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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笑天又是一怔。
史双河道:“我知道现在你已经想到先从哪里问起。”
杜笑天点头,正准备开口,史双河的话已经出口,道:“只可惜现在我根本不打算再回答你任何问题。”
杜笑天脱口道:“为什么?”
史双河道:“因为,我也是一个聪明人。”
杜笑天不明白。
史双河接着道:“聪明人绝不会做傻事。”
杜笑天还不明白。
史双河道:“现在我突然想起,实在没有道理跟你说那么多的话。”
杜笑天不由又问:“为什么?”
史双河道:“因为你很快就变成一个死人!”
杜笑天恍然道:“原来是这个原因。”
史双河道:“正是!”他的目光终于落下,接道:“跟你说话根本已经全无意思。”
杜笑天叹了一口气,道:“听你的说话,今夜我必然九死一生……”
史双河立即打断了杜笑天的说话,道:“九生一生到底还有一线生机,我却是认为一线生机都没有。”
杜笑天道:“这你更就非要回答我的问题不可。”
史双河道:“怎么?”
杜笑天叹息道:“否则我死不瞑目,你如何过意得去?”
史双河道:“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只可惜这件事实在太复杂。”
杜笑天道:“这个无妨,你尽可以慢慢解说,反正我已然在你的掌握中,时间充足。”
史双河道:“我的耐心却是有限。”
杜笑天道:“如此可以扼要……”
史双河又打断了杜笑天的说话道:“这当然可以,但要我大伤脑筋。”
杜笑天道:“我知道你脑筋灵活,口齿灵活。”
史双河道:“现在,我并不想再伤脑筋。”
他笑笑道:“在我大伤脑筋,大费唇舌之余,你不难有可乘之机。”
杜笑天道:“你放心,我答应,在你未将话说完之前,纵然有很好的机会,我也绝不会发难。”
史双河又笑。
杜笑天连忙又道:“我这个人的信用向来都很好。”
史双河道:“这一点我知道。”
杜笑天道:“这你还不放心?”
史双河道:“我放心,只是……”
杜笑天急问道:“只是什么?”
史双河又是一笑,道:“我为什么冒这个险?”
杜笑天叹息,道:“难道你真的要我死难瞑目?”
史双河笑道:“为安全设想,对不起也只好如此了。”
杜笑天只有叹息。
史双河又道:“何况反正是一个死人,瞑目不瞑目又有什么分别?”
杜笑天道:“就不怕我因此阴魂不散,化成魔鬼,向你索命!”他说得煞有介事。
史双河反而又笑起来了,道:“你以为人世间真的有所谓妖魔鬼怪?”
杜笑天反问道:“你肯定没有?”
史双河立即摇头,道:“不能够。”
他的语声随即就起了变化,阴森而恐怖。他冷峻道:“我倒希望,真的有这种东西。”
杜笑天愕然。
史双河接道:“因为我活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见过妖魔鬼怪,难道有这个机会,岂有错过的道理?”
杜笑天苦笑。
史双河还有话说,道:“如果你死后真的化为厉鬼,最好第一个就来找我。”
杜笑天只有苦笑。
史双河再说一声:“请!”这是请杜笑天出手。
杜笑天应声拔刀出鞘!他的人仍站立在那块石头一样的桌子之前。
明月一样的壁灯正嵌在桌子之上,惨白的刀锋映着“月光”,闪着耀目的寒芒。
“霎霎霎”,几只吸血蛾立时飞投在刀身之上。
碧绿的蛾翅在刀身之上展开血红的蛾眼,仿佛都在瞪着杜笑天。
杜笑天握刀的手不自由主颤抖起来。其它的吸血蛾相继扑下。
整个刀立时碧绿,碧绿之中却闪动着血红的光芒。
这完全不像是人间的兵刃!这简直就是一柄蛾刀!杜笑天不觉由心寒了出来。
他突然大喝一声,劲透右腕,迎空虚砍几刀!
喝声霹雳一样,就连杜笑天自已也给这一声吓了一跳。
地牢四下密封,这一声大喝,实在惊人!
喝声未落,四壁已然激荡起阵阵的回声,刀风同时呼啸激荡!
伏在刀身之上的吸血蛾完全惊飞,其它的吸血蛾亦被惊动,四下狂舞!
杜笑天随即收刀,刀锋上赫然鲜血点滴!
