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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卑，起于种种因由，也许是相貌的平凡，也许是知识的匮乏，也许是地位上的低下，也许是金钱上的贫困……唔，你好像占全了……”
占全了。
周楚之前冷肃的表情一收，伸手一拍额头，简直要被这女人给气晕了：“老天爷，你说话能委婉一点吗？！”
“不能。”
绮梦仙子微笑。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如水。
可她说出来的话，刀剑一样锋利，剖开周楚外表坚硬的躯壳，露出真实柔软而普通的血肉。
“归根到底，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平凡，自卑，带点小青年的骄傲，可并没有骄傲的本钱。”
“兴许你厌恶我这样说，可我说的是事实，当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不好。可在这样的普通之外，你还应该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她注视着周楚，像是循循善诱的导师，指点他叩问迷津。
别的东西？周楚应该看到的是什么？
他起身，坐了一会儿，然后握着手机来到窗前，千家万户，灯火通明。
手指一根根收紧，握住，周楚感觉到的，不过是一无所有。
他笑出声，一下洒然起来：“我看到天很远，路很长，我还很渺小。我还看到……”
前面的三个短句，其实已经是绮梦仙子给周楚预设的答案了，可她没想到周楚还没说完。
最近周楚的变化有点大，她好奇起来：“还看到什么？”
“——绮梦仙子很漂亮。”
周楚脸不红心不跳，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屏幕，说出这句话。
“……你！”
如果绮梦仙子能出来，现在早把周楚扁成猪头了。
这牲口，油嘴滑舌的程度简直是几何倍数增长的！
绮梦仙子气得发了一阵抖，而后深呼吸，压抑怒气，才转了话题：“不说这些，咱们谈正事儿。国学你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今天既然发现你自卑的问题，那么我们就来提升你的自信。自信是一种心理状态，也是一种气质。”
“这样吧，东方传统礼仪优雅古老，又有千百年历史，源远流长，乃是中华文化之精髓。你就跟着唐伯虎，学习东方传统礼仪。”
“我相信，这一段时间之后，你整个人的气质将有飞跃般的提升。内在充实了，心里才有底气，可以自行潇洒面对一切。要知道，有自信的男人最有魅力！”
最后这一句话，真可谓是铿锵有力。
周楚前面听着还好，对味儿得紧，可最后这一句老觉得有点古怪？
他皱着眉，忽然道：“前一阵儿你忽悠我去学习的时候，不是说知识才是最强魅力吗？”
绮梦仙子眉头一挑，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得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
你知道你的表情就像是在说“我今天吃了一碗饭”一样稀松平常吗？！
一个人的前后言论也能有这样大的反复，还理所当然，不为所动！
得！周楚服了！
就绮梦仙子这脸皮的厚度，能跟长城拐角比了！
他深深无力，学习传统礼仪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周楚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联系人页面已经出现，周楚手指一点唐伯虎，刚想进去，绮梦仙子忽然叫住他：“周楚同学。”
“啊？”周楚手指顿了一下，转过目光看她。
绮梦仙子严肃问他：“你今天泡妞了吗？”
周楚顿时冷汗狂飙，惭愧道：“我抓紧……”
第九章 参加聚会
新年很快到来，周楚却忙得跟陀螺一样。
他要陪着父母走亲访友，还要跟着唐伯虎学习传统礼仪，好在情圣学院的时间跟外头不一样，周楚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连着这个把星期折腾下来，周楚年三十晚上都没守岁，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也就到了新年聚会的时候了。
周援朝开着两年前买的大众，到了周楚大伯的别墅外面。
这地方在湖边，临水而建，风景跟环境都好，在他们这个小城市算得上是寸土寸金的地界儿了。
周楚一家都穿着唐装，过年时候看着也喜庆。
为了参加今天的聚会，周援朝甚至新去理了个发，好生打扮了一下，生怕丢了脸。
他们在门口递上了烫金的请柬，那一名穿着红色旗袍的姑娘优雅地一弯身，给他们摆了个手势，指了路。“周先生，您这边请。”
周援朝连忙笑着道谢：“多谢小姐了……”
那姑娘微微一愣，随即眼底划过一丝讥诮。一看周援朝，就知道他穿得土气，说话也土气，她不过是个迎宾，还叫什么小姐，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市民！
周楚将对方的轻蔑看在眼底，一双手在身侧悄然握成了拳头。
眼见得周援朝还要跟人说几句话，他赶紧上去拉住了，“爸，咱们走吧，大伯指不定还在里面等着呢。”
周援朝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这才走进去。
后面有认识的亲戚将这一幕收入眼底，都笑得不行。
“这不是援朝吗？怎么，长发也给你发了请柬啊。你倒是捯饬捯饬啊，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这不是下长发的面子呢吗？”
有个肠肥脑满的胖子走上来，就跟周援朝搭话。
这人是个满嘴跑火车的，远房亲戚，周楚一见他就皱眉。
大过年，也不说个人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东西！
周楚按住周援朝的肩膀，显得父子俩亲昵得很。
他朝那人一眯眼，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往年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大家过年都穿唐装，又喜庆，又有文化。现如今老爷子虽没了，可到底咱们还是周家人，不能没了规矩。大伯能有今天，自然不是以貌取人的蠢货，您说是吧？”
