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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二十个,照面之下这些家伙吆喝着已排成了一列,我当时心里还在奇怪他们在搞啥玩意?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天爷,一阵钢梭已飞了过来,前面的弟兄眨眨眼就躺下了一大片,好几个还在地上痛得打滚,疤痞子也完蛋了,他却干脆,一只钢梭透喉而过,一点罪也没受,只是那模样儿好生可怕……斗鸡眼一阵哈哈,戏谑的道:“这敢情好,听说他的那个姘头马寡妇一直对你不错,可就碍着疤痞子不敢和你交往,这一下子你小子可以放开胆去敲门了……”青白的脸上涨起一片通红,这汉子“呸”了一声,骂道:“少他妈满口胡诌,疤痞子眼还没有闭上……”哼了一声,另一个小麻子一晃两刃斧,恨恨的道:“大清早就他妈一口荤腥,也不怕鬼来缠你们?林子后还躺着上百条尸骸,都是凶死的呐……”斗鸡眼吐了口唾沫,道:“老子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犯得着你来担那鸟心思?”
站在前面的一个大块头不耐烦的喝了一声,骂道:“吵什么?都操他妹子活腻味了?晚上攻杀的时候你们怎的没有这大精神?头儿叫咱们来搜索对方残余,却不是叫你们来斗嘴的!”
小麻子下巴一伸,不服气的道:“李头目,山下的一批敌人已被黑手党的弟兄和咱们的大头领杀得人仰马翻,溃散一空,看守马匹的那几个也被我们围上去宰得一个不剩,哪还有什么残余可搜?完全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那狗熊似的大块头牛眼一瞪,怒道:“麻皮,你敢用脑袋担保没有漏网之鱼?他妈的吃饭还会掉下饭粒儿,你就敢有这么大的口气?人家一共不足六十个人,咱们与黑手党却栽了两百多,不知道脸红还以为有光彩哇?”
小麻子没有再顶撞,却小着声音嘀咕:“他妈个老叫驴……”大家都不吭声了,大块头恶狠狠的朝每个人瞪了一眼,吼道:“走了,都瘟在这里好看?”
七八个红衣大汉跟在那名大块头之后,又懒洋洋的往前面行去,他们才走,又有两批人搜了过来,同样的在发着牢骚,毫无顾忌的彼此嘲谑谈笑,他们只是在应付公事,做个样儿,他们都以为激战已成过去,现在是摆场面耍大爷的时候了,他们却不知道,一头伤虎正隐伏于侧,虽然那是一头伤虎,嗯,却也吃人的呢。
项真默默的伏着不动,从那几个红衣大汉的口里,他已经大略明白了山下的战况结果,无可置疑的,无双派这次进袭碑石山黑手党老巢的行动已经完全失败,纵然他们失败得多么轰轰烈烈,失败得如何有代价,但却总是败了,而倒下去的人,自古以来便与悲凉结着不解之缘。
败了,败了,这场失败,自然也包括了项真,虽然他已尽了力量挽回,他已发挥出最大的寡而敌众精神,但结果却仍然如是,洒的血,残的命,在这时看来,又是何等虚迷与空幻!
静静的伏着,不知道再度过去了几批人,林子里终于静了下来,没有说话的声音,没有脚步的声音,没有衣衫擦过枝权的悉嗦声与间或的铁器撞响,甚至连鸟儿的呜叫和虫儿的卿吱声也没有,是这么静,静得像一个露天的坟常又等待了一会……项真用那柄短剑拄地,吃力的站了起来,现在,他已断定林子里再没有敌人了,于是,他缓缓的移动脚步,向林的那一边穿行过去。
走着,项真一面思潮汹涌,记挂着飞翼金木等人的安危,不知他们逃出了对方的追袭与截击没有?烈火金轮商先青等人俱皆有着一身高强的武力,该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便葬身火窟吧?还有十九飞星鹿望朴、展百扬、提尧等人……他们平昔极为机警,又那么充满了生命力,他们都不是夭折之像,生命之火更不该熄灭得那么快……左脚踏着一段枯枝,“咔”的一声轻响使项真悚然惊悟,他急忙往一棵树后躲去,前面,即是林外的一片荒地了。
将面颊贴着瘰疬的树皮,冰凉凉的,项真凝眸往前探视,前面,果然有上百具血淋淋的尸体排列着,有穿红衣的,黑衫的,白袍的,但是,他们穿着的衣裳尽管各异,却皆相同的染着满身血迹,清晨的空气里浮溢刺鼻的血腥味,这气味是这般怪异,却又这么令人心中悸动,那些尸体静静的排列在一起,静静地,他们已经没有仇恨,没有思维,更没有感触,现在,他们是如此平和的躺在一起,平和得令人凄楚,方才的红眼相向,方才的拼杀格斗,仿佛已经是很长远以前的事了,长远得趋向迷茫……有两个红衣大汉在看守着这些尸体,他们离开这些尸体远远的,就像生怕这些死人会忽然爬起来向他们索债似的,看得出他们的表情在憎恶中还透露着惴惴,是的,虎死如绵羊,人死,便像老虎了哩。
身子摇晃了一下,项真咬咬嘴唇,竭力使虚疲的身躯站稳,然后,他慢慢的走出了树林。
两名红衣大汉正在低声嘀咕着什么,其中一个已猛地发现了有如一个幽灵,不,有如一个厉鬼般的项真!这大汉事出不备,吓得怪叫了一声,手上的两刃斧也“当啷”掉了下来!
