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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冰雁素来机警,就算在自己家里,也绝不会睡得这麽熟的,他若是也遭遇到什麽不测……
胡铁花狂吼一声,扑了过去,一把将毛毡抓了起来。
毛毡里睡的竟非姬冰雁,而是龟兹国的武士,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夜吃喜酒的衣服,连靴子都未脱下。
胡铁花抓起他头发,将他从床上拧了起来,厉声道:“你怎会睡到这里来的?快说!膘说!”
那武士全身就像是没有一根骨头,软软的挂着。
楚留香皱眉道:“此人已被点了睡穴。”
话未说完,胡铁花已出手如风,拍开了这武士的穴道,正待再追问一句:“你怎会睡到这里来的?”
谁知这武士刚张开眼,就失声惊呼道:“我怎会到这里来了?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胡铁花怒道:“这是怎麽回事,我正要问你。”
那武士拚命摇着头,显然是宿醉未醒,还在头疼,又用手拚命敲了七、八下,忽然大声道:
“我记起来了,昨夜我喝得太多,去撒尿,撒完尿正想去睡,谁知刚走过这里时,突有一个人将我拖了进来,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胡铁花道:“是谁拖你进来的?”
那武士道:“那人出手好快,我……我就算清醒时,也无法看得见。”
胡铁花怒道:“老子狠狠揍你一顿,你就会瞧见了。”
他反手一个耳光还未出,楚留香已拉住了他,道:“放他走吧!”
胡铁花满心不愿意地放开了手,刚放开了手,那武士就跌跌潼撞地逃了出去,胡铁话跺脚道:“这小子必定也是同谋,不知将死……”
他又想说“死公鸡”这外号,话到嘴边,忽然发觉此时此刻,这“死”字实在是大为不吉,立刻改口道:“老姬一定也落人他们的手中,却叫这小子来……”
楚留香截口道:“此人穴道一被拍开,立刻清醒,这种制人不伤神的点穴功夫,正是老姬所使的手法。”
胡铁花道:“你说……你说这小子是被老姬制住的?”
楚留香道:“正是!”
胡铁花跺脚道:“这死公鸡为同要玩这一手?此时此刻,他难道还有心思开咱们的玩笑?他目己又到那里去了?”
他一气之下,还是将“死公鸡”这外号说了出来。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都以为老姬很沈得住气,其实此人面冷心热,也和你我差不多,昨夜我要他将那最厉害的对手留给我,他听了嘴里虽没说什麽,心里一定很不服气,我看他八成是先赶去找那人较量了。”
胡铁花道:“但他怎知那人在那里?”
楚留香叹道:“司徒流星既已说出了他们扎营的方向,老姬怎会找不到?”
胡铁花想了想,立刻转身向外面冲了出去。
楚留香却又拉住了他,道:“你要干什糜?”
胡铁花跺脚道:“老姬未必是那小子的对手,我自然是要赶去帮他。”
楚留香道:“你忘了方才答应人家的话?”
胡铁花急得跳脚,道:“这怎麽办呢?”
楚留香道:“你留在这里,我去找他。”
胡铁花道:“现在你我叁个人都分散了,那石……石观音若是……”
楚留香一笑道:“一夜夫妻百夜恩,她怎忍心伤你?”胡铁花脸也红了,颈子也粗了,大吼道:“死臭虫,你若再开这样的玩笑,莫怪我和你闹翻。”
楚留香微笑道:“我的意思只不过是说,石观音既不惜这样做,来离间咱们和龟兹王,显见她暂时还不愿现身来和咱们正面碰头,她自然也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胡铁花道:“哼!”
楚留香拍了拍他肩头,笑道:“你且在这里喝两杯酒消消气,我去去就回来的。”
他刚走出去,那巨人昆弥却走了进来。
胡铁花瞪眼道:“你来干什麽?”
昆弥用胳臂抱着胸,也瞪着眼,却不说话。
胡铁花道:“你莫非是想来看住我的?”
昆弥道:“哼!”
胡铁花大笑道:“老子说不走就不走,老子若要走时,凭你这傻大个也看得住老子麽?”
