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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飞也似的赶到那里,那里竟又没有人了。石却已倒塌了一片,碎石如粉,了满地。
这片石却必是姬冰雁掌中判官笔扫塌的,绝非长剑,由此可见,姬冰雁气力犹存,还可一拚。
楚留香长长松了口气,到目前为止,他虽然还没有瞧见这两人动手,战况之激烈,却已可想见。
两人竟从数里外一直打到这里,从晚上打到早上,又从早上打到现在,这样的恶斗,倒也少见得很。
现在两人既然还好像战了个平手,楚留香也不着急了,只因他着急也没有用,在这种地势下,要一下子找着他们,谈何容易,何况姬冰雁若是知道他来了,怕他插手,说不定还会成心和他捉起迷藏来。
所以楚留香索性沉住了气,静静地听着,过了半晌,果然又有一声金铁交击声,自左面传来。
这次楚留香并不直接扑过去,却自右侧绕过,想绕到这两人的前面,迎头拦截住他们。
但这次他还是扑了个空,那两人竟又打到另一边去了,楚留香则苦笑着摇了摇头,面色忽然大变。
前面的一片黄沙上,竟有几点碧血。
若是换了胡铁花,他瞧见这血迹,也许还不会如此着急,只以为这鲜血是从对方身上流出来的。
但楚留香却知道,姬冰雁的判官笔只要点中对方,那人必已倒地不起,既不会带出血来,也打不下去了。
他心里越着急,越不敢出声呼唤,姬冰雁此刻已负了伤,说不定伤势还不轻,若是分了神,岂非更立刻便要遭对方的毒手!要知楚留香虽然豪迈不羁,但为了朋友的安危,他的小心谨慎,竟还在妇人女子之上。
一堆石上也有几滴血迹,楚留香纵身跃了上去,正想再静待刀光剑影,自树梢石顶露出来。
谁知就在这时,前面一堆沙丘,突有两个人转出,两人掌中兵刃,俱都舞得风雨不透,却丝毫不闻兵刃相击之声,想是两人打了半日,都已将对方的招式摸清,早已用不着等到招式用老,便发招变式。这样的打法,双方出手自然更快,也更凶险,无论谁的出手只要有半分偏差,对方的兵刃立乘虚而人。
但他们的出手虽精采,形状却都已狼狈不堪。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打得七零八落,身上。头上、头发眉毛,俱都沾满了黄沙,看来就像个从黄沙里钻出来的活鬼,楚留香若非知道冰雁用的兵刃,简直分不清这两人谁是姬冰雁来。
只见姬冰雁左肩上用衣袂扎得紧紧的,里面有丝丝鲜血渗出,果然方才已被对方刺了一剑。
但两人正在打得吃紧,他又怎能包扎自己的伤口?难道对方伤了他,还等他扎好伤口再打这两人打了半天,难道已生出惺惺相惜之心,所以一人受了伤後,另一人并没有乘危进击。
但看两人出手的招式,却又都是拚命的招式,谁也没有打算让对方活着,谁的手下也没有留情。
楚留香越瞧越觉奇怪,他见姬冰雁暂时还可抵挡,知道自己若是插手,姬冰雁反而不免恼怒。
但对方所使的剑法,楚留香竟觉得眼熟得很。
但见这人运剑如风,剑法之快,难以形容,但自肘以上,却纹风不动,每一招俱是以腕力发出来的。
使这样剑法的人,据楚留香所知,普天之下,只有个“中原一点红”。但这人所使的剑法,却又和一点红略有不同。
严格说来,这人的剑法竟比一点红更沉稳、更严密,但却没有一点红那种一剑封喉的狠毒与剽悍。
楚留香心里正在猜疑,不知道这人和一点红有什麽关系,看来他纵非一点红的同门,也必定颇有渊源。
这是双冷得像冰一般的眼睛,狠得像狼,灰自得似山巅的积雪,坚定得像是积雪的山峰。
这双眼睛,除了“中原一点红”外,再无别人。
楚留香又惊又喜,忍不住巴要出声呼唤。
突见一点红长剑当胸刺出,姬冰雁双手一错,判官笔指成十字架,迎了上去,正是一着“十字封门”。
只不过别人使这一着“十字封门”时,纯是守势,姬冰雁使出这一着,却是守中有攻,双笔剪刀般向对方剪了过去。
这一着攻守兼备,本是妙着。
但楚留香直到他使出这一看来,全身都凉了。
原来一点红正是要诱他使出这一着来,只因也剑法与天下各门各派俱都不同,以腕力发剑,变招比别人快得多。
