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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西门婕死时,这个诡谲的老江湖还没有这样伤心过。那时仅不过是悲伤了几天,依然故我做着雄霸天下的梦想。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那仅有的一条命根子,终于先他而去。这种惨痛的打击使一个孤独的老江湖承受不住。虽然他拥有了一切,可是那一切离他太远了,远不如有个儿子来得幸福,至少在他苍老的心灵里可以得到一丝慰藉。
西门熊抱着西门奇的尸体,在这荒凉的大草原上没有目的地狂奔着,清冷的夜风偶而吹醒了他的神智,但那只是短暂的一刹那,他抬头望着布满颗颗寒星的夜空,将那催眠曲反覆唱着,直等到他唱不出来为止……”
“西门兄!”
在他身际仿佛听见有人在叫他,他茫然看了看四周,大地除了黑黝黝的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长吸一口气,心中有如被什么东西塞住似的,一股浓浓的杀气突然自他脸上布起,他恨恨地怒哼一声,道:“你们谁也不要想抢走我的孩子!”
他怜惜地又看了西门奇一眼,杀气尽敛,满脸慈爱地笑道:“小淘气,你乖,爹爹喜欢你!”
他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摸着西门奇的脸颊,大声道:“小淘气,你笑一个给爹爹看!”
西门奇死了已不知多少时候,可是西门熊却渴望着等待那奇异的一刹那,可惜西门奇没有知觉,否则当他知道他父亲这样深爱他时,西门奇当会感到自己的幸福超越一切,没有人能比自己更幸运了!
幽灵大帝西门熊奔驰了不少时候,身子逐渐有种疲乏的感觉,他长叹了口气,一个人孤独地坐在草地上,不时低头沉思,或者没有缘由地大笑,此刻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心境,真非一般人所能感觉。“西门兄!”
远处清晰响起房文烈的呼唤声,黑夜里两道疾闪的人影恍如幽灵似的飘了过来。
幽灵大帝西门熊充耳不闻似的,不言不动茫然地望着夜深处,就像是一个泥塑木人一样。
房文烈一愣,道:“西门兄,你怎么啦?”
西门熊仅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缓缓将头移了过去。那种冰冷而没有表情的神色使房文烈和文法相大惊失色,怔怔地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文法相轻轻推了西门熊一下,道:“西门兄,你这是干什么?”
西门熊怨毒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谁?”
房文烈没有料到幽灵大帝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居然连文法相都不认识了。他诧异地问道:“文兄,这是怎么一回事?”
心神剧烈地颤动,文法相在西门熊的脸上仔细查看一番,他脸上逐渐显出凝重之色。
他叹了口气,道:“他受的刺激太深,脑中神智已经混乱了,我们如果再不设法救治,西门熊可能要疯了!”
房文烈一呆,道:“要疯了!这怎么办?如果没有他,我们怎么能对付石砥中和东方刚,真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他竟自己出了事情!”
文法相沉重地道:“我们首先要把西门奇埋了,他才不会触景生情,然后再敲打他全身命脉,才能使他清醒过来。”
他凝重地对房文烈施出一个眼色,缓缓向西门熊行去,手掌轻轻向前伸出,轻声说道:“西门兄,令郎既然已死,你也不要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何苦累坏身子,我们还是先把令郎埋了再说。”
当他的手掌方触及西门奇的身上时,幽灵大帝西门熊突然翻掌向文法相身上拍来,一股浑厚的劲力直涌而出,逼得文法相返身飘退五、六步。
西门熊目眦欲裂,喝道:“你干什么?”
文法相淡淡一笑,道:“你儿子都已经死了,你还抱着他干什么?”
西门熊全身一颤,道:“死了!”
他脸上泛起一阵剧烈的抽搐,双臂一松,西门奇的尸体砰的—声摔落在地上,这沉重的响声使西门熊的神智一清,突然放声痛哭起来。
文法相见机不可失,说道:“西门兄,你冷静一会!”
幽灵大帝西门熊到底是个功力深厚的一代宗师,心中的哀痛一旦得到了发泄,那混乱的神智立时清醒过来,他大哭一阵,颤声道:“孩子,爹对不起你!”
他双目通红,眼里布满血丝望着西门奇的尸体,心中泛现出无数感触。
他凄凉地笑道:“你生在这里也该葬在这里,爹要亲手将你埋了,然后要手刃石砥中,将他的心挖出来祭你!”
