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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护花道:“姓郭的老头儿就用那辆马车将你送到这里来?”
郭璞道:“送到村口,他说还有其它的地方要去,待我下了车后,就回车走了。”
常护花正想再问什么,史双河已然接口,道:“这个村子中并没有一户姓郭的人家,也没有一个姓郭的老头儿。”
郭璞冷哼道:“真的么?”
史双河道:“这个村子中并不是只我一个活人,亦不是只懂得我说话。”
常护花道:“是否有姓郭的老头儿这个人,一查便知。”
他迫视着史双河,道:“你说郭璞的到来是看屋子?”
史双河点头。
常护花道:“看成怎样?”
史双河道:“非常满意。”
常护花道:“租下了?”
史双河点头道:“他甚至肯出三千两银子。”
常护花道:“这不是一个小数目。”
史双河道:“我这个云来客栈生意最好的那一年,整年的收入,也不到一千两银子。”
常护花道:“你当然答应。”
史双河道:“当然。”
他接又说道:“我之所以将这间客栈的生意结束,完全是因为生意太清淡,难得有人看上它,租下它,又岂会错过这个机会?何况对方还肯出三千两银子?”
常护花道:“三千两银子相信已足以买下这间客栈。”
史双河笑道:“我买下这间客栈之时,不过用了五百两银子。”
常护花道:“他难道看不出这间客栈的价值?”
史双河道:“也许看不出。”
他瞟了一眼郭璞,接又道:“也许三千两银子在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小数目,他根本没有放在眼内。”
常护花道:“如此何不索性将这间客栈买下来?”
史双河道:“依我看,不外乎两个原因。”
常护花道:“其中的一个原因想必是恐怕你不肯卖给他。”
史双河点头,道:“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因为他只是暂时需要这间客栈。”
常护花道:“他准备租用这间客栈多久?”
史双河道:“半年。”
常护花道:“三千两银子租用半年,这种赚钱的生意不怕做。”
史双河道:“所以,我立即答应下来。”
他转顾郭璞,接又道:“不过那三千两银子并非完全都是租金。”
常护花道:“租金其实多少?”
史双河道:“一千两。”
常护花道:“其余二千两又是什么作用?”
史双河道:“那是我的工钱。”
常护花道:“他要你干什么?”
史双河说道:“看着这屋子,不许任何人进入,每日给他那一群宝贝,准备食物。”
常护花奇怪道:“这种工作你也愿意做?”
史双河道:“三千两银子还不在我眼内,我之所以答应,主要其实是由于好奇心驱使,对于这件事,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常护花道:“他租下这个客栈,到底有什么用途?”
史双河道:“就是给他那一群宝贝居住。”
常护花追问道:“那一群宝贝到底是什么东西。”
史双河的神色立时变得非常奇怪,就连语声亦变得奇怪起来,道:“是一群青蛾!”
--青蛾!
常护花心头一凛,杜笑天、杨迅各自面色一变。
郭璞也自变了面色,他张口方待说话,史双河的话已然接上:“那一群青蛾是我有生以来所见的最美丽,最妖异的一种飞蛾!它们通体莹如碧玉,眼睛却殷红如鲜血,翅膀上布满了血丝一样的纹理,第二对翅膀之上还有一双眼状的血纹,既像是雀目,又像是蛇眼,蛾肚亦鼻子也似,从背后看来,简直就像是一张鬼面!”
话未说完,各人已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史双河的语声方落,杨迅脱口就叫了起来:“吸血蛾!那是吸血蛾!”
史双河一怔,道:“吸血蛾?”
杨迅道:“你说的那些蛾,就是吸血蛾。”
史双河剎那仿佛想起了什么,一张脸突然发了青,说道:“它们似乎真的会吸血……”
常护花截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史双河道:“他要我每天送去给那些蛾的食物就是十只活生生的兔子。”
常护花问道:“这与吸血,有什么关系?”
史双河青着脸道:“第二天我再去的时候,十只兔子就只剩下十副骨胳,皮消肉蚀,血亦完全消失。”
常护花急问道:“你有没有看过那些蛾进食的情形?”
