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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穴解穴,在高手看来,岂是一件难事,追风神叟自然手到回春,穴道一解开,二人悠悠醒转,齐齐叫了一声:“可恨的老怪物啊!你就把咱杀了干净!”
唐古拉铁轻声慰道:“尤前辈,赤城叔叔,是我……”
两人同时把眼睁开,倏地爬了起来,举目四盼,问道:“这是什么所在?”
唐古拉铁苦笑道:“这是将近天池之处,我们已给困在这儿了!”
两人定一定神,慢慢地直身立起,朝追风神叟拱手称谢了,然后问:“诸位受了老怪妇什么所困?”
追风神叟向那道闪闪作亮的金沙指去,道:“我们受困在火沙阵中,赤城山主,尤老弟,火沙是什么东西,怎地如此厉害?”
在追风神叟心意,认为二人居中原,对阴阳门二怪的特异武功,必有耳闻,不似他远处大漠,毫无所知。
果然给他猜中,二人一闻“火沙”二字,颜色一变,齐声惊叫道:“老怪物果然歹毒,看来我们无生出之日了!”
众人随着颜色大变,交口动问,尤文辉才告诉各人,原来这种火沙,也为阴阳门独特武功之一,端的厉害无比,原是火山里一种沙粒,老怪妇阴阳叟得此,渗以百毒,炼成火沙,又名毒沙,人若碰上,岂止皮肤受炙成伤,抑且奇毒攻心,人若给碰上,不死也残,无一幸免。
话说回头,且说昨宵阴阳妪诱了众人,直闯火沙阵,困住群雄,便即赶刚才与紫府门高手拼斗之地,细细搜索,果然给她搜到那两个洞穴,铁笔书生和赤城山主身在伤中,自难与她抗衡,五招不到,已然给她擒下,点了晕穴,一迳儿便奔向巢穴,交给阴阳叟发落,当日阴阳叟用尽种种奇刑酷法,迫二人招出此来始末,二人不愧硬汉,半句也不曾吐,一直迫到黄昏,无法可想,乃命阴阳妪把两人送到火沙阵来等着饿死,阴阳门二怪,不特行事怪异,也是残忍成性。此事做过,阴阳妪找到单婵,吩咐两椿事她去办。首件是到江湖上打探千手如来耿鹤翔行止,和紫府魔君与桑龙姑的踪迹。怪老妇自惭形骸不雅,下山必然骇世惊俗,因此才派她丈夫之弟子下山。
其次是叫单婵从速寻觅南史二人回山,目前大敌当前,紫府门高手虽被困火沙之中,难保没有再来高手,南史二人回山虽也不济事,惟多二个人调遣也是好的,毕竟她们是与长白极有渊源的人物。
史三娘乃阴阳妪弟子,师命有召,自不敢违,南星元却非出自长白阴阳之门,号称“塞外怪杰”,武学技业别有师承,只缘他乃史三娘爱侣,且夙与阴阳门有往来,因也被视为阴阳门之晚辈。
且说单婵自上次在赤城山附近小镇与南史会过一面以后,迄未再见二人,也无听到有关二人消息,这天奉命下山,茫茫人海,却不知往何处寻觅为是,行行重行行,已然到了山脚,正自琢磨之际。忽然间迎面一条汉子,走得极是匆促,险些儿给他撞倒。
单婵心中先是骂了一声:“冒失鬼!”再定睛看时却认得此人,乃龙蜃帮在长白山畔卡子上舵主徐远,心中益是有气,大喝一声:“徐远,你想找死吗?怎地走路不带眼睛!”那人猝然给喝得窒了一下,停步抬头,见眼前是个奇丑少女,吃了一惊,忙不迭打恭作揖,口里道歉道:“单姑娘休恼,小人因有要事赶道,匆促间冲撞姑娘万望恕罪!”
单婵心念一动,问道:“什么要事如此匆促?”
徐远打量了一眼,忽然欢呼起来:“好了,小人不用多走冤枉路,便托姑娘转禀阴阳二位老前辈如何?”
单婵淡淡地问:“究竟什么事?”
徐远道:“自从紫府宫高手暨赤城山主铁笔书生前来长白捣蛋以来,唐帮主已下令各地卡子,注视陌生人来往关外,特别是上长白山的,恐对方再来高手,兹据松江那边卡子传讯,说有大伙陌生行客,个个都似深谙武技,内功精湛的,来路却不明白,是敌是友,刻下尚未清楚,唐帮主接得讯后,即着小人就近赶上天池禀报,不料在这……”
话还未了,单婵已打断他的话柄问:“这伙人物现在何处?”
徐远道:“听说他们在松江之畔,一个叫什么乌里屯百花村的地方,姑娘要前去打探么?”