他恨恨地朝地上重重挥出一掌,顿时沙石草屑满天飞扬,沙泥溅激疾射而出,地上现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文法相摇摇头道:“房兄,我们将他放进去吧!”
两个人合力将西门奇的尸体放在那个大坑之中,西门奇僵硬地挺在那里。
幽灵大帝西门熊不忍再看下去,痛苦地道:“埋掉吧,我不忍再看了!”
他现在神智极为清醒,不愿再看见这幕令他痛苦而永难忘怀的惨景,他颤了颤身子,低泣地转过身子。
文法相和房文烈默默的将沙土层层埋在西门奇的身上。一个自食恶果的青年,做尽人间所不齿的事情,而得不到善终。
房文烈长吸一口气,道:“西门兄,我们合三人之力对付石砥中和东方刚,虽然没有十分把握,却也不会落败。你现在若能将这哀伤之心暂时藏起,全力对付敌方,也许今夜就是报仇的时候!”
西门熊脸上满罩杀机,嘿嘿笑道:“你放心,我若不能手刃石砥中,绝不再回幽灵宫!”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道:“文兄,你将那些人都安排好了吗?”
文法相嘿地一声,道:“各方面都布置好了,现在只等我们去了!”
幽灵大帝西门熊急忙收敛住心中的哀痛,将那幕痛苦回忆隐藏在心底。
他面上杀机毕露,阴沉地道:“走,我们宰他们去!”
三道人影恍如幽灵化身在大草原上飘起,几个起落,已斜跃而出数丈之外,那迅捷的身形真是快得像一阵清风。
静谧的大草原,没有一线人影,可是等那沉重的鼓声,在黑夜中咚咚地敲了三下的时候,白那草原上的另一端逐渐出现一大排人影。
在黑夜中响起一声暴喝:“是宫主来了吗?”
西门熊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不错,你们快将人个别分开,躲在看不见的地方,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出手,我们今夜主要目的是不让石砥中有逃走的机会!”
“是!”那个最前的汉子连忙答应一声,挥了挥手,四周罗列的幽灵宫高手霎时隐退而去,悄悄躲在草丛里。
房文烈浓眉深锁,道:“我们谁先对付石砥中!”
西门熊诡谲地道:“第一场还是由房兄先请,你只要抵挡他五十招,再由老夫接他五十招,我们两个人轮流出手,嘿!最后就靠文兄将他解决掉!”
房文烈一怔,道:“这是车轮战,他恐怕不会上当!”
西门熊冷哼一声,道:“我们这是指名挑战,他不干也得干,况且今夜我们智珠在握,运用幽灵宫所有的力量。”
话声未逝,突中突然响起一串奔驰的蹄声。三个人同时将目光瞥向远处,在黑夜里,四道轻骑联袂而来。
文法相一愣,道:“怎么会多出两个人?”
西门熊怒哼一声,道:“那是东方老东西的儿子和女儿!”
石砥中和东方刚首先跃下马来,接着便是东方萍和东方玉,四个人冷冷地望着这三大高手,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双方好像都维持着暂时的沉默。
文法相双眉一舒,嘿嘿笑道:“你们好像多了两位,难道以回天剑客和天龙大帝的名头还要邀请帮手吗?那未免太丢人了!”
东方刚冷冷地道:“这两个人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女儿,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他们只是随老夫来多长点见识而已!”
他深知文法相有意刁难,顿时毫不客气一整脸色。
文法相暗中冷笑,面上露出尽是不屑之意。文法相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没有我们的邀请就不准来这里。东方兄,你是个聪明人,我希望你赶快叫他们滚!”
东方萍对这个阴险的老东西恨极了,她在半掩山时曾经见识过文法相的厉害,这时一见他有意刁难父亲,长剑随手一掣,寒光大颤,竖剑指着文法相,怒道:“姓文的,你不要肉堆里挑骨头,没事找事。本姑娘若不是看在大宛国主的分上,上次就要教训你一顿。”
文法相哈哈大笑道:“姑娘,你说话说得未免太幼稚了,我姓文的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女流之辈,你恐怕早就躺下了!”
东方萍秀眉一耸,怒道:“有这么简单吗?文先生,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她玉腕轻轻一抖,长剑化作一缕寒光,在空中连续挽起六个斗大的剑花,冷寒的剑刃泛起道道青芒。
她淡淡一笑,道:“文先生,我倒想请你指教几招了!”