而姬冰雁这一守招中有了攻势,防守之方便被分散了几成,对付别人时,对方剑招到此已尽,他本可剪住对方兵刃。
但一点红此刻自肘以上,还有馀力,他若是将这点馀力使出,长剑向前一挑、一送,姬冰雁还未剪住他的剑时,他的剑已刺穿了姬冰雁的咽喉。
第十八章 英雄相惜
好个“中原一点红”,他方才必已见过姬冰雁使出这一招,心里早已有了对付的法子,此刻才诱他再便这一招。
楚留香旁观者清,又深知一点红的剑路,自然瞧得清楚,心里虽然大骇,但却已无力可施。
一点红剑出如风,天下又有谁能拦阻得住。
谁知就在这时,一点红长剑忽然划了个圆弧,竟自姬冰雁判官笔间绕过,“刷”的一声,反向姬冰雁左股上削去。
他一剑明明已可得手,为何忽又变招?楚留香虽然心里一喜,却又不免吃了一惊。一点红剑法素来无孔不入,此番怎会变得如此笨?姬冰雁一心只在制敌伤人,心无二用,却未觉得这有什麽奇怪,对方使出笨招来,正是他的大好真机。
他双笔一分,“毒蛇出穴”,只听“噗;噗”两声,一点红左右双肩的“肩井”穴俱已被点中,仰天而倒。
姬冰雁苦斗半日,终於得手,终於忍不住大笑起来。
但对方一双灰白的眼睛,却在冷冷瞧着他,眼色中并无丝毫认输气馁之色,还是充满了傲气。
姬冰雁笑道:“你剑法虽是天下少有,但这一招却使得糟透了,无论谁使出这样的招式来,都该认输,你……”
他语声忽然顿住,脸色也变了。
他忽然发觉对方剑尖上,竟挑着只蝎子。
大漠之上,气候乾燥,蝎子又大又毒,无论谁被噬上一口,当时只怕就无救,方才一点红竟是发现他股上有只蝎子,才变招相救,一点红这一着“笨剑”,竟是为了要救他性命才使出来的。
姬冰雁面色惨变,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留香自然也瞧见了,心里不禁叹了口气,这中原一点红,当真不愧是好男儿,但姬冰雁又如何呢?他是不是会因此将一点红杀了灭口?楚留香忍不住想瞧瞧姬冰雁究竟如何做法,但掌中却已扣了块石头,姬冰雁若是向一点红出手,他也不会坐视。
只见姬冰雁呆了半晌,缓缓道:“你为何要如此做,难道你不想杀我?”
一点红身子虽不能动,口中却还可说话,冷冷道:“我要杀你,就不能让你死在蝎子嘴里。”
姬冰雁仰天大笑,道:“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七。八个“好”字,突然用脚尖挑起了那柄长剑,接在手里,反手一剑向自己左腿砍了下去。
他竟硬是不肯领这个情,竟要将自己这条左腿还给一点红,就连一点红冷漠的目光中,都不禁露出骇异之色,失声道:“你疯了麽?”
喝声中,突听“嗖”的一声,一道强劲之极的风声袭来,“当”,打中了姬冰雁掌中的剑。
火星四激处,他掌中剑竟被震得飞了出去。
姬冰雁变色退步,一退八尺,将方才交到左手的判官双笔,又分持左右,口中厉声道:“什麽人?”
只听一人缓缓笑道:“你们两人的火气,倒都不小。”
笑声中,一人飞掠而来,拾起了地上的长剑,顺手又拍开一点红的穴道,姬冰雁跺了跺脚,恨恨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一点红竟也大声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两人说的话竟一模一样,只不过姬冰雁说这话本是应该的,他早已算准楚留香会来找他,又恨楚留香来得太不巧。
但一点红却又怎会说出这句话呢?也难道也知道楚留香就在附近?难道也算准楚留香会来找他?楚留香正觉奇怪,姬冰雁已讶然失声,道:“你认得此人?”
一点红也失声道:“你认得此人?”
楚留香笑道:“你们两人,我全都认得的,而且都是老朋友,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欠了他的情很难受,反正他以後要被人宰的机会很多,你想法子救他一次也就是了。”
这句话是向姬冰雁说的。
姬冰雁楞了半晌,道:“哼!”