那人被周楚这犀利的反击，噎得半天没想出词儿来。
以貌取人的蠢货，自然不是今天宴会的主人周长发。就算本来是，借他个胆儿也不敢说啊！那以貌取人的是谁？还不是他自己！
胖子气得七窍生烟，等周楚他们走远了，才“呸”了一声：“妈了巴子，一窝出来两样人！人周长发混得那么好，活该这他妈一家死穷酸！”
周楚若听见这话，非拼了命回来揍他一顿，给他个“开年红”不可。
只可惜，周楚这边已经到了地方了。
周长发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也不像十几年前过年一样，站在外头迎接进来的宾客。所以他们进来的时候没见到人，被人领着先人入了席。
全场宾客基本到齐，明亮的厅堂里，华丽的金黄色大吊灯显示着这一场聚会的奢华。
桌上摆着的是五星茅台，高档香烟。除了周援朝他们一家三口，男的一律穿西装打领带，看着人模狗样，仿佛没了穷人，个个精英；女的更夸张了，或浓妆或淡抹，都照着明媚动人这一个款式打扮。一时之间，周楚只觉眼前场景跟学校聚会的时候重叠起来，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可这里，依旧没有周楚的位置，没有他一家人的位置。
他们与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如此格格不入。
“哈哈哈……新年好，大家新年好啊……”
人没进来，笑声先到了。
周长发从红地毯的另一边走过来，脚步轻快，带着几分飞扬。
这几年赚的钱多，看得出他很注意保养，面皮白净，见不到太多的皱纹，头发也是乌黑油亮。年纪本来是比周援朝大，这一走进来，人人都说比周援朝要年轻。
“周董新年好，周董好啊……”
“周小姐真是越来越美了……”
众人一起恭维着，周长发一路回礼。
他不是一个人进来的，身边还有个长卷发的姑娘，鹅蛋脸肌肤莹润，吹弹可破，一双眼水灵灵的。
这就是张长发的掌上明珠、周楚的堂姐周颖了。
父女二人从门口铺着的红地毯那一头，一步一步朝着厅中走来，而后向全场微微一躬身：“感谢大家能够赏脸来参加这一场新年聚会，在此，我恭祝各位亲戚和朋友，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程序性和场面话很多，周楚也懒得听，一旦开了席，他的眼前就只有吃了。
周长发绕着席面开始敬酒，每一桌都过去说话，等到了他们这一桌的时候，郑淑华忽然伸手在桌面下捏了周楚一把。
周楚顿时疼得“嘶”了一声，龇牙咧嘴地将脑袋从碗里拔出来，有些茫然。他看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顿时有些奇怪。
心里毛毛的，老子不就吃了点东西吗？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周长发已经带着自己女儿周颖来到了他们这一桌。
周长发皮笑肉不笑：“贤侄大概是以前没见过这些菜色，所以略微专心了一些。二弟、弟妹，你们也别责罚他，这孩子看着是迟钝了一些，没法跟颖颖比，不过能进京华大学，也是棵好苗子。”
“我们颖颖拿过省舞蹈大赛跟围棋大赛的冠军，别家的女儿都没法跟他比的。礼仪上，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礼仪，不该强求。”
“贤侄若是喜欢这桌上的饭菜，一会儿我跟李伯说一声，专让大厨给你做，到时候你们带回去就好。”
周援朝跟郑淑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方才本来周长发过来，兄弟俩说说话，就不可避免地谈到了子女。
周援朝这儿子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也不敢吹嘘，只说周楚哪儿哪儿哪儿不好，不免逮着对比了一番。
没想到，周楚这犊子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争气，就知道吃、吃、吃！
一家兄弟俩，一个还是寒酸小市民，一个已经腰缠万贯。一对比，自然觉得有本事的更有本事，无能的更无能了。
在兄弟这里，周长发更能找到一种成功人士的存在感。
他笑容带着一点高傲，看着还很迷茫的周楚：“还没引见过呢。小楚，这是我女儿颖颖，小楚，你该堂姐。”
周颖很高挑，身材也不错，眉目都精致，眼底更闪烁着几分精明之色。当然，也带着几分大小姐的骄纵。
隔着席面，周颖其实已经打量了周楚一段时间，前一阵高美丽事件，她还记得很清楚呢。
“堂弟，久仰了。”
“啊？”周楚愣住，久仰？他只当是周颖客气，于是腼腆一笑，“堂姐客气了。”
周楚闻言起身，周颖伸出手来，两个人握了一下。
周颖见他没听出自己背后的话，心说果然是个傻子。
她灿烂地朝着周楚一笑，明艳得几乎晃瞎了周楚的眼。
他跟这周颖根本不熟，干什么笑得这么吓人？
周楚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周颖一转头，就笑盈盈地说话了：“爸，你可别说周楚堂弟什么都不会，堂弟的胆子是很大的。虽然不跟我一样学习什么琴棋书画，也没得过省上各种奖项，可堂弟是个很厉害的人。”
周楚厉害？
这小子看上去平平无奇，刚刚周长发走过来的时候，他还使劲儿地埋头吃喝呢。
说这周楚有本事？呵呵，开玩笑您老也找个靠谱的人好么？
就周楚？啊呸！
一大群人都不信，只等着看周颖来个“大喘气儿”。
周颖不负众望：“前一阵，堂弟买了一只山寨的苹果手机，送给我们学校校花高美丽，可成了论坛上的名人，都被叫做‘山寨哥’呢。”
“……”
一阵沉默，接着就是捧腹大笑……
“噗哈哈哈……这小子拿山寨机追校花？哈哈哈……”
“天，我是听错了吗，哈哈……”
周楚没动，僵着一张脸，不敢看周父周母的表情。那件事，一直是周楚伤疤。
周长发还不知道有这件事，听自己女儿说了，白净的面皮一抖，也出了个不经意的讥笑神情。
周颖双眸明净，端着一杯红酒，根本没看周楚一眼，这样的人也配当自己堂弟？真是笑死人了。她要看看，这一家子哪里还有脸来参加他家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