嘴里说着话,突然一拳打了出去。
昆弥伸出巨灵之掌,就来抓他的拳头。
谁知胡铁花手腕一转,竟在他协下轻轻搔了搔。
这巨人虽是一身钢筋铁骨,却倒怕痒,被胡铁花一搔,就吃吃笑了起来,笑得弯下了腰。
胡铁花斜着身子用肩头一撞,就将他两百多斤的身子撞得飞了出去,拍了拍巴掌,大吼道:
“拿酒来,拿酒来,你们要老子留在这里,就要管老子吃香喝辣……”他满肚子火,竟全出在这些人身上。
楚留香嘴里虽在说笑,心里却沉重已极。
他这次虽又窥破了石观音的阴谋,但还是没法子向龟兹王证实,他虽然算出石观音必已到了附近,但还是猜不透她藏在那里,何况石观音一计不成,必定还有二计,敌暗我明,总是防不胜防现在小潘早已陨命,石驼下落不明,胡铁花含冤莫白,姬冰雁也身涉险境,同时出关的五个人,已都落到如此地步,李红袖。宋甜儿。苏蓉蓉的下落,却还是丝毫也没头绪。
局势如此,又叫楚留香心事怎能不重。
更何况他现在要保护这些人,还不得不保护龟兹王父女,在情在理,他都不能让这父女遭别人毒手。
但琵琶公主昨夜为什麽会突然去找他呢?她这样做是不是也有阴谋,是不是要稳住楚留香,叫也顾不了别的事。
楚留香叹了口气,决定不再想下去,先找到姬冰雁再说,黑猴孙空同司徒流星等人所说的若非夸大之辞,此刻处境最险的就是姬冰雁,若论机智深沉,奇计应变,姬冰雁虽是无人能及。但若论真实武功,姬冰雁还未必能及胡铁花的。
但大漠辽阔,一望千里无人踪,要在这浩瀚无际的大沙漠上找个人,实如大海捞针一般。
楚留香随时随地都在留意着,不敢弄错方向,在如此空阔的地方,行走的方向只要差之毫,便失之千里了。
幸好这时红日初升,骄阳之威,远不酷烈,夜间的寒气,却渐渐散了,正是一日中最舒服的时侯。
楚留香施展出妙绝天下的轻功,一口气奔出数里,脚下既未有丝毫停顿,眼睛也未放过四下的一草一木。
突听“哗啦啦”一片声响,随风卷了过来,楚留香心里方自一惊,眼睛却已瞧清那只不过是只大铁锅。
但在这无人的沙漠上,那里来的铁锅?只见这铁锅被风吹得直滚,来得好快,楚留香一掠丈馀,用脚尖轻轻一挑,接在手里,瞧了半晌,迎着将铁锅吹来的风向,急掠过去。
这一次他眼睛更是留神,半顿饭功夫後,却瞧见前面有堆风化的石,几株中原罕见的仙人掌。楚留香虽然从未在沙漠中行走,但经过这些天的阅历,已知道在沙漠中,这种地方已是绝好的扎营所在。
龟兹王的叛臣和刺客,营幕莫非就扎在这里?但放眼四望,还是瞧不见帐篷的影子。
楚留香微一沉吟,在沙上伏下身来,猎犬般搜索了半晌,突然屈指如铁爪,在沙上挖掘起起他虽是赤手空拳,但力贯掌指,十根指头竟不逊铁锹锄头,叁抓两抓後,便自地下掘出了些烧焦的柴木。
这里显然就是龟兹王叛臣们的扎营所在,他们必定是发觉自己行藏已露,是以连夜撤走。
这些人行事竟如此仔细,帐幕撤走後,竟是不露痕迹,楚留香心念转动,已知道这些人中必有心计深沉的扎手人物。
但姬冰雁是否也找到这里,是否已见过了这些人?若是见过,敌众我寡,他是否已遭了毒手.楚留香心里更是焦急,目光转处,突又发现那堆风化了的岩石上,有两只清清楚楚的脚印。
大漠之上,人们留下的脚印,转眼就被风吹走,这两只脚印都留在石头上,入石几达半寸,石质风化後虽已松软,但若非力贯脚底,还是踩不出这麽深的脚印来,由此可见,这两只脚印必是故意踩出来的。
楚留香暗暗忖道:“这莫非是姬冰雁故意留下来的?他已来到这里,藏身在这严石上窥探,却不料对方也有高手,发现了他的行踪,那刺客中的高手,自然立刻和他动起手,这时他才突然发觉自己力量的孤单,是以在这石间留下两只脚印,让我知道他的行踪。”
一念至此,他也掠上石,就立刻又发现两只脚印,这两只脚印入石较浅脚尖对着正西方。
楚留香暗道:“这两只脚印必定是姬冰雁临走时留下的,这时他必已和那刺客高手去决一死战,心里不免紧张,脚印也踩得较浅,看这脚印指向正西方,显见也们的去向,必在西面。”
想到这里,楚留香立刻直奔西方。
但奔出数十丈後,他却又停下脚步,暗道:“不对!”