另一个一见同伴如此,面色也一下子发了青,他急忙回头一看,不禁骇得心腔“扑通”一跳,慌忙退出去两三步!
项真步履有些蹒跚的行近,神色沉重的凝视着地下并排着的尸体,缓缓地,他抬起眼睛来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呆若木鸡般的大活人。
两名红衣大汉瞪着眼,张着嘴,不知所措的与项真对望着,好一阵子,其中一个才动了动,嗓子发沙的道:“你……你……你是干什么的?”
项真指指地下的尸体,平静的道:“我是他们其中一些人的朋友。”
那大汉嘴角抽搐了一下,艰涩的道:“他们……他们哪些人?”
项真笑了笑道:“是那些穿着白袍的,无双派的!”
两名红衣大汉吓得一跳,双双退后一步,失掉兵刃的那一个也急忙抢前将地下的两刃斧拾了起来,壮着胆子大吼:“你你你,你好大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投进来,你难道不知道无双派已经全军覆没溃败散逃了么?你却竟敢摸到这里装神扮鬼?赶快丢下兵刃受缚省得爷们给你生活……”项真望望手上的短剑,低沉的道:“让我为这些无双派的勇士们默哀片刻,事完了我问你们几句话后便走,决不打扰二位。”
两名大汉不禁一愣,其中一个色厉内荏的怪叫道:“咦,咦,是他妈听你的还是听我们的?你已是败军之将,阶下之囚,却还容得你有主张?快快跪下受缚,动起来手来你是白搭……”项真朝这两名红衣大汉古怪的一笑,道:“不要叫嚷,乘我还没有心烦的时候,闭上嘴巴,你们想想,如果我怕你们,我便不会到这里来了。”
互相对望了一眼,不错,项真说得有理,但他们也已经发觉了项真身上的创伤,于是,两位仁兄胆气一壮,慢慢的朝上靠了过来,个头较大的那个瞪着对方手中之剑,恶狠狠的道:“成天打雁,还会叫雁给啄了眼吗?朋友,不用装了,丢下你的剑,乖乖跟我们回去……”项真摇摇头道:“你们实在愚蠢,赤衫队无人了,凭你们也能成气候么?”
两名大汉一使眼色,正待突起发难,项真已淡淡一笑,倏然抖手,那柄宽刃短剑“霍”的反射出去,“咔嚓”一声,两丈外一株人腿粗细的柏树应声齐腰而断,短剑闪耀着夺目的蓝莹光彩,仿佛具有灵性一般滴溜溜的旋转而回,项真左手一伸,那柄锋利无匹的短剑,已那么恰到好处回到了他的手上!
这一手卓绝的武功显露,不由把那两位仁兄骇得几乎屎尿齐流,两个人大大的一哆嚏,“噔”“噔”“噔”连退三步,眼睛一下全发了直!
抿抿嘴,项真疲乏的笑笑,道:“好好站在那里不要动,等一会我问你们几句话,你们都会活得很长久,不要像那棵树一样被拦腰斩断——”顿了顿,他又加一句:“假如你们与我合作的话。”
于是——
项真回过身去,低下头,默默哀悼着地下无双派的死难者,片刻后,他沉重的轻声道:“无双弟子英魂不远,今日之仇,我项真答允必为你们索回……”说罢,他移步向那两个大汉走近,就这几步路的距离,他的面色已寒了下来,有如一层严霜浮布,衬着他浑身斑斑的血迹,披散的髻发,利刃似的目光,那形容,真是狠毒而残酷!
两名大汉手足无措的呆在那里,豆粒似的汗珠顺额而下,嘴唇蠕动着,甚至连拔腿的力量也没有了,他们都还记得方才那株柏树被凌空斩断的情形,项真说得对,他们都不想和那棵柏树有同样的命运!