单婵沉吟半晌,挥手示意徐远回卡子去,说道:“知道了,你且返去,禀告师傅师娘之事,待我代办便是!”
徐远告罪往来路遄返卡子,单婵继续趱道,心中琢磨道:“这伙人莫非有南哥哥和史姊姊在?”她也知史三娘谙易容之术,如果改换面貌,帮里卡子的人,难以窥悉。想到这里,倒不忙着赶到天池报告,反往松江之路走去,在她心意中,务要先探个端倪,才回山去。
长白天池,阴阳门巢穴所在,乃处吉林省与高丽交界之地,与松江相距何止千里之遥,自是行非一日,她按旅人惯例,晓行夜宿,不知不觉已然过了半月,松江已近。这天行到一个小镇甸叫雅集墟的,雅集墟虽然不大,倒还热闹,单婵恐前途觅不到宿处,乃在这儿打尖落店,找过好几家店房,都是脏不堪歇,最后才觅得在集郊一家较清净的大店,才踏进房门,蓦地眼前一亮,只见一人一见到她,脸色大变,一旋身夺门便闯,飞也似地已然出门去了。
单婵早已瞧得真切,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师门要找的千手如来耿鹤翔。单婵一喜非小,陡地身形也是一扑,往外疾追而去,直看得店里伙伴掌柜,目瞪口呆不已。
论二人轻功,单婵比千手如来高明得多,故而不费多少工夫,已然给她追到,但听单婵在后面大叫道:“耿兄慢行,小妹有话奉告!”
耿鹤翔本如丧家之狗,慌不择路,此刻乍闻呼唤,缓了一缓,陡见眼前人影倏然越过,单婵已影绰绰地拦在当道。
这一气可不小,耿鹤翔放眼四眺,见来者只有单婵一人,心中稍安,怒问道:“单婵,我与你相处日子虽是不久,但彼此感情却是不错,你定要拿我回长白去!”
单婵格格笑了一阵,手中那七孔魔剑陡然亮出,嫣然道:“要拿你回去又怎么样,你能斗得过我手中剑?”
耿鹤翔哀然道:“罢了,枉我瞎了眼交上你这朋友,斗不过也得斗斗,难道叫我束手就缚?”
单婵怪叫道:“妙啊,咱们就趁此机会较量较量!”
耿鹤翔一声不响,双袖陡地一挥,袖影幢幢,已然向单婵穴道拂到,单婵见千手如来迭使险招,不由阴阳怪气地尖声锐叫道:“哎唷,发狠啦,好在没拂着,千手如来,别逞凶,待姑娘弄一曲清歌给你听听!”
第十六回 恶魔喋血
一边说着,一边已把七孔魔剑陡然舞起,哗啦哗啦地响起来,宫商角羽,韵律分明,倒是绝妙天曲,耿鹤翔此时两袖已然拂到,忽觉心中为痴为醉,那两袖劲力不蓄,浑身麻软无力,但听一声裂帛,异响也戛然而止。耿鹤翔心中一醒,两袖跟着一挥,劲道不纳,再看时,两袖已然寸断无遗,只剩下条条残丝,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来。
单婵又是格格一阵笑,尖叫道:“耿大侠,如何?要和本姑娘比划还得再练三十年呢!”
耿鹤翔赧颜得无地自容,一时间,想起自出道以来,屡遭挫折,先是败在紫府宫唐古拉铁之手,继又败在花妖爪下。这两人乃武林有数人物,那还可说,于今却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里栽一跟斗,这羞辱可大啦,竟然想不开,一长身,便待撞向一棵大树上,了此残生。
蓦地,单婵手里魔剑异声又响,此番却如万马奔腾,河决堤崩,呼呼不绝,直听得耿鹤翔颓然坐下,呆呆不语。
异响一歇,单婵笑嘻嘻地道:“你要寻死,也得听完姑娘这曲绝响。喂,耿鹤翔,男人大丈夫,却要寻死,羞也不羞?”
耿鹤翔定一定神,切齿问道:“单婵放明白点,你要捉我回长白,我跟你去就是,何必三番两次戏弄?”
单婵诧然道:“谁要捉你回长白?”
耿鹤翔心中大奇,此人分明是阴阳门下,若是怀着好意,又怎地三番两次戏弄自己?
其实,单婵此来不存歹意,只为这小妮子生性好胜,年事又轻,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屡屡戏弄千手如来者,不外闹着好玩,且要试试他的真实本领,这种乖谬行径,多出自刁蛮姑娘,若是男孩子,就没有如此顽皮了。
单婵又道:“我不过跟你闹着玩罢了,谁叫你名称千手如来,姑娘就只有一对手也打胜你,不料你却去寻短见?”语讫,竟以手划脸,大笑道:“羞、羞、羞!”