姬冰雁这人犯起牛脾气来,简直比胡铁花还要拗几分,他既已决心与那刺客决一死战,必定不愿别人打扰。
是以他留下那龟兹武士做也的替身,正是不愿让楚留香发觉他的去向,此刻又怎会故意留下脚印,让楚留香去找他?楚留香叹了口气,转身又奔回那堆石,也站到那块脚印上,面向西方,心里暗暗转着念头。
“姬冰雁知道我迟早总会找到这里的,是以留下这脚印,让我知道他已到了这里,但他却不愿我去干预他的决战,所以故意想扰乱我的方向,那麽,他和那刺客高手,到底是往那里走的呢?”
南面他自然绝不会去,因为那是楚留香来的方向,西方既也不是,那麽就剩下东方和北方。
楚留香正在犹豫不定,忽的又想到一件事。
姬冰雁素来最讨厌刺目的阳光,在家时往往要睡到中午过後才肯起床,不到快天亮时也绝不肯睡觉。
所以他下意识间,决不会奔向东方去迎那初升的朝日,此番必是去向北方,这点虽不能完全确定,但如今好歹只有去试试了。
楚留香立刻转奔北方。
这些日子来,楚留香已知道在大漠之上,水就是生命,是以随身总不忘记带只羊皮水袋。
此刻他喝了几口水,一口气又奔出一两里路,只见前面又有几株仙人掌,但却已全部被砍断。
楚留香停下脚步,从地上拾起了半个仙人掌,瞧看上面被砍断的切口,瞧得似乎十分仔细。
这时若有人在旁边,一定会觉得奇怪,不知这半截仙人掌有什麽好看的,难道上面还会长出什麽花来不成?楚留香瞧了羊晌,双眉却越皱越紧,不住喃喃自语道:“好快的剑!好快的剑法!”
原来他从切口上便可瞧出砍断这仙人掌的剑法之高下,姬冰雁使的不是剑,楚留香见到他对手剑法竟是如此犀利,自然不禁更为他澹心,在地上找了半晌,又拾起半截仙人掌来。
这半截仙人掌切口远不及那半截平滑,似是用极钝的铁器打断的,而姬冰雁使的兵刃正是判官笔。
楚留香又瞧了半晌,眉头渐渐开展,喃喃道:“和这麽强的对手缠斗了半日,他气力还丝毫未衰,想不到这些年来,他武功竟也如此精进。”
他本以为姬冰雁这些年来席丰履厚,醇酒美人,功力虽未搁下,气力必然有损,但是此刻,他才稍微放了些心。
但他两人正在恶斗之中,无端砍断这些仙人掌干什麽?这却是因为仙人掌中,藏有水份,两人苦斗半天,唇乾舌燥,竟停手在这里喝了些水,再打下去。
由此可见,楚留香方向并未找错,他也喝了口水,喘了口气,这倒不是因为他走得累了,而是因为他算准找到他们之後,或者也有一番苦斗,所以他要在这里养精蓄锐,补足力气。
又走了片刻,前面一堆沙丘耸起,高达十馀丈。
大漠上沧海桑田,变幻极快,昨夜还是一片平地,今晨说不定就有沙丘如峰般耸起。
这些沙丘自然极不稳定,一般人虽然能窜上,只要稍一不慎,沙丘崩溃,他整个人就难免要被活活埋葬在千万斤黄沙里。
楚留香吸了口气,一掠而上,如飞絮,如落叶,轻飘飘站在巅峰之处,极目四望,只见四周围数里之内,不但有许多处大大小小的沙丘,而且还有一堆堆的风化了的石,一片片低矮的荆棘。
沙漠中也并非寸草不生,有些植吻,简直不需要什麽水份,也可以生长的,只是永远长不高大而已。
突听“呛”的一声,一道剑光,如长虹经天,在远处的几堆石後一闪而过,剑光之急,不可力物。
楚留香立刻纸鸢般滑了下来,燕子般飞掠而去。
他不敢出声,只因高手相争,最怕分神,姬冰雁听见他的呼声,神志只要稍有松弛,说不定就有杀身之祸。
但等楚留香掠到那堆石後,那里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了,石旁的荆棘,竟已被剑光削断了一片。
楚留香越来越觉得这人剑法之锋利实是惊人,“黑猴”孙空和司徒流星形容中的话,竟非夸大之词。
突听又是“呛”的一声,金铁交鸣。
楚留香飞也似的赶到那里,那里竟又没有人了。石却已倒塌了一片,碎石如粉,了满地。
这片石却必是姬冰雁掌中判官笔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