项真站住了,静静的望着眼前这两个几乎魂飞魄散的敌人,缓慢的,却十分暴烈的问道:“赤衫队此次围袭无双派,为首者是谁?”
两个人惴惴的互瞧着,嘴巴蠕动了几下,一副欲言又止之状,项真抬起手中短剑,轻轻以食指摩裟剑刃,淡淡的道:“谁答得慢,谁的脑袋搬家……”“家”字尚在项真舌尖上留着一丝尾韵,两名红衣大汉已齐齐一抖索,争先恐后唾沫溅飞的惶然大叫:“是大头领‘九鬼飞叉’焦雄……”大煞手……第二十八章伤虎之威两个半第二十八章伤虎之威两个半凝视着寂静的林梢,项真血污斑斑的面孔上有一股令人颤栗的冷气,他没有表情的笑了笑,道:“焦雄?他与黑手党有什么牵连!”
两个红衣大汉嗫嚅着,神色极为尴尬,项真淡漠的道:“我在问你们的话!”
较高的那个汉子似是横了横心,他咬着牙道:“大头领与黑手党的龙头是插过香头的弟兄!”
一双眼睛煞气毕露的盯向那较矮的汉子,项真道:“你们出动了多少人马?由几个头儿带着?”
被项真目光盯着的汉子不自觉的感到后颈窝有些发凉,他畏缩的退了一步,祈援似的看着他的同伴,那个个头大的汉子嘴巴动了动,项真已冷冷的道:“我在问谁便由谁回答!”
退了一步的那位仁兄苦着脸孔,硬起头皮,嗓子干涩的道:“我……呃,我们出动了五百多弟兄……由焦大头领、陶二头领、白三头领亲自带着分成三股行事,一股埋伏在碑石山后路;一股隐藏在无畏山庄附近,另一股随同黑手党的曾老么扫荡山下的敌人……我们便属于最后的这一股,每股约摸有一百五十来个人……”项真嘴角撇了撇,道:“够了!”
两个红衣汉子顿时如释重负,急切的齐声道:“好汉,那……那我们可以走了?”
摇摇头,项真道:
“不,是我可以走了!”
说着,他转过身,仍旧以那柄宽刃短剑支撑着躯体,一步一步艰辛的离去,他走路的模样是如此蹒跚,如此沉重,又是如此疲困与虚脱,以致让人看起来只要轻轻一推便可以将他推倒,但是,那两个红衣汉子却连想也不敢朝这上面想,宛如在那个创伤累累的身体上还附着一个隐形的恶魔一样,只要他不再转回头来找麻烦,他们已是烧了高香啦。
离开了林缘,离开了那些狰狞而丑恶的尸体,项真咬着牙根,忍受着身上火炙一般的痛楚,酸辛却又勉强着自己尽速走着,今天是个好天气,有阳光,有青天,有阵阵带着寒意的晨风,可是,他的心里却浮漾着不能平的气忿,笼罩着血淋淋的悲恨,多少人的生命业已在昨夜化为灰烬,满腔的豪情幻为乌有,往后,跟着来的,必定是更惨厉的,一场连着一场的杀伐,谁也想索回这笔债,谁也咽不下这口气,而为了什么呢?真正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荒野里静荡荡的,像是一干虫鸟也被夜来的拼斗所吓窒了,这条路便如此死气沉沉的拖得老远老远,没有个人影马踪,任是浴着早上这暖洋洋的阳光,却仍然宛似一条晒不醒的灰蟒。
项真为了避免敌人的追骑,没有沿着大路走,他只管拣荒芜的庄稼地里蹙着行着,地面凸凹不平,枯萎的草梗与叫不出名字的杂树零散而荒凉的生长着,碑石山在后面,逐渐离他远了。
抹一把额头的汗水,项真长长吁了口气,他吃力的坐了下来,仍插在他身上的三只伞骨颤巍巍的摇晃着,直摇得他面色发白,嘴唇泛青……这三只骨伞都有尺多长,扎在肉里的至少也进去了三寸,伞骨是精钢打造,射着蓝汪汪的寒芒,肋侧的这一只还好是偏着上去,如果是直生生的透了进来,只怕一条命已留不到如今了。
休息了一会,项真轻轻做了几次较深的呼吸,然后,他用手上那柄剑插向地下准备站立起来——他的两腿刚才伸直,腰还没有挺直,后面,在荒地的一个斜坡那边,忽然有一阵隐隐的叱喝叫喊之声送了过来,声音隔得还远,不过,却是十分清楚,而且正朝这边接近!
微微怔了怔,项真的目光疑惑的投向了那边,喃喃的道:“又会是哪一路的人马呢?这声音像是在追赶逃亡者……”蓦地,他似是一下