那四刀乱砍,已经有好只吸血蛾浴血在刀锋之下,蛾血已经溅上了刀锋!血红的蛾血!
蛾血在“月色”下闪动着妖异的光芒,飘浮着妖异的恶臭!
刀锋上虽然已经一只蛾都没有,杜笑天仍在颤抖。
剎那之间,情景又是何等恐怖,若是换上胆子比较衰弱的人,只怕已经被吓得昏倒。
杜笑天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史双河。他是怕史双河;乘机偷袭,那无疑也是一个机会。
史双河似乎不懂得利用机会;也许他成竹在胸,根本不将杜笑天放在眼内,也许他早已看出杜笑天已经在防备,他只是站在那里。
一直到杜笑天收住刀势,他才笑一笑,道:“你的武功还是那样子。”
杜笑天没有作声。
史双河笑容一敛,猛一声暴喝,手一挥,提在手中的那个竹篮就向杜笑天迎面飞去!
杜笑天手急眼快,手中刀再次劈出!
“刷”一声,整个竹篮齐中分成了两片。
盛在竹篮之中的花叶漫天飞扬,纷纷向杜笑天迎头落下!一时间满室花香!
竹篮一飞出史双河的手,群蛾就齐飞,连静伏一旁的蛾也都飞了起来。
蛾群全都是追着那个竹篮飞去。花叶一飞扬,群蛾的去势更加急劲。
那种花对蛾群来说,显然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史双河似乎真的没有说谎,那种花似乎真的就是那些吸血蛾的食物。
花叶落在杜笑天身上,蛾群亦因而纷纷扑向杜笑天身上。
杜笑天没有再次出力,只是身子往后一缩。
因为史双河那只手一挥,掷出了竹篮,脚步已开始移动!
后面就是石头一样的那张桌子、杜笑天那个身子一缩不过半尺;后背巳挨上了桌沿。
他正要旁移,蛾群已追着漫天降下的花叶纷纷落在他的身上。
杜笑天没有理会。
史双河已经踏前三步!
在杜笑天一刀将那个竹篮劈成两片,花叶漫天飞扬的时候,无疑又是他出击的一个好机会。
因为漫天飞扬的花叶已足够扰乱杜笑天的视觉,他却仍没有利用这个机会采取行动。
现在他甚至又再停下脚步。这个人的举止也实在奇怪。
是不是他又看出杜笑天在他大喝一声,将那个竹篮掷出之际,已经在准备应付他的突击?
这片刻之间,最少有二三十只吸血蛾伏上了杜笑天的衣帽,甚至还有一只伏上了杜笑天的耳尖。
杜笑天居然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停留在史双河的面上。
虽然史双河己经收住脚步,他仍然小心看他。他已经发觉史双河的眼瞳之中杀机大露!
夜无疑已深,客栈外面是否仍然下着雨?外面的天色又是如何?
纵然外面的天色泼墨一样,又大雨倾盆,如果由得他选择,杜笑天也宁可留在外面,最低限度,他可以远走高飞。
现在这地牢,即使他背插双翼,也飞不出去,要离开的话,就只有一个办法,──杀死史双河!
只不知他是否有这种本领。
夜空蓝如水,没有一片儿云彩。一轮明月高悬在中央,月光却是雾一样。
如此月夜,又是何等美丽。只可惜夜空并不是真正的夜空,明月也并不是真正的明月。
人为的夜空,人为的明月,纵然再相似,也不如真正的天然的美丽。
没有风,空气仿佛在凝结,那种妖异的恶臭非独令人心胸发闷,更几乎令人窒息。
杜笑天仍然支持得住,手中刀始终紧握。
他尽量稳定自已的情绪,一双眼睛死盯着史双河,丝毫不松。
史双河同样盯紧杜笑天,眼瞳的杀机越来越强烈。
他双手已经开始移动,左一扫,右一拂双袖。每一个动作都是异常缓慢。
杜笑天握刀更紧。
史双河那么一扫一拂双袖,无疑就是表示准备出手了。
他却没有立即出手,还等什么?
杜笑天正在奇怪,左耳突然针刺一样的一痛!他这才想起左耳尖之上停伏着一只吸血蛾。
那只吸血蛾是不是已经吐出口中的吸管,刺破那里的皮肤,吮吸自己的血液。
他又生出了那种体内的血液被吮吸出去的感觉,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他连忙一抬手扫向左耳,那只吸血蛾“拍”地被他扫下。
“铮”一声轻响实时传来!史双河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支剑,“铮”的那一声,正是剑出鞘之声!