耿鹤翔给她这副娇憨天真神态逗得噗地一笑,蹙眉问:“那么,你此来意欲何为?”
单婵挪近一些,郑重道:“我找得你好苦,看在往日好朋友面上,给你带来一个凶信,阴阳师娘现正广布眼线,觅你行踪,若给她觉察,包你没命,我此番出来,也是奉命来勘查你的,唉,你还把姑娘当成仇家呢!”
耿鹤翔闻言大惊,也同时大悟,忙拱手深深朝单婵一揖, 口里称:“姑娘相救之恩,在下铭刻在心,惟有图报诸异日了!”
单婵吃吃笑道:“现在才知姑娘是好人,说话酸溜溜,教人听了作呕,喂!千手如来,你现在想到哪里去?”
耿鹤翔沉吟道:“我自知微末之技,和阴阳门二怪相比,不啻螳臂挡车,况且我与紫府门也有一段恩怨未了,在下此生,天涯海角,或游名山,或逛灵胜,觅个秘密之所,静修三十年,再来面世,姑娘,在下就此请别!”
语颤声哀,单婵至此反而不言不语,怔怔站住,一反顽皮常态。
目送着千手如来,直没在暮霭沉沉之中。
这一段往事,就是千手如来与紫府宫结下梁子,以及营冢自囚三十年,装死避长白山阴阳门耳目的因果。补笔述过,且说单婵目送千手如来,待得他背影消失,才怅然回店。
翌日天才大白,单婵已经起床拾掇好行装,准备继续赶程上道,再向旁人一打听,知道此地离松花江不远,只有一天行程,心中一喜,即拣小径僻路,施展起轻身功夫向前疾奔,在她的心意中,巴不得早一天到达目的地,好待会一会苦思渴念单恋着的南哥哥。
疾赶了一天,到得松江之畔,已经夕阳衔山,时已黄昏了。
单婵举目四盼,只见江水滔滔,一望无垠,却不知从何觅起。要知松花江乃满洲一大江河,全长岂止千里,她此时到达处,乃是江之下游,可恨龙蜃帮眼线只能探出数陌生人行踪,出没江畔,兀是没有确切地点,似此千里江河,如何觅去好呢!
一念及此,单婵顿感心灰意冷,一路行来,思思想想,不觉错过宿头,到得日落西山时,已是一片野岭,心中焦躁起来,这其间正是深秋时节,关外久已霜降雪落,旅人行客,在霜雪霏沾中赶程上道,倍觉烦恼讨厌,夜里走路益是不便,单婵一边走一边自怨自艾,又拐过一座矮矮山坳,猛地眼前一亮,只见远远村火疏落,掩闪在夜色中,闪烁不定,心中大喜,琢磨道:“既有村火,必有人家,虽属荒村,好歹求一避雪处,过一宵再说。”
心头一喜,脚程倍形快速,单婵的轻功本属不弱,何况在心急之下,展眼间已临村火所在,举目一望,只见目前茅庐三五成群,极是疏落荒凉,这时虽然未交二鼓,但荒居野处的人家,在这般天寒地冻光景,早已爬上土坑,拥衾高卧了。
单婵叫了几家门户,没有一家肯起身应门,不觉心恼起来,再在门外向人查问,才知道这个村落“百花村”,位在松江之西的乌里屯内,心中笑道:“似此荒凉所在,倒取得个好名字,连一朵花也没有却叫百花村!”
一入夜,朔风更紧,呼呼刮着,单婵乃在长白长大,虽不惧什么寒冷,但中宵鹄立荒野,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心中寻思:“找处像样点的人家,你不开门我便闯进去,看你能奈我何!”
行行重行行,不觉已抵村尾出口处,忽瞥面前有座庙堂模样的瓦屋,虽不算壮观,却也雅致,不觉失声叫道:“好了,既是庙堂之所,难道还不收留我这行客!”
本待要上前叩门,忽地心念怦动,这庙堂里不知住的是什么人物,且不要去叫门,从屋顶下去,探它一探也好。再走近些,只见庙堂门楣顶上悬着一块古旧不堪牌额,上书“太虚观”三个拳头大小的金字,那些金粉已然剥落殆尽,昏夜之中,看去极是模糊,幸亏单婵目光锐利,才能依稀辨认,始知乃道家修为之地。
单婵心意一打定,身形乍动,已然轻飘飘地逾越墙垣,便待落下后庭,陡然间一股劲风自侧面疾掠袭到,单婵本能地出手相拒,这双掌推出,用的是十成真力,却不料对方功力浑厚,双股掌风相接时,单婵抵受不住,给对方掌劲一迫,一个倒栽,翻身已给震出墙外。随听一个苍沉的老妇人声音叫道:“何方小子,这般能耐,也学人家逾墙穿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