一定要问一句‘所跪何人,所为何事’一样。”梅妖一本正经的讲着,我却笑了。
“你是把我当成犯人了不是?”
“虽不是犯人,终究是犯了错。你命不该绝,却踏入是非之地,惹火上身。人死不能复生,我却要与你共存于一个身体内,让你的魂魄不至于没有依存而飘到冥间。我虽是梅花妖,修行千年,终究没有太大的法力能让你起死回生。只得依附在你身上,用我的法力让你伤口愈合,却无法再次脱离你的身体,否则你将再次死去。”
我听着梅妖这样讲,并未有实感。像是多了一个朋友可以陪自己聊天,可以让我依赖,可以让我觉得我不是孤单一人。长久的一个人的岁月里,我不知道算不算是活着,却在某时某刻遇到了长卿,让我有了家,有了家人。若不是那双手让我体会过真正活着的快乐,现在又怎会感到如此伤心落寞。
“伊,你在想长卿么?”梅妖似乎发觉我又发着呆,问着。
“我不知道算不算在想,突然一回神的时候,他的身影早已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你依旧认定长卿还活着么?”
“是的,若长卿回不来,他一定会想办法告诉我的。没有消息,也许正是最好的消息。”
顺着敞开的窗,月光泄了一地,映着屋子也发着淡淡的白光。唯独挂在一旁,我那红色的嫁衣,依旧血红的可怕。
第二天,太阳依旧耀眼,街上人来人往好是热闹。每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已经感到麻木了。哼唱着家乡的小曲,似乎成为我唯一能唤起感情的事情。遗憾的是不能亲自照顾父母,身份若是暴露不免再生事端。月馆的酬劳不少,老板娘又管吃管住,积攒下来的钱财,我附在了给父母亲的信里,希望他们能好好照顾自己。
一晃又是半年,我依旧重复着一样的事情。街上闲晃的时候,却听说了一件事情,让我一惊。
“哎,哎,你听说了么?几年前出征的队伍要回来了。”偶然间听到身旁两位妇人在谈论着什么。
“听说了,听说了。那不是四年之前的事情了么?不是说全军覆没了么?”
我一听四年之前出征的队伍,不禁凑过身子。
“听说啊,前方战况混乱,打不赢,也输不得。又被包围了许久,没法子联系外界。这不,终于赢了,要回来了。”
“我还听说,隔壁镇子的一位年轻人立了功,成了大将军。听说这次大捷就是他的功劳,好像是一家卖米的少爷。哎呀,这家人以后可是好福气了,有了一位做将军的儿子。”
“那家卖米的不是被抄家了么?这下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吧。”
“可不是嘛。”
… …
“长卿,一定是长卿。”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是长卿要回来了。想要马上飞奔过去,又不知道军队已经走到哪里。
一瞬间,我不知是高兴、激动、还是不安。我只是知道,我要去见他。
听说第二天是大将军回城的日子,我一大早便不顾梅妖的阻拦,跑上街头,等待大队归来。
“来了来了,大将军回来了!”一位小男孩边从城门口跑来,边喊着。
我探着头,踮着脚,想要从人群之中看远方渐渐走来的队伍。前方有举着大旗的士兵打头阵,后方一位身披金色盔甲,头戴高翎,骑着骏马的人,再向周围的人挥手致敬。此人,正是长卿。而他身后,一位身穿铠甲,手拿长戟的女子,骑着一匹白马,与长卿同行。
我知道,此时若被长卿发现我再人群之中,事后必会和父母亲讲起。可是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长卿的眼神似乎飘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