文法相身形一退,道:“老夫没这个兴趣!东方姑娘,今夜约的不是你,希望你不要强出头,那样对你并没有多大好处。”
“嘿!”房文烈低喝一声,笑道:“文先生没有兴趣,我房文烈倒是蛮有兴趣的,对于女人我是最拿手,东方姑娘,你看在下还值得一动吗!”
“呸!”东方萍一声轻啐,叱道:“无耻!”
房文烈冷笑道:“这是抬举你,你别不识相!”
东方萍闻言大怒,气得粉靥大变,全身泛起一阵轻颤。
她一抖长剑,斜身轻跃而起,叱喝道:“你不要脸!”
她身形甫动,石砥中已伸手一拦道:“萍萍,你不要生气,这场交给我好了!”
一丝浅笑,自那弯弯的菱角似的嘴角上漾起,回天剑客石砥中面上一凝,冷寒的目光凛然投落在房文烈的脸上。
房文烈全身一颤,身子不由倒退一步。
石砥中冰冷地道:“你真是个懦夫,只会和女人斗嘴,我们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光了!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今夜我就不来了!”
房文烈一呆,道:“你胡说什么?”
石砥中冷冷地道:“我若不是看你还是昂昂七尺男儿,今夜就不会对你这样客气,现在我要你立刻滚开这里,你没有资格与我动手。”
房文烈嘿嘿大笑,道:“姓石的,那套假道学,少在我面前卖弄,我房文烈可不是好欺之辈!”
东方萍寒着脸,道:“砥中,你对这种人还讲什么客气,他既然不是人,我们何必再把他当人,砥中,你动手吧!”
石砥中朗声笑道:“听见了吗?姓房的,你在女人的嘴里所得到的评价是那么的低贱,我要是你早就一剑自尽了!”
“嘿!”一股愤怒的烈火在房文烈那猪肝色的脸上浮现出来,他几乎气得要吐出血来,大喝道:“放屁,我房文烈宁愿和你一拚也不会自杀!”
石砥中冷笑道:“那你请吧,在下等着你了!”
“铮!”的一声脆声,从房文烈的剑鞘中蒙蒙的剑气振颤而出,他斜斜地一撩长剑,大声叫道:“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西门熊的目光随着房文烈的长剑涌出一股血红,他恨恨地盯视石砥中,全身直颤,低哑地吼道:“石砥中,你今夜不要想活着离开这里!”
石砥中哈哈一笑,道:“你也要算上一个,不妨和姓房的一起来!”
“嘿!”西门熊怒哼道:“你还不配,我—个人会单独杀死你!”
石砥中嗯了一声,道:“很好,我会等你!”
房文烈冷笑道:“你等不着了,我的剑马上要生饮你的血!”
清冷的斜月高挂在空中,弯弯地有如银钩。雪白的霜华颤耀的照射在这片大草原上,将地上移动的人影拖得长长的……
房文烈这时满面杀机,眉梢上弥漫着一层煞气,凛然瞪着双目,将长剑缓缓举了起来。他是那么沉凝,也是那么小心,剑光一颤,抖出几个冷寒的剑花,一丝浅笑冷酷地在嘴角上浮现出来,他冰冷地道:“姓石的,我们的事没办法了结!”
回天剑客石砥中仅仅淡漠地笑了笑,一只冷寒如刃的眸子突然射出一股寒芒,嘴角一颤,冷笑道:“房兄,我已放过你好几次了,这次我不会再留情。因为我不愿再对一个没有人性的人多费心血,你已经是无药可救!”
“放屁!”房文烈厉声道:“我房文烈并没有要你留情,你他妈卖这个情想讨好谁?石砥中,今夜血债血还,有多少仇,结多少账,谁有本事谁就讨回来。”
“行!”回天剑客石砥中向前斜跨一步,道:“我非常同意老兄的看法,在这黑白两道间永远不能和平共存。我们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现在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错过这美好的一夜,你将永远等不到机会了。”
房文烈心中大颤,只觉对方今夜所说的话是那么斩钉截铁,几乎连通融的余地都没有。一股凉意自心底漾起,他不觉看了看自己手中长剑,青蒙蒙的剑气飘荡漾出。
他凶狠地哼了一声,瞪着石砥中,恨恨地道:“那要看双方的劫数了!石砥中,这个机会你也仅有一次。看清楚,形势上对你并不是完全有利!”
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