楚留香道:“但你却又怎会到这里来的呢?”
这一句是向一点红说的了。
谁知一点红竟更惊讶,道:“我怎会来的?不是你找我来的麽?”
这句话说出,楚留香和姬冰雁又大吃了一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找你来的?我找你来干什麽?”
一点红道:“你自然是找我来杀那龟兹王的。”
听了这句话,楚留香反而沉住气了,只因他已看出这并不是件误会,这其中必定又有阴谋。
也索性找了块岩石坐下来,道:“这件事其中还有曲折,你不如也坐下来,慢慢说。”
他一笑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话,还是我来问你!”
一点红冷漠的脸已变了颜色,道:“曲折?问我?………难道你……”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先沉住气,我问你,是谁去找你,说我要你来杀龟兹王的?”
一点红道:“那日我与你分别之後,只觉中原已没什麽值得留恋之处,又久慕关外天野辽阔,是以就决定出关一行。”
楚留香知道这人心高气傲,两次斗剑落败之後,不免心灰意冷,竟想出关来过被放逐一般的流浪生活。
他心里虽这麽想,嘴里却笑道:“如此说来,你出关只怕还在我之前了?”
一点红道:“但我走了几日後,就发觉有个人在暗中留意着我,无论我走到那里,他都在後面悄悄跟着。”
楚留香笑道:“这人若是打主意打到你身上来,他倒真是瞎了眠了,却不知这人长得是什麽模样?”
要知楚留香最大的长处,就是无论遇着多麽困难危险的事,都能保持冷静和轻松,但他也知道别人末必能如此。
他见到一点红已有些紧张起来,前面说的两句话,正是要令一点红精神松弛,後面问的一句才是正题。
一点红果然不觉笑了笑,道:“那人甚是寻常,丝毫没有特异之处,你就算见过他许多次,也末必能记得住他的,只因这种人你到处都可遇着。”
楚留香暗中叹了气,苦笑道:“面貌越是普通的人,做坏事越是方便,我若要找个人去从事阴谋,也必定会找这种人的。”
一点红道:“那时我本不愿多事,但他跟了我两日後,我终於忍不住了,正想去找他问个究竟,谁知他却先来找我了”
楚留香道:“哦!”
一点红道:“他竟来问我:“阁下便是中原一点红麽?”我一时猜不透他的来意,只有点了点头,他便说是你的朋友,是专程来找我的。”
楚留香微笑道:“他就说我要你来行刺龟兹王?”
一点红道:“不错,他说:“龟兹王祸国殃民,楚香帅早就想将他除去,但他一时却又抽不出身,是以想来劳动大驾走一趟。”。”
楚留香道:“你就立刻相信了麽?”
一点红道:“我本来没有立刻相信,但他说了句话,却令我不得不信。”
楚留香道:“他说了什麽?”
一点红默然半晌,缓缓道:“他说:“楚香帅将阁下视为好友,否则他也不会前来相求了,何况,大丈夫恩怨分明,阁下难道忘了他的不杀之恩麽?”
楚留香苦笑,道:“你想我真的会说这样的话?”一点红道:“我就因为你绝不会将这种事四处宣扬,所以才认为这句话必定是你说出来的,否则这人又怎会知道?”
楚留香动容,道:“不错,普天之下,简直没有几人个知道此事,也没有人知道你我不打不相识,已成了好朋友。”
姬冰雁冷冷道:“连我都不知道。”
一点红道:“何况,我的职业本就是杀人,他若要我杀人,本可以金银来收买我,又何必来骗我,除非他已知道我改行了,但……”
楚留香截口道:“但普天之下,知道你洗手改行的人,也没有几个。”
一点红道:“正是如此。”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若换了我是你,只怕也难免要相信那人的话了。”
姬冰雁忽然又道:“知道你们关系的人,究竟有几个?”
楚留香沉吟,道:“算来只有南宫灵。无花。蓉儿,和黑珍珠。”
姬冰雁道:“但南宫灵和无花都已死了,蓉儿也不会做这件事,所以……”
他戛然顿住语声,目光凝注着楚留香。
楚留香长长叹了口气,道:“算来只有黑珍珠,在幕後主使龟兹国叛国阴谋的人,莫非就是他?就是他?”
姬冰雁缓缓道:“你我都已知道龟兹国叛国的阴谋中,有汉人参与其间,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