剑长足三尺,是一支软剑,宽阔才不过两指的剑身匹练也似,在“月光”下闪闪生辉。
剑是从史双河的腰间抽出来,他的手一抖,抖得笔般直。
杜笑天都看在眼内,他的头几乎同时又一痛。
另外一只吸血蛾已爬上他的后颈,嘴里吐出的吸管,刺入了他后颈的肌肉。
这一次杜笑天没有去理会。
史双河的兵器已经在手,他怎敢再分心!
兵器已经在手,史双河仍然不出手。
杜笑天忍不住问道:“你不是准备杀我?”
史双河以指弹剑,道:“我决定了的事情绝不更改!”
杜笑天道:“怎么你还不出手?”
史双河道:“因为我在等你出手。”
杜笑天道:“我也是在等你出手。”
史双河道:“你我这样客气下去;这场架如何打得成?”
杜笑天道:“所以我认为你最好就快出手!”
史双河道:“恭敬不如从命!”他随即一声轻叱!
轻叱声未落,人剑已飞出,箭一样射向杜笑天!这一剑并不复杂,剑势却实在迅速!
剑上的力道显然也不小,剑锋始终笔般直,刺破了空气,“哧”的迸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剑锋距离尚远,剑气已经迫入眉睫!
杜笑天到底也是一个识货之人,一听这破空所响,再看来势,就知道厉害!
他大叫一声:“好剑!”一个身子突然矮了半截!
“噗”的整个人伏倒地上,肩肘、腕、腰、膝一齐用力伏地挺身,疾向史双河下盘滚去!
刀亦随着他的滚动滚出了一身刀轮,削向史双河的双脚!这是地趟刀法的其中一式!
他本来就精通地趟刀法!这一滚之间,他最少砍出了十六刀。
刀刀落空,没有一刀砍中史双河的双脚。
刀轮方滚到,史双河的背后就像是突然长出一双翅膀,整个身子平空疾向上飞了起来。
他的背后当然不会突然长出了一双翅膀,只不过他的轻功实在不错,一吸气,平空就升高了尺把两尺高。
这已经足够。
杜笑天那一个刀轮,就因为突然多出了尺把两尺高的距离而从史双河脚上滚过!
两个人身形上下这一样交错,位置便互易!
史双河凌空落下,脚尖打沾地,反从左腋下刺出!
剑尖一刺出,他的身子已经转回去,简直就像是旋转中的碟子!
这个碟子却只是一转,又向着一点前去,一剑之后又一剑,再一剑!连接三剑都落空!
杜笑天并非与他一样,根本没有站起来!刀轮虽则滚空,刀势仍然继续。
他继续向前滚去,飞快地滚到地牢那扇门户之前。
那扇门本来亦漆蓝,一关上就和墙壁合成一片夜空,再也分辨不出哪里是墙壁,哪里是门户。
在那扇门关上之前,杜笑天却已经将那门的位置稳记在心中!
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现在他的确已是在那扇门户之前,他这才跳起身子。
这一跳他整个身子就伏向那扇门户之上,一声也不响,反肘猛撞去!
那扇门户纹风不动,他的手肘却在发痛!是石门!
杜笑天心头凉了半截。他仍不罢休,双手抵在那扇门户之上,左右上下推托!
完全没有反应,剩下来的半截也凉了。
史双河的语声也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你还想逃走?”
杜笑天应声回头,道:“当然想,只可惜没办法将这扇门打开。”
史双河笑道:“如果随便就能够将这扇门户打开;我十年苦学,岂非是一种浪费?”
杜笑天试探着问道:“你十年苦学,究竟是苦学什么?”
史双河道:“还要问我?”
杜笑天道:“莫非就是机关设计?”
史双河道:“正是。”
杜笑天不由叹息,他嘴唇微动,仿佛还有什么话要问,要说。史双河又道:“你离开这里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杜笑天道:“哦?”
史双河道:“最低限度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一下。”
杜笑天道:“我知道是什么办法。”
史双河似乎不相信,问道:“什么办法?”
杜笑天道:“杀你!”
史双河放声大笑道:“正是这个办法,你果然是一个聪明人。”
杜笑天道:“本来就是。”
史双河道:“这个办法好不好?”
杜笑天道:“好极了,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够彻底解决问题。”
史双河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