史双河道:“第一次给它们食物我就在门缝偷看。”
常护花道:“看到了什么?”
史双河颤声道:“我看见它们成群附在兔身上,入耳尽是“霎霎”的扑声及“吱吱”的好象噬肉吸水的声音。”
常护花不由打了一个寒噤,道:“它们现在在哪里?”
史双河道:“楼上的厢房内。”
常护花道:“带我们去看个究竟。”
史观河点头,忽然道:“你们也来的正是时候。”
常护花道:“哦?”
史双河解释道:“这十多天来,一入夜它们就成群飞了出去,初时我还怕它们飞掉,可是到了第二天头上,它们又成群飞了回来。”
常护花道:“今天,它们什么时候回来?”
史双河道:“比平日晚了很多,回来不久。”
常护花心里一动,望了一眼杜笑天,又望了一眼杨迅。
杜笑天、杨迅亦同时望住他。三人对望了一眼,视线不约而同都转向郭璞。
郭璞又是在目定口呆。对于史双河所说的事情,他显然是非常意外。
常护花目光一闪,又回到史双河的面上,想想又问道:“他租下你这间客栈竟不是用来住人,是用来养蛾,你心中有没有起反感?”
史双河道:“怎会没有?”
常护花道:“你却没有异议,忍受下来。”
史双河道:“屋子租了出去,只要对方不是用来开黑店,杀人犯法,就算用来养猪,我也没有理由反对,再讲,我也实在想弄清楚他饲养那一群青蛾的真正目的。”
常护花道:“对于这方面他没有提及?”
史双河颔首。
常护花道:“他怎样说?”
史双河道:“一再强调目的是将来提炼某种药物。”
常护花道:“什么药物?”
史双河道:“医病的药物,杀人的药物。”
常护花道:“你相信不相信?”
史双河道:“不相信。”
常护花道:“如果是提炼药物,不必到这里来,也无须这样秘密。”
史双河道:“这个问题,他有他的解释。”
常护花道:“如何解释?”
史双河道:“他说是那些吸血蛾的形状太过恐怖,那么多养在一个地方,不难惹人非议,惹官府的追究,纵然对于那些蛾并无多大的影响,毕竟太麻烦,所以就只有暗中饲养,而城中容易为人察觉,没奈何搬来城外。”
常护花道:“这个解释很好。”
他连随又问:“那些吸血蛾本来养在什么地方?”
史双河摇头,道:“不清楚。”
常护花转问道:“他是怎样将那些吸血蛾送到这里?”
史双河道:“用一辆马车。”
常护花道:“哪一间铺子的马车?”
史双河道:“不清楚。”
常护花道:“车把式有多大年纪,身裁如何,相貌怎样,你是否还有印象。”
史双河道:“车把式就是他本人。”
常护花道:“所有的事情他都是亲做亲为,不假手别人?”
史双河道:“唯独按日将那些兔子送进房中这件事例外,这是因为他没有时间天天到来。”
常护花道:“他又是如何将那些吸血蛾搬进客栈?”
史双河道:“用笼子,他将那些蛾子放在几个铁笼子之内。”
常护花道:“几个铁笼子?那些铁笼子大不大?”
史双河道:“五六尺见方。”
常护花动容道:“他到底带来多少吸血蛾?”
史双河沉吟道:“以我估计,不下千只。”
常护花、杜笑天、杨迅三人不觉又相互交投了一眼。
郭璞的脸庞却青了。
常护花接着道:“所以每天要给它们十只兔子。”
常护花连随问道:“那些兔子是他预先准备还是你去买?”
史双河道:“每隔十天他亲自驱车送来。”
常护花道:“这条村子的居民岂非大都认识他?”
史双河道:“应该大都认识的了。”
常护花再问道:“他们是否也知他将几笼吸血蛾搬来这里?”
史双河道:“这个相信他们就不清楚了,一来我并没有跟任何人说及,二来那几笼吸血蛾搬进来的时候,笼子外都盖上了黑布。”
常护花问道:“其后,他将那么多兔子送来,难道也没有人起疑?没有人问过了?”
史双河道:“那些兔子送来的时候亦是用盖上了黑布的笼子载着,否则我既不开兔店,卖兔子,一个人亦没有可能吃得下那么多兔子,不惹人怀疑才怪。”
常护花道:“他们对于马车搬下来的东西想必已有所怀疑。”
史双河道:“换转我,我也会怀疑。”
常护花道:“有没有人问及你,从马车搬下来的是什么东西?陌生的来客又是什么人?”
史双河道:“他们无疑很想知道,却没有人敢来问我。”
常护花道:“何以不敢?”
史双河道:“因为,我以往曾经好几次喝醉了,在这里闹得很凶,所以,对我始终心存恐惧,对于我的事情,从来都不敢过问。”
他笑笑又道:“不过侧面我却已听到不少说话,他们中有人认为我是准备重张旗鼓,马车载来的都是替这间客栈添置的东西,却也有人认为我窝藏了一个汪洋大盗,那些都是赃物。”
常护花道:“这够他们吃惊的了。”
史双河道:“尤其是近这半个月,他们对我更是恐惧,躲避都犹恐不及。”
常护花道:“这又是因何缘故?”
史双河道:“想必是那些蛾好几次从这间客栈一窝蜂地飞了出去,给他们见到了。”
常护花道:“你凭什么这样推测?”
史双河道:“前几天我从村外的草场走过的时候,在那里嬉戏的小孩子就像见鬼一样,其中的一个更嚷了起来……”
常护花道:“嚷什么?”
史双河苦笑一声,道:“养蛾的妖道来了!”
常护花诧声道:“妖道?”
史双河抚着自己的脑袋,道:“这大概是由于我平日多数将头发束在头顶之上,用一根簪子穿起,就像是一个道士。”
常护花这才留意到史双河头顶上束着的发髻,果然就像是一个道士髻。
他笑了笑,道:“你听到了是否很生气?”
史双河道:“生气倒并不生气,只觉得啼笑皆非。”
常护花接问道:“他最后的一次到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史双河道:“五日之前。”
常护花道:“送兔子来?”
史双河道:“三十只兔子。”
常护花道:“当时还有兔子剩下?”
史双河道:“一只都已没有。”
常护花道:“三十只兔子只是那些吸血蛾三日的粮食。”
史双河道:“嗯。”
常护花道:“通常一次他送来多少只兔子?”
史双河道:“每十天一次,每次一百只。”
常护花道:“这次他只是送来三十只,你当然会问他是什么原因。”
史双河点头。
常护花道:“他怎样回答?”
史双河道:“他说三日之后,另有安排。”
常护花道:“此外他还有什么特别的说话?”
史双河稍作思索,道:“有两句。”
常护花、杜笑天、杨迅不约而同地倾耳静听,郭璞亦是聚精会神的样子。
史双河接着道:“我无意听到他喃喃自语什么一一十五月圆,诸事皆宜。”
常护花道:“你是否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史双河摇头道:“不明白。”
常护花、杜笑天、杨迅又相互交投了一眼。
史双河不明白,他们明白。
常护花接又问道:“十五月圆之夜,那群吸血蛾是否又飞走?”
史双河点头道:“当夜那一轮明月犹未到中天,群蛾就开始骚动起来。”
常护花道:“当时你还未入睡?”
史双河道:“方入睡。”
常护花道:“群蛾将你惊动了?”
史双河点点头说道:“它们骚动得也实在太厉害,前所未有,我忍不住去瞧瞧,正好看见群蛾,迎着天上的月亮飞去。”
常护花道:“次日才飞回?”
史双河摇摇头,道:“今天早上才飞回。”
常护花道:“这是说它们曾经失踪了两、三天?”
史双河道:“不错。”
常护花道:“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尝试追踪它们。”
史双河道:“我是有过这个念头,尤其十五那天晚上,那股追踪的冲动更加强烈。”
他忽然摇头,道:“只可惜我并非背插双翼,它们的行踪飘忽,又迅速,霎眼间就消失在迷蒙的月色中。”
常护花道:“是么?”
史双河一摊双手,道:“我事实不知道群蛾那三天飞去了什么地方。”
常护花微微颔首,杜笑天、杨迅四目交投。
史双河不知道,他们知道。
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